长安县衙离长安城主道还有一段路程才到,窄窄的小道上马车一辆跟着一辆,越走越慢,后头马车里的人不由有些急了。 “快点可好?”
“就是啊,快到饭点了。”
“这爬的都比走的快!”
…… 议论抱怨纷纷。 最前头赶车的车夫一脸苦笑:“前路被挡住了。”
长安县衙通往主道有一条长长的铁索小桥,又长又窄,仅容一辆马车通行,马车一辆接着一辆,同数十匹高头大马对上了,僵持不下。 大马上的人皆身着盔甲,手执长兵。 是军营里的人。 “各位军爷,可否行行好,让一让?”
车夫赶过去陪着笑,对着这些人高马大,一脸肃杀的官兵不敢叫嚣,陪着笑,“我后头跟了十几辆马车呢,这般僵持没法通行啊,我们这里怕是不太好让,麻烦几位军爷行行好,让一让,成么?”
官兵看着车夫不执一辞,也不说让,也不说不让。 “怎么回事啊?”
按捺不住的后车的车夫纷纷下车往前头走来,“主子等着回去呢!”
有车夫按捺不住,掏出身边的碎银,递了过去,“军爷,行行好,行不?”
官兵看也不看他们。 无奈的车夫们回到车上,纷纷说起来这里的情形。 李义山闻言皱眉:“军营里的人?云麾、归德两营在城外,不会无故入城,至于五城兵马司的人,更不可能了,哪里来的军营里的人?”
这样一想,他就坐不住了跳下马车,去瞧身后跟着的朱国公朱怀。 朱怀皱着眉头探了出来:“李义山,你知道那些人么?”
李义山摇头:“我还想问你呢,哪里来的军营里的人。”
身后的大都督盛敝忠、侍中章光禄也走下马车过来了:“到底是哪里的人,要不,咱们过去看看?”
几个孩子玩到了一起,家里的长辈少有不相识的,也算点头之交了,几人官品最低也是三品,极少有人敢不给面子的。 刚走到前头的几人正盯着那十几匹高头大马思索这是哪个营里的人之时,一人一马从远处赶来,马是少见的汗血宝马,人虎目浓眉,四四方方的武将之相,一人一马的马技很好,不待他们出声,就已经飞快的越过了他们,从马车旁的间隙中穿过。 那十几人也跟了上去。 即便马技很好,但停在铁索桥上的马难保有不受惊的,一匹慌乱的叫了起来,在铁索桥上横冲直撞开来。 慌乱顿时四起。 “义山,拉紧铁锁!”
“别出马车!”
“快拉好马!”
“大都督!”
…… 先是一人一骑,而后是连续的十几骑高头大马出现在面前,索性卫家和崔家的马车停在边上,没有受到惊吓。 “好马啊!”
崔琰艳羡的看着那十几匹马发出了一声感慨,一旁紧盯着那十几人的卫六小姐却忽地眉头一皱:“出事了。”
崔琮愣了一愣,说话间手里已被塞上了一顶酒壶。 “拦住他们!”
这是卫六走入县衙时说的话。 他们几个人拦住这十几位武将?眼看那十几人已至跟前,崔琮一个机灵,酒壶里的酒倒了一地,温酒的炉子也被他带翻在地。 火势大起顷刻间拦住了去路,众人吓了一跳纷纷站了起来。 “八哥,你做什么呢?”
崔琰跑到了一旁,着实被吓了一跳。 “二小姐,舍弟麻烦你照看一下。”
崔琮伸手把崔琰推到一旁,卫瑶玉喊了声“吉祥如意”,两个丫头当下一人一个拉住了。 崔琮拿拐杖拨开了些火势退到一旁。 “这几日,县衙里的事处理的怎么样了?”
何太平问谢殊。 谢殊连忙答道:“自小事做起,初时有些不适应,慢慢就习惯了。”
“下一回本官审上一审,你在旁边观摩观摩就知道了。”
何太平脸上的神情十分和蔼,一副照料小辈的模样,拍了拍他的肩膀,“年轻人多磨练磨练是好事,本官当年也是这么过来的。”
谢殊低头应声:“大人说的是。”
“大人,出事了!”
有女孩子从一旁闪了出来。 比起何太平略略惊讶的表情,谢十一郎吓了一跳:“你怎么进来的?”
何太平已然习惯了,接过了话头:“许是爬墙的吧!”
说罢,看了眼那并不算太高的墙深以为然。 谢殊心里突然有几分同情起崔九郎来:擅长爬墙,啧啧! “铁索桥那里出事了。”
卫瑶卿站定,“快去救人!”
她说的铁索桥两人都知道,通往长安县衙的必经之路,仅容一辆马车通行。若是马受了惊,极有可能翻下去,所以每回经过都需小心谨慎,不过一般赶车的都是老手,小心一点不会出什么事。 想到方才离开的十几辆马车,若是一辆出事,后面的很有可能跟着一起受惊。 出大事了! 这是谢殊跟何太平两人唯一的反应,顿时脸色大变。 “准备准备,去救人!”
“别走前门,陈述带着十几人快到跟前了,若是正面碰上,你二人怕是走不了了。”
卫瑶卿连忙道,“崔琮在前头拦住了他们,但拦不了多久的。”
谢殊低头掐指算了起来,他于算术之上颇有几分天分,算算时间,十几辆马车到铁索桥的时间与陈述等人到达的时间,很快便变了脸色:“难道是碰到了陈述他们才……” 卫瑶卿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可这表情已经验证了谢殊的猜测。 西南侯陈善陈家统共有兄弟四人,长子陈善,封西南侯,用兵如神,难得的将才,次子陈述武艺不凡,是一员难得的猛将,三子陈礼颇有城府,算是西南军中的军师,四子最无用的陈工尚了临阳长公主,也算物尽其用了。 陈述为什么而来,虽未明面上交谈过,可谢殊跟何太平都清楚,是为了陈善遇刺案过来的,估摸着也是接到消息近日要审案,便匆匆赶来了,眼下人都被他们放了,陈述怕是不服要问事了,先前铁索桥上陈述应当是已经察觉到了何太平先他一步动手了,这才闹起来的。 眼下估摸着又要加上一桩麻烦事了。 谢殊额头直冒冷汗,一个县令碰上这样的事情,这也委实太磨练人了。 “谢殊,你在这里侯着陈述,安抚住他。本官带人去救人,最好不要出什么大事!”
何太平已经对不出事不抱希望了,有个摔伤什么的倒也罢了,最好不要出人命,不然怕是有的麻烦了。 谢殊不得已应了一声,看着何太平等人从后门离去,他知道眼下唯有自己能安抚住陈述,好歹也是会稽谢氏的子弟,陈述不会下他的面子,可是……谢殊一瞬间当真生出流泪的冲动:他这个县令怎么当的那么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