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索了片刻,冯渊抚掌大笑着说道:“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我访求巴结都找不到,璘公子却自己‘送’上门来了!”
说罢,他站起身来,躬身拱手施礼说道:“璘公子才来金陵不久,却已经因为才气、武功名动当下。”
贾璘见自己的身份被他识破,只好起身还礼道:“都是虚名。”
冯渊虽有些财势,但毕竟是和白身,不敢承受他的答礼,连忙侧身避过,再伸手来扶。 贾璘已经收回手,微笑着站定。 冯渊的手势停在半空,只好转个话题:“也不必再呆坐,我这就命小厮、婆子们准备粗简饭菜,必要请璘公子略饮几杯才可。”
“冯公子盛情,在下不敢推辞。”
贾璘回道。 两人重新落座叙谈,那边厮役们忙碌不停,不多时就有一名眉目清秀的小厮进来报道:“饭菜已经备好,请两位公子入席。”
冯渊率先起身,在前面引领道路。贾璘跟着他转过堂外回廊,到了侧边的一处小院。 梅花暗香漂浮,翠竹窸窣作响。斑驳彩色石子铺就的甬道尽头,是一座细茅草搭的屋子。 看似极为简陋的这间屋子,进去后却又是另外一番模样。屋里有几个高矮不一的几案,摆设造型各异的黄杨木根雕。 屋子的左侧是围着水粉色锦帐的紫檀拔步床,旁边的脚踏、杌凳齐全。床后面的山墙,有个五尺方圆的圆月槅窗,此时用素纸遮挡。 可以想见,如果天气转暖揭开窗纸后,屋里的人在床上,就能随意看到院里的珍奇花草,并可以享受清风明月。 屋子的右侧是一张榻席,铺设着锦绣软垫。一方矮桌上摆满了时鲜菜肉,另外有酒壶、酒杯、碗筷等。 冯渊笑着邀请道:“寒舍简陋,璘公子切莫责备。”
“冯公子不要过谦,室内布置极为清雅。”
贾璘安然入席。 旁边有几名小厮烫酒、斟酒,这边两人边喝边聊天。谈话内容或者是诗歌,或者是金陵、长安两地的风土人情,奇闻轶事。 聊得兴起,冯渊示意几名小厮退去,再亲自为贾璘斟了一杯酒。 “璘公子少年才俊,在下渴望交往已久。既然今日有缘相会,你我应该多盘桓即日才好。”
冯渊或许是醉了,脸上红晕飞起,眼神有些迷离。 贾璘知道这人有断袖之癖、龙阳之好,心里早做提防。 自顾喝了杯酒,他开口问道:“冯公子年长几岁,想必已有家室,我应该拜会一下嫂夫人。”
冯渊听了先是笑了笑,再又有些感伤。 沉默了一会儿,他缓缓说道:“我上无父母,下无兄弟姊妹,说来家世颇为凋零。幸好有份祖产,否则我都难以安身。”
贾璘没有接话,只是安静地听着。 冯渊长呼口气,接着说道:“平日里总是与一班浪荡子弟玩耍,想来也是惭愧。”
叹了几口气,他迷茫的眼神中现出一些神采。 “前些日子,有人拐弯抹角地,想要给我提亲。我,我本无意婚娶,却还真为她有点动心。”
说着,他的嘴角一撇,算是笑了笑。 贾璘心中暗喜:距离连日来的访求,已经很近了! 冯渊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再继续说道:“可那小女孩只有十一二岁,我想着等两年,直接娶进门来,算是了却一桩人生大事。”
说罢,他仰脖喝尽了杯中酒。 点点头,贾璘不动声色地举杯祝酒后,再开口询问道:“不知是哪家大户女子,幸运地与冯公子相识?”
已有醉意的冯渊,不禁脱口而出:“我这样的人家,哪里娶得到大家女?那女孩就在城边的村子住着罢了。”
贾璘不再多问,也停住了酒杯。 冯渊的脸上绯红,眼神呆滞地盯看过来。 被他看得心里紧张,贾璘想着脱身之计。 “璘哥儿,天冷酒热,我们可暂且休歇片刻吧。”
冯渊难忍心中欲望,一边说着,一边伸手过来。 左手抓住他的手臂顺势一带,贾璘的右手按住他的脖颈。 脑袋扎在了菜盘里,冯渊却还在妄想:“璘哥儿轻一些,容在下再说几句。”
“白长了这副皮囊!你这样的还娶什么妻?!”
贾璘低声喝骂道,“你只需记住,这辈子能凭借这份家业过活就是!”
“解元公饶了在下,是在下酒后妄言。请松开些,我都透不过气来了!”
冯渊吃痛不过,哀求着说道。 “哼!你记着我的话,否则立即就让你家败人亡!”
贾璘恨恨地说罢,松开了手臂。 冯渊虽然逃脱了控制,却还是觉得手臂酸麻、脖颈胀痛,一时不能活动。 门外守候的小厮听到屋里动静不对,走进来看时,都是目瞪口呆。 贾璘恼恨地站起身来,迈步走出屋子。喊来杜正父子,他吩咐前来马匹。 冯家庄园的仆从杂役们,逐渐围拢了过来。 杜正父子把马匹、驴骡牵来,贾璘正要扳鞍上马,却听到身后传来呼喝。 冯渊渴求欢好不得却被扭按,不仅臂膀酸痛,心里更是羞恨。 “璘公子何以至此?!我本是好好待你,你却如此羞辱我?!”
他愤恨地骂道。 贾璘松开了马鞍,转身看向他,冷冷地说道:“我刚跟你说完,你是没长耳朵,还是没长心?”
冯家庄园的杂役们,还是头一回见到自家主人被当众羞辱。这些狗奴才,忍不住要为主人叫几声、斗一场。 他们撸胳膊、挽袖子地,要前来围攻。 贾璘只是冷笑,杜正把牲口缰绳叫到儿子杜金平的手里,自己按住腰间的佩刀。 冯渊面红耳赤,不禁咬牙恨道:“贾璘,这是你自讨没趣!”
“你是什么东西,敢直呼你小爷的名姓?!”
贾璘怒骂一声,身子向前纵去。 冯渊喜好男风不假,却也是左近的小霸王。本就是要激怒贾璘,他此时觉得已经得计。 仗着自己年长,身高力气大,冯渊正要发动攻击的时候,却只见眼前一花。 他的左右脸颊上,已然挨了两记沉重而响亮的耳光。 当即就被打得扑倒在地,冯渊的脑袋还没清醒过来,先从嘴里吐出一口带着鲜血的唾沫。 其他杂役们见状,立刻攘臂揎拳,一起冲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