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听了他的话,贾璘此时却显得犹豫了起来,“二哥也知道我才回来,每天各样事务忙个不停。我倒也想着去拜见二嫂子,只是,” 贾琏心里急得不行:你忙倒是真的。可我听说你又是与宝钗、宝琴等人烤肉饮酒,又还约会什么瓦剌公主!你如此“忙”,好歹也让我“忙”一会子! 只得再次恳请,他更急得先站起身来:“酒菜冷了再热,我吃了倒也无妨,只怕薄待了将军!”
贾璘只得叹口气,起身说道:“好。原本也答应了二哥,我再是胆小,总要去‘会会’二嫂子。只不过,请二哥在这里稍坐,容我去与妙玉知会一声,再更衣会就走。”
连说了几个“好”字,贾琏坐在堂上等待,贾璘迈步走去捧雪别院。 妙玉正在抚琴,贾璘不让翠筠等人提醒,只是站在旁边静听。 琴声淡然悠远,妙玉一曲弹罢,玉手悬于虚空,随即再缓缓落下。还没触到琴弦,她就见自己的手被侧畔伸来的一双手握住。连带自己的身子,也被他拥住了。 “好听,好看。妙玉但有举止,我都爱得紧。”
贾璘拥着她,在她耳边说道。 与他的脸颊厮磨,妙玉满心温暖。并不想动身,她淡淡地说道:“只盼每天与郎君会面就是了。”
顺势抱起,贾璘听得她嘴里轻呼一声。边走去罗汉床,他边说道:“我且仔细审问你一遭。”
妙玉红晕飞起腮边,轻声在他耳边说道:“就没听说过,天下还有这样问人的。”
坐下来,贾璘抱她在膝回道:“是你自己说要与我每日见面的。若我前去军伍,你还敢说这话吗?”
伸出玉臂搂在他的脖颈上,妙玉盯着他的眼睛,反问道:“那个阿茹娜,就是敢与你一起陷阵的了?”
心里暗赞她的精明,贾璘却也不能否认。点点头,他自顾说道:“她虽是胡族女孩,却真的胆气超人。”
“我看,是郎君胆气超人才对。”
妙玉并不说笑,神态很认真,“郎君何等样人,哪怕就是感谢她一起陷阵,或者是胸有成竹,或者必会舍命护她。”
“好伶俐的人。”
贾璘只得点头承认,再给予回复,“我又怎能真的让她赴险?”
“所以,将军若要我陪伴,你猜我会不会害怕呢?”
妙玉说得动情,眼睛却笑得微弯。 堵住她的嘴,贾璘稍顷说道:“不负我爱怜。”
妙玉偎在他的怀里,觉得身心极为安定。 “郎君爱怜的人且多,又也有这个本事。”
妙玉说罢,忍不住“噗嗤”一笑,贾璘故作羞恼而在她的心衣底里抚按不止。 两人嬉笑着,门外的沉香回道:“前堂的琏二爷催问大爷呢。”
“你这蹄子好不醒事!”
屋内的翠筠先说道,“大爷可有一刻时闲儿了?”
贾璘也就起身说道:“也不必说她,我这就要去呢。”
妙玉福了福,和他暂且作别。 走出屋门,沉香立刻拜礼说道:“求大爷莫怪。”
贾璘摆摆手,自顾离去。 并不需要妙玉来问,翠筠就可代行此事呵责:“莫说大爷原本就令人仰慕,如今更还高位。再有琐事,岂是能够如此报来的?”
沉香连忙告罪不迭。 贾璘回去前院,袭人、可人迅速给他更换了衣饰,再罩好裘皮大氅、戴好皮帽子。 两人随即施礼,贾璘走回正堂:“二哥久等了。”
贾琏立刻站起,先是竖起大拇指称赞道:“好威风的哥儿!不愧是圣上亲自拔擢的将军!”
贾璘之升官,看似是王子腾举荐、朝中的一众大学士们商议确定。可他如此年轻,若无皇帝轶正的格外偏爱,必不会得到这样快速给予的尊荣可知。 两人分别乘坐轿子,不多时来到了荣国府。到了府门处也不落轿,贾琏吩咐轿夫直接抬到了仪门方止。 贾璘下了轿子,先迈步走去荣庆堂,贾琏跟着走了几步,却还是觉得自己眼下的这个情形不便多露脸,只得说声“我就在侧厅等着”。又看到丫鬟丰儿站在外面,他赶紧低声让她进去把王熙凤找出来。 进去正堂,贾璘见到贾母仍是在几位太太和薛姨妈等人,照常说着闲话。近前连忙施礼,贾璘先后拜见贾母等人。 “就是不穿官服,我璘哥儿也是威风凛凛的大将军。”
贾母笑道。王夫人与薛姨妈立刻称是,邢夫人也跟着说道:“这都是祖上荫德,璘哥儿自己也是奋进。”
“像我们这样的人家,只要认得字就跑不了一个官做。”
贾璘忍住笑,半是打趣地说道。 这句话是狂妄的贾赦常说的,屋里的人当即掩嘴发笑。 邢夫人虽然有些难为情,但既是因为贾璘目前官高位显,又是实职的四品官,更还等着进一步封赏,只得也附和着笑几声。 “这就是说,璘哥儿认得字最多呗。”
王熙凤带着遗憾的语气说道,“可惜我不仅认字不多,就是‘点数’,也只能勉强认出那几张骨牌上的。”
众人再是笑作一团,贾璘拱手回道:“也幸好二嫂识字不够多。若果真那样,我只怕目下还真没有好大的官,可以封给二嫂呢。”
王熙凤听得开心,再就大笑不止。因为得了丰儿的低声报道,她机敏地说道:“琏二爷一直说请你去吃几杯酒,既算是兄弟阔别再相会,又勉强算是给璘哥儿立功受封贺喜。大将军肯不肯赏脸,就是你们爷儿们之间的事了。”
“正要叨扰呢。”
贾璘连忙回道。 贾母点点头,随即说道:“琏哥儿有这份心思,自然是兄弟们之间极好的事。我这里有几位太太陪着,就连凤丫头也去帮着倒酒才合礼。”
王熙凤连忙福了福,笑道:“遵老祖宗的将令!我这小喽啰,说不得只有做这样的事了。”
贾母大笑几声,随即对薛姨妈等人说道:“凤丫头说到骨牌,我们就好歹摸一会子。”
几人立刻附和,贾璘施礼退出。 王熙凤在前面走着,贾璘随后跟行出来。侧厅等候的贾琏立刻近前,笑着说道:“辛苦凤姐儿了。”
“哟,这是日头从西边升起来了。”
王熙凤站定脚步,乜斜着看着他,手里拿着的帕子甩了一下,嘴里揶揄地说道。 贾琏此时并无一点不满,眼里是柔情蜜意,嘴里自然也流出甜话来:“说是和璘哥儿聊几句,其实也是不要你太辛苦。”
王熙凤笑着撇撇嘴,心里自然很受用。贾琏随即对贾璘点点头,先陪着王熙凤向前面走去。 平儿侧头看看贾璘,笑着问道:“都说璘大爷威武,我却觉得只有洒脱。”
贾璘略微一怔,却见她不再说了,也就笑道:“一直伴在二嫂身边,平儿姐姐也是伶俐。”
被喊做“姐姐”,平儿极为开心高兴。尤其此时的贾璘已是高官身份,这说明是对她的极大认可。 笑得眯起了眼睛,平儿福了福回道:“别怪奴婢乱说话,是真心恭喜大爷呢。”
知道她无非是说自己有甄玉莲、妙玉,甚至袭人、可人、金钏、玉钏等人为伴,现在又多个瓦剌公主,贾璘也只是笑着点点头。 两人走了几步,贾璘低声说道:“平儿姐姐也会有份尊崇,多了也就是几年的事。”
平儿听了一愣,抬头看看他,觉得很是不解。她虽然做了通房丫头,可一年也未必与贾琏亲近几回。即便如此,她也被迫接受王熙凤的冷嘲热讽。受到这样的待遇,平儿也是个好强的女子,可知心里有多么委屈、羞愤。但因为她是王熙凤带来的丫鬟出身,也只有按照礼法遵从、忍耐罢了。 眼下贾璘忽然说到“尊崇”二字,平儿自然先是疑惑,再又羞赧,认为他是在报复自己刚才的玩笑话。 可贾璘的神情又是认真,平儿更不敢还嘴和反驳,只得低下头来。 “你只安心过日子,不必多予计较,后幅就来了。”
贾璘再次确认着说罢,平儿彻底听懂了。 不管他说的话是祝福还是推测,平儿都对这话感到心里舒坦和感恩。再站定脚,她认真地对他福礼道:“平儿只是使唤丫头罢了,原也不敢期待什么。大爷说的话,奴婢就当做是体贴话听,总是感激万分就是了。”
“你记着我的话,只管好好过活、做事。若三两年达不到,我自会助你。”
贾璘说罢摆摆手,笑了笑之后就自顾快步走了。 不管能否实现,他的话于平儿来说,总是极为受用的。谁又不对未来抱有美好期望呢?尤其贾璘自己通过审时度势,奋斗出来个四品官、骑都尉呢!更何况这样的人品的高官,更还亲口喊自己“姐姐”呢。 平儿是个懂事的人,既做事伶俐细密,又知道知恩报恩。贾璘如此用重话赞美和祝福,甚至做了承诺,她自然满心感激。不用说,平儿从此除了王熙凤、贾琏之外,又多了可念想的额外主子。贾璘也就此,相当于在荣国府里为自己安插了一个贴心人,一个眼线。 前面的王熙凤已经先进了自家院子回了屋,贾琏站在院门口等候贾璘过来后施礼邀请。走进屋里,贾璘再要拱手致礼,王熙凤连忙先福了福说道:“也不说将军赏脸的话,只说璘哥儿是至亲,就都别多礼了。”
说着,她就笑着请贾璘坐在炕桌对面。 他脱下大氅与皮帽子,平儿、丰儿连忙接过去收好。贾璘才坐下来,王熙凤就立刻吩咐道:“平儿,快去让婆子送几个热菜、端个火锅子来。好酒定要烫上两壶!”
平儿答应着离去,贾琏随即坐在王熙凤的身边,很明显是刻意讨好呢。他涎着脸靠近,王熙凤连忙笑着躲开。往里面坐了坐,她嗔笑着骂道:“二爷稳重些,别让兄弟看笑话。”
她说的看似轻松,语气里却已经透出威胁。贾琏和她相处日久,自然懂得这话的含意,只得笑了笑,略微摇摇头。贾璘只是端起茶杯喝茶,也是笑而不语,只当做没看见、没听见。 王熙凤转而问了一些边地的事,贾璘并不能说得过于血腥,只说有上天庇佑、圣上意志坚决、兵将都是奋勇,再就是九省统制王子腾指挥若定、决断英明。 听得很认真,王熙凤确乎有男子豪气之风。对于贾璘的描述,她最喜欢听的就是“那日狂风大起,沙尘迷人眼。鞑靼数万兵马,嚎叫着一齐涌入关内。我们却早就布下口袋,只是对那些攒动的人马,不断地丢去震天雷”。 “后来如何?”
王熙凤端着茶杯,都忘了往嘴边送。 “再就是暴雪遮天、寒冷彻骨,大成兵将们几乎握不住铁枪,却仍然奋身逐杀鞑靼,最终夺下王城!”
贾璘再予以略有夸张地描述。 “再后来呢?”
眼睛里既是恐惧又有好奇更有激情,王熙凤的手紧握着茶杯,若不是它做得结实,恐怕就被捏碎了。 “我们就再把一面又一面的旗帜,逐次插到了黄河边!”
贾璘接着说道,“滚滚东去的黄河岸边,就此飘扬起汉人旗帜!”
王熙凤激动得身体都有些颤抖,贾琏原本也是听得认真,却于转头之间看到妻子的神情过于紧张,不禁先是“哈哈”大笑起来。 觉得他这样很扫兴,王熙凤倒也回过神来,嘴里只得揶揄着说道:“璘哥儿的确快别说了,再多说一句,你这二哥就真的要去换裤子了!”
贾璘也实在忍不住,跟着大笑起来。 平儿等人把酒菜依次端来炕桌,受到感染地笑问道:“就说璘大爷的见识多,几句话就把一屋子的都逗笑了。”
贾璘还没答话,王熙凤坐直身子,点头说道:“可不正是!还不是说那些有的没的,璘哥儿就是说砍人杀人,我们这就都听着开心呢。”
平儿、丰儿听了不禁吐了吐舌头,再缩了缩脖子,只为这位二奶奶的豪气大赞。 贾琏那边已经笑着拎起银质酒壶,给几人都倒了酒,再举杯说道:“我这做哥哥的的确无能,却也为璘哥儿的英武感到开心。”
贾璘道谢后,与他和王熙凤喝了一杯。贾璘有许多故事,王熙凤又是活泼欢快,贾琏心中有事要可以讨好老婆。这几人没多久,就是说笑不断,更不用什么行酒令来助兴。 说了一会儿,王熙凤举杯说道:“我再是喜爱听璘哥儿讲说,却喝不了多少酒,只有勉强陪着喝一口罢了。”
贾琏梗着脖子说道:“如此怎么可以呢?”
王熙凤再要笑骂,贾璘却先放下了酒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