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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4章 打算辞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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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哥有事先回京城去了。”

湛非鱼放下信,原本喜悦的心情瞬间跌到了谷底,整个人蔫蔫的坐在桌子前。  “禁龙卫事务繁忙。”

何暖温声开口,用铜签子拨弄了一下炭盆,“等有时间了,七爷一定会来探望小姐的。”

知道归知道,可依旧有些难受,湛非鱼又看了看信,最后递给何暖放到炭盆里点燃了,“我们下午就回镶武县吧。”

湛非鱼从淮安府长途跋涉来到渭州,虽说是给顾学士送信给杨老将军,可顾学士到底有什么谋算,湛非鱼猜不透,她也没想着去猜,左右老师不会害自己。  至于杨老将军和杨守成会怎么想,湛非鱼也不在意,信送到了,自己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也好,住在这里多有不便。”

何暖附和的点点头,衣食住行都不方便,更别说男女有别。  “我去向杨老将军请辞,午饭后我们再走。”

湛非鱼拍了拍脸颊,这天寒地冻的,从温暖的屋子里推门出去就是一大考验。  何暖也跟着走了出来,去灶房里准备中午的饭菜,顺便让何生去山上打个兔子什么的加个餐。  堂屋里,杨旭正在练字,估计是被湛非鱼的勤奋好学给刺激到了,即便是最不喜欢的之乎者也,杨旭也没像以前那样排斥,反而耐下性子读书。  “你要走?”

听到湛非鱼的话,杨旭猛地抬起头,手一抖,一滴墨滴落在纸上,瞬间晕染出一个大黑点。  端坐在主位上的杨老将军看了一眼失落落的孙子,眼底有愧疚之色一闪而过。  平日里,旭儿和村里的孩子玩不到一块去,这一次小鱼来了,虽然只住了七八日,可旭儿明显很高兴,再要强的孩子也需要玩伴。  “我打算趁着还没有下雪往南边游学。”

湛非鱼怕冷,堂屋门没有关,说话的功夫里,湛非鱼感觉双手就冰凉凉的,她是不打算留在陇右道了,既然老师交待自己游学,那肯定往南走。  杨旭眼睛猛地瞪大了几分,愣愣的看着笑靥嫣然的湛非鱼,这一刻,除了失落外还有更为强烈的紧迫感,明明小鱼是个姑娘家,只比自己大一岁,却已经能独当一面了。  低头看了一眼被墨汁污了的纸张,等过了年自己也九岁了,却连字都写不好,虽说跟着爷爷和爹学了几年功夫,可杨旭很清楚自己这身手也就对付对付普通人,若是碰到个练家子,自己必输无疑。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杨老将军摸着胡须笑了起来,他并认为女子就该拘囿于后宅,只能仰仗丈夫、孩子。  古往今来,不是女子不如男,只是因为程朱理学对女子有太多的禁锢,边关的女子同样能提刀杀敌,巾帼不让须眉。  “老师读书时结交的朋友各地都有,老师这些年一直在京城无法离开,身为弟子只能有事服其劳。”

湛非鱼说是代替顾学士拜访老友,一来是顾学士有意炫耀一下自己的小弟子。  二来则是让这些老友们多指点指点湛非鱼,集百家之长,成一家之言。  等湛非鱼离开堂屋后,杨旭再提不起精神临帖,看向杨老将军闷闷的开口:“她才多大,顾学士也狠得下心来。”

别说湛非鱼年纪小,即便是那些已经加冠的读书人,家中只怕也舍不得让他们四处游学,车马劳顿、风餐露宿,这其中的辛劳想想就知道。  “玉不琢,不成器。旭儿等过段时间,你也该出去走走了。”

杨老将军并不认为顾学士心狠,沉声继续道:“她若还是金林村的乡野丫头,那么她只需要学点厨艺,再懂得缝缝补补,及笄后便可嫁人了,一辈子就守在那小村子里,安逸却也平庸。”

看着若有所思的杨旭,杨老将军慈爱的面容严肃了几分,“可她身为顾学士的弟子,那么她必须惊才艳艳、学识广博,方能不堕了顾学士的威名。”

“在其位,谋其政,旭儿,你日后只是个普通兵卒,那么会点功夫就可以上战场杀敌了。可你若果想要恢复杨家的荣光,想要成为一方将领,你就必须读书习字,熟读兵书,懂得行军布阵,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

湛非鱼从堂屋出来正好看见拎着两条鱼回来的杨守成,自然把辞行的话又说了一遍。  把鱼送去灶房交给何暖后,杨守成进了堂屋就看到凝眉思索的杨旭,拿起他练的大字看了起来,虽说依旧是狗爬字,可比起之前却进步很多。  “守成,不如让旭儿跟着小鱼一起游学。”

杨老将军忽然道,看着杨旭陡然一喜随后又面无表情的黝黑小脸,杨老将军不由大笑起来,“青梅竹马啊,旭儿你可要同去?”

“爷爷!”

杨旭绷着脸喊了一声,耳朵尖微微发红,可却没打算跟着湛非鱼一起走,虽然舍不得玩伴,可他更不想离开家。  看着老父亲逗弄儿子,杨守成还是那张冷硬肃杀的脸庞,可眼中却透着柔和,大手摸了摸杨旭的头,“外出倒可以,但得等到明年,这段时间不太平。”

猛地抬起头,杨旭不解的问道:“爹,出什么事了?”

得,这就是个傻小子啊,一根筋的小蛮牛,再想到湛非鱼,杨老将军和杨守成同时叹息一声,难怪丘老先生想要挖墙脚,那般聪慧通透的小姑娘,谁不想收为弟子。  湛非鱼没有来之前,杨老将军对杨旭是满意的,也就在读书和习武上要求严格。  但有了对比之后,杨老将军不得不稍微改变一下对杨旭的教导方式,日后杨家的重担终究要落在旭儿肩膀上。  何暖在灶房里做饭,湛非鱼在屋里继续写文章,自家人知道自家事,没天赋只有下苦功夫,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再无他法。  再次被杨旭喊道堂屋里,湛非鱼倒有些诧异,“老将军可有事交待?”

“小鱼,你且说说镇边侯府此行的目的?”

杨老将军招呼湛非鱼坐了下来,牵扯到张依依,旭儿的生母,杨老将军也不得不多了层顾虑。  下意识的瞄了一眼绷直身体的杨旭,湛非鱼又看了看面色和善的杨老将军,和沉默寡言的杨守成,老将军这是在问张依依。  “老将军,俗话说得好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既然问到自己这里,湛非鱼话也说的直白,“我在镶武县官道外的破庙躲雨时碰到了那位夫人,我自认为生活起居有些奢华,可比起那位夫人不过是小巫见大巫……”  湛非鱼把破庙里的事详细的说了一下,何暖对湛非鱼的照顾精致又周道,可在外奔波,有些时候还是得将就一下,但张依依那行事那派头,湛非鱼可以想象她在镇边侯府养尊处优的生活。  “八年不曾来看过杨旭,不曾送过一封信,一件衣裳,现在突然出现,说什么母子情深,这话骗鬼估计鬼都不信。”

湛非鱼相信以杨旭的性格,他即便在心底渴望过期待过张依依的出现,但他更在乎的还是杨老将军和杨守成,湛非鱼只担心他少了防备而落入了陷阱里。  “我知道。”

杨旭还有些稚嫩的脸此刻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不管是在半路上被侍卫像死狗一般踩在脚下,还是她对着爹大放厥词的辱骂,杨旭都记在心里,他绝对不会心软,不会受骗。  湛非鱼对着杨旭扬唇一笑,点点头,相信他的保证,这才继续道:“遇到镇边侯府的人后,我就让派人打探了一下消息,听说御史台有御史弹劾镇边侯私德有损。”

“过去八年不弹劾,而选在这个时候,说明圣上有意对镇边侯府出手,所谓私德有损不过是个噱头而已,镇边侯估计是急了。”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私德有损还是无损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圣上的态度已经露出来了,镇边侯不想死,那么他必须要有自保的底牌,而杨家在军中的人脉对镇边侯而言就是救命的浮木。  湛非鱼能说出这番推心置腹的话来,杨老将军承了这个人情,至于拉拢或者试探的顾学士,本就和小姑娘无关,顾学士若有心博一个从龙之功,也绝不会对小姑娘透露。  夜深人静躺在炕上的时候,杨旭多少猜到张依依目的不纯,可他没湛非鱼的情报,也就不知道张依依是为了杨家留在军中的人脉,而为了逼迫爷爷和爹,说不定会用自己当要挟。  知道了真相,杨旭死死的攥紧拳头,年岁小,养气功夫不够,脸上的愤怒一目了然。  “镇边侯府如今不过是无头苍蝇,盐税变革在即,西北七卫必须牢牢掌控在圣上手中,镇边侯府也好,七卫的将军们也罢,和朝中和世家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唯独我杨家背负着通敌叛国的罪名,这些年清清白白,圣上这才有了起复杨家的打算。”

杨老将军消息蔽塞,对朝中的事了解的更少,可张依依出现后,杨老将军立刻秘密联络了杨家旧部,源源不断的消息送到了杨老将军手中,汇总之后再逐一分析,也就看出圣上的打算。  “说到底,杨家能有此机会,还是要多谢小鱼你。”

杨老将军站起身来,却是郑重其事的对湛非鱼行礼道谢。  “老将军不必如此,折杀晚辈了。”

赶忙避开,可惜湛非鱼脚步刚动,杨守成一手落在她肩膀上。  湛非鱼感觉肩头有万钧之力压下,生生的受了杨老将军这一礼。  杨旭这会又懵圈了,“爷爷?”

“旭儿你不知道也正常,四大盐商把控盐价,欧阳家在陇右道就被称为土皇帝,更别提江南道的余下三大盐商,此次盐税之变源于小鱼当年在上泗县县学所写的一篇策问。”

杨老将军说的详细,没有盐税变革,那么圣上就不会起复杨家。  如此短的时间就能掌控所有的情报消息,杨家旧部的实力可想而知,所以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镇边侯府觊觎杨家在军中的人脉也正常。  杨家一旦起复,联络上所有旧部,杨老将军绝对能在最短的时间里掌控西北七卫,湛非鱼沉思了片刻,忽然有些明白当年圣上为何任由杨家背负通敌叛国的罪名。  杨家之强大,圣上不得不防。  裕亲王贵为身上的亲叔叔,最后都交上兵权成为了京中闲散王爷,更别提远在陇右道的杨家,说白了就是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可这也是帝王之术。  湛非鱼本打算吃了午饭就告辞,可谁想到顾学士快马加鞭从京中送的信到了。  除了功课之外,顾学士信中言明让湛非鱼在镶武县待满一个月,确切来说让是丘宗羲教导湛非鱼一个月,让书画大家的丘老先生见识见识湛非鱼在书法一道上的愚钝,彻底绝了丘宗羲收徒的心思。  “什么叫朽木不可雕也?我这是术业有专攻!”

湛非鱼气的牙痒痒,隔着纸她都能感觉到老师那满满的嘲讽之意。  何暖笑了笑,动作麻利的收拾行李,顾学士既然如此交待,必定有深意。  房门被敲响了,湛非鱼快步走过去开门,看向门外的杨旭。  “小鱼,我能和你出去说会话。”

杨旭看了一眼放在屋子中间的两个大箱子,不舍再次涌上心头,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也许十年也许二十年。  这天气出去一刻钟就能冻成狗,湛非鱼走出房门,“我们去灶房说话。”

这会灶房里没人,但灶台下的火没有熄,用灰盖着,晚上要烧饭的时候扒开灰,把引火的枯草塞进去就可以了。  湛非鱼和杨旭一前一后进了灶房,在灶台下的小凳子上坐了下来,湛非鱼动作熟练的引了火,又放了一小把细树枝进去,等火苗上来了,塞了两根手臂粗的木柴。  看着穿着狐裘的湛非鱼,再看着她这熟练的动作,杨旭总算想起来她拜师之前也是在乡野长大,和石头村的那些小姑娘一样,估计也要帮着做家事,会烧火太正常不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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