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子倒的位置,正是从后院来此处的必经之地。林、梁两家小姐何曾见过这等阵势,竹子倒下的瞬间,二人瑟瑟发抖抱作一团,竹枝不可避免地,刮乱了两人衣钗发髻。侯冬侯羽上前一看,两人低啜着泣不成声,显然吓得不轻。适时,竹坞苑闲着的丫环小厮齐纷纷走上前,主动帮侯羽侯冬清理道路。一炷香的工夫,待梁净云和林婉儿,红着眼眶站在云沐尘面前。不消片刻,侯羽侯冬搬来一张竹藤矮桌,又搬来灯烛。云沐尘手里翻着纸页,漫不经心的抬起眼,挨个打量过二人,最后落在梁净云绞着帕子的手上,缓慢道:“梁姑娘是随何人来赴宴的?”
“回侯爷,跟爹爹。”
蓦地,云沐尘手下一顿,正好捡起面前一张纸,正一目十行看着。梁副将捂着老腰,在侍卫的搀扶下,火急火燎来到近前,朝云沐尘跪了下去:“侯爷,小女若有得罪之处,请西怀侯见谅。”
梁净云不禁哽咽唤道:“爹爹……”一时间,四周一片寂静,只有云沐尘翻动纸页和偶尔的轻啜声。云沐尘道:“侯羽侯羽,给二位将军搬把椅子。”
说完,错过手里纸页,看了眼形状疯癫的李钱氏,后者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云沐尘道:“醒了么?”
李钱氏哆哆嗦嗦开口道:“回、回侯爷,贱妾醒、醒了。”
云沐尘收回视线,出现看向手中,淡淡道:“夫人坐吧。”
李钱氏错愕地一愣,四下看了一眼,往哪坐?地面潮湿,也没有多余凳子给她坐,甚至不吩咐人去搬。“咦,这地方怎么还倒了个杌子?”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数道目光回身望去。清理过砍倒的竹子后,一张四四方方的垫子,和一把裹脚杌子躺在地上,无人问津。云沐尘翻看的手一顿,随即神色不变,继续看着。李钱氏顿时两眼放光,朝跪在一旁的丫环搡了一把,小丫环会意,起身去搬了来。明眼人都看得出,给李淮传达陛下口谕是为借口,意在拖延时间。此番云沐尘突然发话,俨然是不打算再拿口谕的事,准备算账了,侯冬侯羽依命搬来两把竹藤编的矮凳,比他们三人略低些。梁副将也不客气。冲云沐尘抱拳致了声谢,由侍卫搀扶着刚坐上半个屁股,一转头,看到神色不定,跪在雨洼良久的李淮,险些坐不住了,扶着腰就要跪下去。云沐尘:“侯羽?”
“属下在!”
云沐尘:“扶李将军起身。”
李淮是个有骨气的,侯羽走上前方才伸手,就被他抬手拦下了,缓了两口粗气,沉声道:“老夫还是跪着的好,多谢侯爷体恤。”
此时坐着又能怎样?只怕屁股还没坐热,云沐尘三言两语,他又得在众目睽睽跪下去。云沐尘不置可否,以至于在场众人鸦雀无声,无人敢应。侯羽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神色为难的看了眼卫临渊。至此,卫临渊似笑非笑道:“李将军不为自己,也得为梁副将着想,你一员主将在此跪着,他该如何?”
侯冬悟了!当即不顾他愿意与否,拎着人按在了藤凳上。翻完最后一页。云沐尘抬眼,目光挨个扫过面前或跪或站一群人,最后看向梁副将:“梁霄,本侯在京时,常听陛下讲。梁家祖上曾为保幼主,让自己儿子代替流放。之后,先帝有意对梁家封功赐爵,然梁家血性骨气,只说庇护幼主臣子本分,不肯受此封赐。不想到你这代,本侯仍有幸窥见梁家祖上之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