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府。 秦可卿坐在秦业的灵位前烧送着纸钱,门“砰”的一声被人推开了。 秦可卿蹙着眉看过去,见是自己的贴身丫鬟宝珠慌里慌张的跑了进来。 “跑什么?天塌了不成!”
宝珠叫道:“奶奶,可不就是天塌了,宁国府出大事了!”
秦可卿连忙道:“怎么回事?”
宝珠结结巴巴道:“老爷...老爷...他死了!”
秦可卿呆愣住,没有回过神来,宝珠伸出小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轻声唤道:“奶奶?奶奶?”
秦可卿缓过神来,心里又是喜又是怕,连忙问道:“快说清楚。”
宝珠道:“老爷是被大爷毒死的...” 简直是骇人听闻,秦可卿听到这里差点晕了过去,一旁的瑞珠连忙扶住她,她也是官宦人家出身,是读过几本书的,自然知道弑父是什么罪过,贾蓉一死,自己该怎么办? 不用秦可卿问,宝珠便把听来的消息娓娓道来:“奶奶,外面都传遍了,是大爷在老爷的三益丹里下了毒,不过宫里念在宁国府对国有功的份上,只判了大爷一个流放之罪,好像是押到榆林府去了,说是满十年才能回来,奶奶,我们可怎么办呀。”
秦可卿稳定心绪,问道:“现在府里是哪个做主?太太呢?”
宝珠有些难以启齿,纠结再三后还是如实相告:“大爷和太太通...通奸,宫里剥夺了太太的诰命,把太太贬为庶民了,大爷的世子位也没了。”
秦可卿面色惨白,不知道该说什么,瑞珠捅了一下宝珠,急道:“你还没有说府里现在是谁做主。”
“哦哦哦”,宝珠连忙道:“是那瑜二爷做主,听说宫里让他承袭了府里的爵位,三等折什么将军,还说宁国府全归他所有了。”
秦可卿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疑惑道:“哪个瑜二爷?”
瑞珠提醒道:“奶奶,您忘啦,上次宝二爷来府里看望您和小秦大爷的时候,身边站着的那个人,他就是瑜二爷。”
秦可卿这才想起来,只是她和贾瑜仅有一面之缘,以往在宁国府的时候因为她常年待在后院,所以不曾与贾瑜见过。 “为什么会是他承袭了爵位,按理说不应该是那贾蔷吗?”
宝珠呐呐无言,只说自己不知道,这时,秦钟从外面走了进来,轻声道:“姐姐,出事了。”
“我已经知道了。”
秦钟坐下后道:“继承宁国府爵位的是仲卿。”
“仲卿?”
“仲卿是贾瑜的表字,乃是圣上钦赐,仲卿亦是宁国府嫡系子弟,论辈分还比那贾蔷高一辈,圣上又喜爱他,所以才让他承袭了宁国府的爵位,宁国府一应资产全归他所有,姐姐有所不知,仲卿在今年的乡试中考中解元,才华横溢,俊外惠中,是个正人君子。”
秦钟是喜欢贾瑜的,不过他的喜欢和别人的不同,贾宝玉对此甘之如饴,而贾瑜则会弃如敝履。 秦可卿幽幽的叹道:“即便他有千般好万般好,和我又什么关系?蓉儿被废被流放,我又该如何自处?”
秦钟宽慰道:“姐姐,蓉哥儿早晚会回来的,他又没写休书,姐姐还是宁国府的媳妇,还是可以回去居住的,贾家的老太太一定不会说什么。”
...... 宁国府的天塌了。 三个主子死的死,流放的流放,被废的被废,无一幸免,现在大家都知道新主子是以往住在府里外院的瑜二爷。 下人们乱作一团,有些是因为以往苛待过贾瑜,怕他回来后报复,还有的是纯粹是想趁府里没主子管事的时候偷一些东西出去变卖,折些银钱好跑路。 贾母早就替贾瑜想到这些了,她安排林之孝带着二三十个健壮婆子赶去了宁国府,把下人们全部都聚集在前院,一个趁机偷东西的仆人被当着两三百人的面打成残废丢出府后,宁国府的下人们这才停止了躁动。 荣禧堂。 贾瑜在心里思量该怎么管理宁国府,若按照自己的意思,上到赖二这种大管家,下到洒扫的小丫鬟他是一个都不想留,通通赶出去算了,这些人中也会有老实本分的,但贾瑜没有时间一个一个去甄别,总而言之一句话,这些贾珍时期遗留下来的“老人”,他不想再接着用,最好能来一个大换血。 “二哥,你得把芸哥儿还给我了。”
贾琏很爽快的就同意了,打发下人去叫来贾芸,贾瑜跟贾母道:“老太太,我得去东府一趟,有些人得尽快打发出去。”
贾母点点头,王熙凤笑道:“二弟,我跟你一起去,你年纪小怕是镇不住那些奴几辈的下人,嫂子我去替你撑撑场子,保管他们一句话都不敢说。”
贾瑜笑道:“能得二嫂子一助,胜似千军万马。”
王熙凤咯咯直笑,心里很是舒服,她最喜欢做这种事,见贾瑜如此上道,心里不禁对他又欢喜了几分。 贾芸见贾瑜出来,连忙跪下来磕头道:“侄儿见过瑜二叔和琏二婶子。”
贾瑜点点头,示意他跟着自己,三个人沿着画廊朝东花园走去。 贾芸低着头,心里却翻起了惊涛骇浪,他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这才多久,自己的这个二叔就继承了东府的爵位和一应资产,果然是天生的贵人。 贾瑜停下脚步,转头看向贾芸,道:“芸哥儿,有件事我想请你去做。”
贾芸躬身道:“二叔尽管吩咐,侄儿定不辱命。”
“我想请你年后去一趟江南东道,我听说苏州那边的丫鬟下人最是老实本分,我抽不开身,手头上的事太多,你代我去把这件事办了,当然,还有别的事需要你去办。”
王熙凤问道:“二弟,你这是要把东府的下人全都赶出去?”
贾瑜笑道:“一朝天子一朝臣,万一贾珍以前宠幸的哪个小厮或者丫鬟以为是我害死的贾珍,伺机报仇,在我饭菜茶水里下毒,我岂不冤枉?所以,我打算全部请出去。”
“那赖二你也请出去?他们一家可是我们贾家几辈的老人了,在老太太面前都很有体面。”
贾瑜冷笑道:“让他们全身而退是我对他们最大的恩德,不然我有的是办法让他们万劫不复,这种脏手脏脚的奴才留下来做什么?继续欺上瞒下,蝇营狗苟?”
王熙凤点头道:“那你得去求求老祖宗,让她赏几个人给你管家,老祖宗身边能人多。”
贾瑜指了指贾芸道:“我何必骑马找马,舍近求远,芸哥儿就是极好的,这一年以来在二嫂子和二哥身边历练的越发老成熟练了,实不相瞒,当初我请你们收他在身边办事,就是为了以后我出府单过时放在家里做个管家,这不,用武之地不就来了?”
王熙凤抬起手轻轻打了一下贾瑜,佯怒道:“好你个瑜儿,占便宜都占到我这里来了,我还以为你是怕我们辛苦才把他推荐给我们的,没想到你还打着别的算盘,我呸!”
“哈哈哈,二嫂子,此事确实是我的错,这样吧,等我春闱后亲自在家里置酒,单独给你和二哥赔礼道歉。”
王熙凤啐道:“一顿酒就想揭过?做你的美梦去罢,二弟必须得答应我一件事,否则我可不依你。”
贾瑜笑道:“二嫂子尽管说,只要我能办到的,绝不推诿。”
王熙凤眼珠子一转,笑道:“我还没想好,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
贾瑜点点头,对贾芸道:“怎么样,芸哥儿,愿意来我这里屈就吗?”
贾芸大喜,跪下道:“侄儿的一切都是二叔给的,二叔哪怕是让侄儿去死,侄儿都不会犹豫一下,只是侄儿怕做不好,丢了您的脸面,坏了您的大事。”
贾瑜把他扶起来道:“这种话我不喜欢听,都还没有上手就开始顾前顾后,以后还怎么做大事?”
贾芸忙连认错,贾瑜道:“经验是在实践中积累出来的,我又没让你一蹴而就,我会给你充足的时间和绝对的权利,你只需要静下心来,一心一意的去做即可,做错了事也不要怕,只要不是成心的,我都会给你担着,尽管放开手脚。”
贾芸又要跪下来给贾瑜磕头,被贾瑜制止后,躬着身感激涕零道:“侄儿这条命从此就是二叔的了,侄儿愿意给二叔效犬马之劳,至死不休。”
贾瑜点点头,贾芸小心翼翼的问道:“二叔,侄儿什么时候出发?怎么买,买多少?”
“具体的时间我会提前一两天跟你说,宁国府里有好马,我从琏二哥那借调几个好手跟着你,你们打着我们宁国府的旗号,沿着官道走,白天赶路,晚上在官驿里休息,凡事多留个心眼,早去早回。”
贾芸连连点头,贾瑜接着道:“下人的挑选标准有三点,第一,不能强迫,全凭自愿,第二,买卖一定要公道,如果卖身者家里有老弱病残的,适当多给一些银钱,也算是为我们宁国府在外面积点福德,最后一个,不要从单独的人贩子手里买,他们手里的不干净,搞不好是拐来的,你可以去当地大的牙行看看。”
“是,侄儿都记住了。”
“至于买多少嘛。”
贾瑜看向王熙凤,笑道:“二嫂子,这就涉及到我的知识盲区了,烦请解惑。”
王熙凤心里熨帖,笑道:“原先宁国府里所有的下人加起来,也就刚刚三百,包括嬷嬷、婆子、丫鬟、小厮、仆役,还有厨房、账房和马厩里的,不过既然府里暂时就二弟一个主子,不如先买一半,人多开的月钱也多,还不方便管理,传出去别人还会说二弟你贪图享乐。”
“二嫂子言之有理,那就照二嫂子说的办,总人数定为一百五十人左右即可。”
“是。”
来到宁国府的前院,下人们见新主子来了,开始各种聒噪,贾瑜站在台上环视一圈,对赖二招了招手。 赖二连忙小跑上前,一脸的谄媚,赔笑道:“大爷,您有什么吩咐?”
“去把所有下人们的身契都拿过来,我要看看。”
赖二连忙让两个下人去拿。 不多时,两个下人抬着一个大箱子回来了,赖二打开箱子,里面装满了身契。 贾瑜随便抽出一张,扫了一眼,问道:“张有儿,哪个是张有儿?”
人群中,一个下人举起手喊道:“大爷,奴才就是。”
贾瑜点点头,张有儿连忙走上前,贾瑜道:“你去账房领本月的月钱,我会跟万年县衙打招呼,让他们给你办放身文书,过几天自己去领,出府去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