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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三章 树倒猢狲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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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城,宁荣街,宁王府。  却说贾琏也搞不清,贾珙心底是何意,只得照实答了,道:  “今早去老太太房里请安,去的路上就听丫鬟们说了。”

“说是大老爷奉了老太太的令,一大清早儿,点齐了一百多个小厮去抄赖家,现在也不知是个什么光景。”

贾珙听了,先是微微颔首,好似想起了什么,脸色转冷,复又怒道:  “这赖家早就该抄了,荣国夫人也是治家无方,纵容奴仆,竟是比主子还体面,还富有。”

“真是荒唐!”

抬首看了眼堂下的贾琏,道:  “若是将荣国府交给你们夫妇二人管理,又当如何?”

贾琏听了,心头狂喜,虽然荣国府现在只是个空架子,可他也知道,  贾母身边好几个嬷嬷、库房和账房管事,那是富的流油。  他们的钱,哪来的?还不是上下勾结,贪的荣国府的钱财,  或是借着荣国府的名头,巧取豪夺别个的!  对于抄这些恶奴,贾琏很是喜闻乐见,这些银子都是自己的!  “贾琏定不负陛下所望!”

贾琏跪地道。  贾珙微微抿了口茶水,道:“那你老子怎么办?”

“是啊,大老爷怎么办?如今荣国府的匾额,已经换成了三等无耻将军牌匾了。”

一时间,贾琏也想不出好办法,来安置贾赦,嘴角支吾,却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在一个孝道大于天的封建时代,贾琏又能怎么办?  得了“不孝”的名声,别说当官了,怕是会立刻社死,在大汉寸步难行。  贾珙也知道,这个恶人只能自己做了。  贾珙侧眸扫了眼,案桌上的《代善兵法》,拿起来翻看了几页,  心道:“就当是还了贾代善一片苦心了。”

又看了眼堂下满脸不安的贾琏,贾珙摇摇头,道:  “这本《代善兵法》乃是,荣国公戎马几十年的心血凝结,你拿去好好研读。”

“若是有所得,那就最好不过了;若是不能,好歹传给子孙后代,留个念想,”  “不至于让它蒙尘,白费了老国公爷的一片良苦用心。”

说着,李尽忠上前接过贾珙手中的《代善兵法》,小心地捧给了地下的贾琏。  贾琏小心的接过,看着上面熟悉的字迹,好似想到了:  当时,贾赦嫡长子——贾瑚溺亡,贾代善拉着自己的小手,在贾家祠堂里,当着众位贾就族老的面,说:  “贾琏记在贾赦填房夫人名下,作为荣国府大房嫡子,我和赦儿百年之后,荣国府就由他继承。”

想到那日的情景,贾琏心下有些怅惘,轻轻抚摸上面熟悉的文字,  又想到了贾代善的音容笑貌,一时情难自已,眸中隐有泪花闪动。  贾琏心神恍惚之际,只听贾珙说道:  “让你继承荣国府,那是老公爷的心愿。”

“把三等无耻将军的匾额下了,仍是挂上荣国府的牌匾。”

想到贾母和贾赦无耻的嘴脸,一时,贾珙面色转冷,话锋一转,冷哼道:  “你父亲贾赦对下狠戾,人又昏聩无能,不堪承爵,就由你顺位老国公爷的爵位继承,仍然袭一等神威将军。”

“免去贾史氏荣国夫人诰命,升贾王氏为一品诰命夫人。”

“以后,你夫妻二人好生打理荣国府,勿让老国公爷一片拳拳爱护之心,付之东流了!”

贾琏听了,心头狂喜,都有点语无伦次了,叩头道:  “臣·······呃········外臣晓得了!谢陛下隆恩!”

贾珙侧眸对李尽忠使了个眼色,李尽忠从案桌上,拿起早就写好的圣旨,交给了贾琏,  叩头谢恩后,贾琏颤颤巍巍地,从李尽忠手中接过圣旨,小心地抱在怀里,好似担心贾珙会反悔,或是担心别人抢去了,他心里却是开心极了。  贾珙也不点破,叮嘱了贾琏几句道:  “这个时候,贾史氏恐怕又在弄鬼,你且回去好生安顿好,王熙凤和巧姐儿······嗯,那女婴。”

一不小心说漏了嘴,贾珙也不在意,不着痕迹地改了过来,可是贾琏却记在了心里,  觉得这是贾珙给他闺女赐名,又想到刚才抱着她的情景,心头一软,  自觉巧姐是他的福星,才让贾珙施恩于荣国府。  “待会儿,朕让芸哥儿过去帮帮你。”

“去吧!”

贾琏捧着圣旨,领着孙奶妈给挑的二个年轻奶妈,和一箱子各色补品,兴匆匆地回了荣国府,安置王熙凤和巧姐儿去了,不提。  却说,贾赦见抄没赖大家所获颇丰,也不通报贾母一声,自作主张带人,  又把吴兴登家、钱华家、赖升家等大富之家,抄了个底朝天,  洋洋得意地回了东跨院,先过了一遍手,好东西捡了一大半留下,  其他的,诸如金颗子、银颗子、铜钱、丝绸、布匹、大米、小麦、银霜炭、金银首饰、珠宝、皮毛等物,皆送去了库房锁起来。  贾赦虽有心斩草除根,无奈贾母出面维护这些豪奴,只得各打了二三十板子,就放了出去。  好不容易攒下的万贯家私,说没了就没了,赖嬷嬷、赖大、赖升、吴兴登、钱华等人,不是贾母的心腹,就是贾母的陪房,自觉在荣国府有头有脸,就是年轻的男女主子,也多有不如,  哪里肯就此撂开手,忍下这口恶气不出?  他们恶狠狠地,盯着贾赦回了东跨院,就马不停蹄地,结伴去了贾母处伸冤。  可才进贾母的院子——荣庆堂,浑身只觉凉飕飕的,不经打了个冷颤,  抬眸望去四周空荡荡的,荣庆堂早已没了往日的喧嚣,冷冷清清,一片狼藉。  相携踏入荣庆堂前厅,只见里面如同雪洞一般,赖嬷嬷、赖升、赖大母子三人,狐疑地相视一眼,心里除了震惊,还是震惊。  先前豪奢的古玩字画一概皆无,仿佛是遭了强盗的洗劫一般。  这时,琥珀走了出来,看了眼病恹恹的赖嬷嬷和赖升,道:  “老太太让你们进去。”

此刻,赖嬷嬷心里也晓得,想讨要回被贾赦抄没的财产,怕是不可能了。  不过,都到了这里了,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总要试试才行,赖嬷嬷心道:  “能要回一点,是一点吧!”

赖嬷嬷也不收拾,任由花白头发散乱,踉踉跄跄地跟着琥珀进去了里间。  只见,里面挤了一大堆的人,邢夫人等大房主子、丫鬟都在,就是不见二房的人,  他们都围在贾母的火炕前,里面的装饰品,也是一扫而空,见此,赖嬷嬷、赖升、吴兴登等人,心下一片冰凉,  跪在了火炕前,问安道:  “奴婢见过老太太、大太太!”

“小的赖大见过老太太、大太太!”

“小的赖升见过老太太、大太太!”

“小的吴兴登见过老太太、大太太!”

·······  跟在赖嬷嬷身后,跪下了一大群人,都是被贾赦抄家的荣国府豪奴,前来贾母这里诉苦,想要回自家财物。  鸳鸯细心地扶起了贾母,让她斜靠在自己身上。  贾母虽一日未进食,然屋子里点了银霜炭,很是暖和,此刻,她的面色仍很是红润,  只是浑身没什么力气,“咳咳·····咳咳”,捂嘴轻咳了几声,贾母右手虚抬,瞥了眼地下跪着的赖嬷嬷等人,低声道:  “都起来吧!”

“今日这是怎么了,竟来的这么齐整!”

“珍珠、琥珀,还不快端椅子来,给几位府里的老人坐。”

琥珀、珍珠听了,面有难色,忸怩地回贾母,道:  “老太太,家里什么也没了,怕是········”  赖大和赖升扶着赖嬷嬷站了起来,荣国府现在的光景,已是树倒猢狲散了,没什么好留恋的,  可没了钱财,他们哪里也去不了,赖嬷嬷只得硬着头皮,哽咽道:  “老太太,今儿一早,大老爷领着一群毛头小子,明火执仗地将奴婢家抢了个干净,还请老太太做主!”

“请老太太做主······”  说着,吴兴登等人皆跪在赖嬷嬷身后,哭求贾母开恩,治贾赦之罪,最好是归还所抢财物,而后放他们和家人出府去。  贾母转过头来,看了眼地下的赖嬷嬷、赖升、吴兴登、钱华等人,心里也是一惊,  她只是授意贾赦,抄了赖大家,暂时帮荣国府渡过难关再说,  可没想到,贾赦竟是如此贪心,把史家陪嫁过来的家仆都抄了,  贾赦想干什么?  他想架空我么?这个不孝子!  想到这里,贾母心里气急,剧烈地咳嗽起来,怎么也止不住,  瞬间,鸡皮脸蛋就变得通红,唬得众人一跳,纷纷围了上来,  鸳鸯见了,赶忙令琥珀去熬雪水,又让屋子里的人散开,  她则轻抚贾母的后背,帮她顺气,缓了半天,喝了点烧开的雪水,贾母才渐渐止住了咳嗽。  这时,出去疯玩的傻大姐,跑了进来,胡捏捏地嚷嚷道:  “好香!”

“老太太好香!”

“琏二爷院子里,正在熬鸡汤吃呢,奴婢想讨一点给老太太。”

“可他们不给,还骂我,把我撵了出来。”

贾母听了,狠狠瞪了眼邢夫人,骂道:  “我的政儿被撵出去了,你们就这么欺负我这个老婆子?”

“鸳鸯、琥珀,取了老身的诰命袍服来,老身要去宫里告御状,告贾家的这些不孝子孙!”

邢夫人听了,大惊失色,不敢拉扯贾母,只得跪在火炕前,哀求道:  “老太太,您且消消气,想是傻大姐弄错了,也为可知!”

“昨日,宁荣二府俱被锦衣卫抄了,什么东西也没剩下。”

“今儿清早,琏哥儿才过来请安,凤姐儿早产,都没发请医吃药······”  说道这里,邢夫人抬眸偷偷打量了眼贾母,见她正死死地盯着自己,  那眼神凶狠极了,好似要吃掉邢夫人似的,  邢夫人见了,心里害怕,嘴角支吾了几声,就哑火了。  臻首低垂,低眉顺眼,不敢再替贾琏辩解。  这时,西角门的婆子来报,道:  “老太太,刚刚琏二爷回了院子,还领着几个年轻奶妈,抬了一个大箱子,好像是从西边宁王府过来的。”

“而且,奴婢听说,大老爷回府后,就直接将······”  那婆子小心地看了眼,地下的赖嬷嬷、赖大几人,欲言又止。  贾母见了,心里气急,大声喝道:  “哑巴了?”

“快说,大老爷怎么了?”

贾母问话,那婆子不敢怠慢,只得实话说了,道:  “直接将抄的东西,令小厮们抬回东跨院了,他们正从外面置了十几桌酒席,大肆庆贺呢!”

这婆子一天没吃东西,也是饿急了,得知东垮院的人大快朵颐,  她也想分一杯羹,这才不管三七二十一,心急火燎地来回了贾母。  贾母听了,一把挣脱了鸳鸯的怀抱,挣扎着坐了起来,使劲地跺了几下凤头拐杖,哭骂道:  “畜生!”

“老婆子为了这个家,操碎了心,不想竟落得如此下场!”

“这个孽子是想饿死老婆子,他好称王称霸不成?”

“老婆子偏不遂了他的心,鸳鸯、琥珀、珍珠,扶了老婆子过去看看。”

“老婆子要亲眼看看,这个孽子是不是真的歹毒至此!”

众人怎么劝也劝不住,只得依了贾母的心意,帮着贾母穿戴好了,往东院去了。  赖嬷嬷、赖升、赖大、吴兴登、钱华等人见了,心里先是一惊,接着又是大喜,心道:  “贾赦,看你怎么收场!”

他们相视一眼,相互搀扶着爬了起来,立刻跟了上去,深怕错过了贾母训子的好戏。  贾母一行二三十人,才走出了院子,就闻到一阵浓郁的肉香,从西北方向飘来。  不用问,贾母院子北面,除了三间正房和五间小抱厦,就是荣国府的祠堂和贾琏的院子了。  这时浓郁的肉香已经勾起了,贾母肚中的馋虫,“咕咕”地叫唤了起来,其他人也好不了多少,“咕咕”的乱叫。  义愤填膺之下,众人也不觉得丢脸,望向贾母,等她拿主意。  此去贾赦所居的东跨院,还需绕道西角门,再绕大半个荣国府,从东角门进,再走一二十丈,才到得了贾赦院子。  可北京城昨天下了一夜的雪,外面积雪太厚,也没有马车和轿子可坐,再则贾母又上了年纪,若是不小心摔着了,可不得了。  思虑再三,贾母暂歇了去收拾贾赦的心思,还是先去贾琏院子,祭拜了五脏庙。  贾母拄着拐杖,横了眼邢夫人,冷哼道:  “老大家的,你去喊了赦儿来琏哥儿院子,老婆子要看看,他们父子是不是真想造反!”

邢夫人听了,心中有一股说不出来的解脱感,现在贾赦和贾琏都不搭理贾母了,她还在这里烧冷灶干什么了?  邢夫人如逢大赦地应了声,向着贾母屈膝福了一福,就扶着王善保家的胳膊,深一脚浅一脚地回了东跨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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