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为什么要痴缠着苏起吗?】‘秦可卿’的眼神柔和,静静看着眼前十七岁的自己,看着她精致的鬓角,看着她那一双上挑的狐媚眼,眼前的自己如此年轻,还尚未弄明白爱恨。 不着急,不着急,他已经认出了自己,‘秦可卿’还有很多时间教会自己怎么去爱一个人。 ‘秦可卿’眉头舒展,语气软和下来,轻轻坐在自己的床边,外人看不到她这个精神体的存在,但在十七岁的秦可卿眼里,‘秦可卿’那张柔媚的脸一点点变得平静安和下来。 【我爱上他是一个缓慢的故事,故事的开头发生在2019年的春天,他作为优秀毕业生回高中给我们这帮高三生做演讲,而故事的高潮却在七年之后,他刚刚和陆纤离婚,人们总说夫妻之间有七年之痒,说超过七年的友情就是一辈子,那我和他呢,他能听到我那七年的窃窃私语,能听到我那七年里的怦怦心跳吗?】 秦可卿内心的躁动与忧愁在‘秦可卿’的话语里一点点平静下来,安静的听未来的自己讲过去的故事。 【那七年的暗恋太过漫长,讲起来要花费太多时光,那就先讲故事的高潮吧,那是一段在阴沟里没有太阳的时光……】 —————————————————————— 人生不会像拍电影一般,不会说非要等谁好几年,我从小便是极现实的人,不会在得不到的虚妄事物上花费太多时间。 大学暗恋苏起的那四年其实并没有耗去我太多的心血,我热衷于社团活动和各种竞赛演讲,各科学习成绩也从来名列前茅,积极运营个人自媒体,在网上也有了不少的粉丝,青春丰富多彩,我绝对算得上万千颜色中最显眼的一抹,以至于很多老师知道秦暮之是我姐姐后,都会被吓一跳。 “可卿竟然是那个秦暮之的妹妹吗,一点也不像呀!”
秦暮之清冷自持,性子寡淡,和我确实是两个极端,但是我们两姐妹有一点却格外相似——毋须刻意维持和他人的关系。 从小到大,想要和我们两姐妹产生关系的人太多了,秦暮之性子冷,拒绝和他人往来,凡事亲力亲为,不多求于外界,这是种高效的人际处理方法,能拒绝周围所有想围上来的莺莺燕燕,即使身边空无一人,秦暮之也乐得一个人自在。 我性子灵活些,并不排斥用温和的态度待人,但把握着绝对的尺度,与许多人都能说得上一声熟人,但绝对不能说得上朋友,这对于我而言同样是种高效的人际关系,很多时候只要我一开口,便有很多熟人乐于帮忙。 我清楚那些人背后的心思,也知道有得到就有付出的道理,所以我极少开口,即使有,也是正常的各取所需,久而久之,大多数人也便消了心思,能和我平和相待了。 大学四年我交了不少朋友,认识了很多人,发生了很多事,想清楚了很多人生道理,我自认拥有一段完整的青春,除了在有关苏起这件事上。 苏起是个很传奇的人,很难叫人忘记,非常叫人惦记,但他身边有个姜初尧。 说实话,我一直觉得我并没有多喜欢苏起,因为是同一所高中出来的学生,我算得上他的小学妹,跟他的交流也不算少,但那些相处都太过寻常,放在彼此四年时光里并不值得特意一提。 他先我一年大学毕业,毕业前夕和相恋四年的女友分了手,后来和学校一位年轻的校董秘密结婚。 结婚不过两年,他便和那位女校董离了婚,然后便没了消息。 我得知这些消息还要多亏了那半生不熟的朋友圈,他离婚的消息在我们这帮大学毕业生的圈子里闹得沸沸扬扬,男女老少一个个摩拳擦掌,说终于轮到他们出场的机会。 但实际上没有一个人真正出手,那时候大家刚刚毕业,都开始明白生活不会只有雪月风花,而且实在找不到他的去向,都说青春的遗憾就放着在那遗憾吧。 我也是这么说笑的,但到底自己的人生太多顺风顺水,他算是独一份的可惜,所以心底还是挂记,时常不经意打探他的消息,没消息也不着急,毕竟高中一年大学四年毕业一年,我是个很有耐心的人。 我和他真正开始有感情的时候,是在我们认识的第7年,2025年的春天。 我是在郡沙找到他的,通知我这则消息的人是我们大学舞蹈团的团长,兴许是他这人太难让人忘记,团长告诉我这条消息时,语气言之凿凿得似乎拿了他户口本亲自对过,说如果认错了她就提头来见。 “绝对不可能认错,印象太深刻啦!老娘当年跟风去挖姜公主墙角,好悬没把自己真给陷进去,苏男神,大伙的白月光!”
我真是极讨厌姜公主这称呼,那哪是什么公主,分明就是一个没了苏起就哭鼻子的巨婴,硬生生拖了我和他的四年时光。 正好那时候我经济低迷,因为拒绝了个人自媒体转型的机会,受到了排挤和打压,就索性收拾行李不远千里去会会他,那时候他住在郡沙一个中低档的公寓里,我便同样在附近租了房子,好方便观察他。 他和两年前在大学里相比变了好多,他学会了抽烟喝酒,整天无所事事,除了每天凌晨下楼去便利店购物,几乎足不出户。 似乎有什么东西重重的伤了他,这个男人总是勾着腰,肩上像是被什么重物压着。 他喜欢趴在阳台的栏杆上发呆,那双黑色的眼睛像是倒映人间的海,我隔着几间楼房偷偷看他,就好像大学里一样。 那是流行疾病后的几年,经济缓慢的复苏,天空的气压总是很低,郡沙人性子火辣,时常能听到隔壁几栋楼的打牌吵架声。 我是主动出击的性格,他现在身边空无一人,这是最好的机会了,便在他常去的便利店里找了工作。 第一次见他是在凌晨,我特意留在便利店打工到深夜,便看见他耷拉着拖鞋从小巷子里走出来。 和那些深夜里总是正装或者大T恤的人不同,他的穿衣风格很随性,说不上正式,但也绝不简陋。 应该是过去某些习惯深深刻入了他的骨髓,让他在衣着上并不会失态。 “那个男的啊,我们这带的人都注意到他了!好像搬过来住了几个月了,他太难忘记啦,别对他有想法哦,小秦一定会失败的。”
和我交接班次的是一个三十岁的郡沙当地少妇,提起他时也会兴奋起来,眼里发出二十岁少女才有的暗恋的光。 他当然叫人难忘,比如我,已经惦记了七年,现在都追到了这来。 “他应该是个怪人吧,气场超低,如果跟他呆在一起,估计不用半分钟就会流眼泪吧?”
三十岁已是两个孩子母亲的女售卖店员絮絮叨叨的,去忙工作了。 他这样的人能活多久呢?像是那种会在春天去天湖自杀的人。 我和他在便利店的夜晚打过了几次照面,我终于是忍不住,又是一个凌晨,我叫住了他。 “苏起?是你吗?”
头顶的灯太亮了,他的皮肤又白,很晃眼。 关东煮还在翻腾,稍微有点雾气弥漫,他错愕的抬起头,看向我,仔细辨认了一会,我连忙脱下口罩,他便想起来了。 “秦可卿?”
他抬起头笑笑,留下一块绿箭口香糖。“小学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说我失业了,跟朋友过来这边闯闯。 于是和很多二十多岁的文艺片开头一般,我们开始聊天了。 他还是像以前一样很随和,只要我愿意,他都能陪我聊很久,或许是他也需要找人聊聊天,总之,我们两‘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竟然曾相识’。 苏起,年龄不小也不大,独居,单身,自由职业,不缺钱,因为一些事情来到郡沙散心,很少白天出来。 喜欢吃关东煮里的豆腐,因为是豆腐能吸汤水。 最近几天迷上了萝卜。 “我也喜欢安静的地方。”
我对他说。“能去你家参观一下吗?”
我刚说完话就觉得不太妙,自己的狼子野心有点暴露无遗了。 他只是笑笑,寻了个我的休息日,领我去了他家。 和在望远镜里看的一样,他家很安静很干净,平日里有经常扫地拖地保持干净。 但还是很乱,而且很暗。 “我不喜欢太亮的地方,为什么?医院啊,学校啊,办公室啊,那些地方都太亮了,我对这些地方有心理阴影来着。“ 他说起这些地方时一直皱着眉,看来没有骗人。 我帮他安了小台灯。 樱花灯罩的小台灯,有点粉色,他似乎对这种颜色的灯很苦恼,看着开了灯后变成粉色的房间,眯着眼睛。 “感觉不是正经的灯光。”
莫名其妙。 我经常去他家里帮他收拾起居,和他干活时,他偶尔在一旁看着我,不解的问。 “小学妹这样温柔的人,为什么大学没见你谈恋爱?”
“没功夫也没兴趣。”
因为整个大学我都在暗恋你。 我找到他这件事,最后还是在朋友圈不胫而走,很多人都找上我,打探他的消息。 “你现在还跟苏哥在一起吗啊,怎么样,他有没有变丑?”
闺蜜陈昭发来眼里有星星的表情包,就是个花痴。 “他近来身体还安好吗?”
姜初尧特意加了我微信,有点紧张的问我。 “苏起啊,竟然被你找到了?哼,你还真是能惦记。”
李瑜兮和我认识,一贯的酸言酸语。 “帮我照顾好他,请你救救他,他和陆纤离婚后,很不好。”
最后给我打电话的是苏洛,难得见她低头。 我告诉她,我当然会这么做。 ———————————— 他在我面前深深的吸了口烟,过肺。 一支芙蓉,在郡沙烟里算是比较大众的一档烟型,不便宜也不贵,就和现在他和我的生活一样,刚刚好。 刚刚好,这样就最好了。 郡沙挺繁华的,高楼,灯光,永不歇业的棋牌馆,满大街的美食,十一点才开的夜市。 他抽烟是什么开始的?酗酒又是什么时候染上的? 女人们的爱意被他一眼看穿,男人们的仰慕他视若罔闻。 他对很多东西都没一开始那么关心了,衣食住行,吃喝拉撒,只要生活里舒服就够了。 我越来越了解他了。 我给他买的灯罩真丑,粉色的灯,他后来跟我说,这让他的房间看上去像个妓院。 “不许扔掉!坏了才能换下来!”
于是他便开始盘算时间,说这得等多久噢。 我告诉他是个东西它就会有坏的一天,人也一样。 我问他是不是坏掉了,他摇摇头,说他自己也不知道。 “我坏掉了吗?我不知道,我觉得我现在这样挺好,我给洛儿安姨她们留了笔钱,很大的一笔,以后没了我也没多大关系。”
他跟我讲,他并没有把所有事情都看淡,也没有任何遗忘,他每天都能想到陆纤,他很痛苦,很想去死,但他并没有放弃,他也想着站起来,但他找不到站起来的方法。 只是现在他家里的烟和酒又没了,这就让人很想放弃了。 他把手中的烟蒂摁灭在烟灰缸,男人在阳台上躺了下来,今天的郡沙又在下小雨,那些细小的雨丝飘进阳台,轻轻柔柔的摔在他那素色的肌肤上。 房间里很安静,我陪着他,他跟我说,他听得见云层上空翻滚的气流,听的见蒙蒙细雨落在万千世界上,听得见我们两个人的心跳。 终于听到我的心跳了吗?它已经为你跳了七年。 “我们下楼去买点东西吧。”
他嘟囔的,把帽衫穿好,拿好零钱,换上运动鞋,拎上垃圾袋,出了门。 这次我们没有直接从便利店回家,难得的情绪翻涌,我们决定临时去附近的公园里逛逛。 细雨蒙蒙,雨丝却也细腻,在空气中弥漫成一团白色的雾气,这团雾气沉到街道上,便好是云朵来到凡间。 街道上的招牌灯执着的亮着,于是红的蓝的光便从雾里照出来,将街道染的好看。有时有出租车经过,便在雾里留下一道亮色的痕迹。也许一些新换的树叶恰好掉落,便被气流卷起,高高的飘到天上来。 高楼不少,即使半夜也亮着许多的灯,在雨雾的作用下,一盏盏灯光晕成一片黄色星海。 是极美的景色。 刚下完雨的空气潮湿冷冽,带着新鲜树叶的味道,我们都没有带伞,只是互相帮对方把兜帽带上,我们两个人都不说话,也不撑伞,两人便就这么走在高高矮矮的屋檐下,漫无目的的晃悠。 下水道有序的吞吐着,一些花瓣和树叶随着地面上小小的河流流动,树叶上的水滴倒映着这座城市的光影,不时有水滴砸在树叶上,便小巧的打了个旋。 苏起看着这座郡沙,有种漫无目的的随心所欲,朦胧春雨里的城市显得温暖安静,细雨融化了所有建筑和光的棱角,将一切变得安静。 他忽然扭过头。 “我们跳一支舞吧?”
我牵着他的手走到旁边黄色的路灯下,开始跳舞。 我是黑风衣,他是大棉袄,我们在灯下跳舞,是踢踏舞,雨下的雾蒙蒙,灯光也雾蒙蒙。 我会很多舞种,他也不知道跟谁学过不少,只是在最后,我们毫无意义的弓着腰互相转起圈圈,活像个围着篝火的野蛮人。 在外人看来这一切真是荒诞极了,在这个落着雨的凌晨,一男一女在路灯下忘情的舞蹈着,怪异又叫人神往。 忽然有风从街道上吹过,吹起我的长发,吹过他湿润的眼眸,带着不为人知的情绪,吹向城市的街道深处。 “你给我跳了一支舞,要什么礼物?”
他问我。 街边的花店壁橱里有一枝粉色的牡丹。 “牡丹。”
“那样的牡丹花,满街都有卖的。不挑其他更有意思的花?”
“你有么?”
“我没有,我又不是你的牡丹。”
我捧着那一蓬牡丹,穿着我的黑风衣,我相信,这一刻我在他的心中腰肢纤细如袅柳。 “苏起,我是特意来找你的。”
“一开始就猜到了。”
“苏起,你该去尝试爱另一个人了。”
我们没再说话,只是在路灯下相拥。 苏起,其实我还有后面半句话没说,我希望那另一个人,能够是我。 ———————————————————— 【后来啊?后来的故事也很多,你想听的的话,我可以慢慢跟你讲。】 ‘秦可卿’带着笑,看着身边懵懂发呆的秦可卿。 “可是从头到尾你都是单方面的付出呀,我没看出来他对你的感情。”
秦可卿还是疑惑。 【嗯,我知道你会有这样的疑惑,但是你不要着急,再过几个小时姜初尧的生日晚会就会开始,你该出去准备一下了。】 秦可卿叹了口气,“听你这么讲,我也算是明白了,如果我付出了这么多还没回报,我隔了一辈子也确实忘不掉。”
十七岁的秦可卿摇摇头,“恕我无法和你共情,我会帮你惩罚那个苏起,至少让他平等的爱你。”
“我要让他爱而不得!追妻火葬场!”
十七岁的少女燃起莫大的斗志,要前去复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