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春在旁边笑道:“古来多有汉人女子被送去胡地成亲。璘哥哥的这件喜事,倒是给汉家争了口气。”
这或许就是因缘。贾探春原本会有将来与胡人和亲的事,此时却先觉得“解气”。 再是皇帝赐婚,阿茹娜又有公主的明确身份,众人也更只有欢欣鼓舞,更不敢说什么“贾璘失了汉礼”的话。 贾母狠狠心,对探春说道:“看看账上,若是还有闲余的银子,给璘哥儿那边送去一千两,算是我们这边的一份心意。”
贾探春立刻起身郑重地施礼,随即转去安排。 贾璘被赐婚的消息传开,自有各位官将前来道贺、送礼。对于这些礼仪来往,古往今来并无不同,都是有来有往罢了。贾璘对于送礼的财物数量,也一并交待清楚:超过百两银子的,坚辞不收,以免遭到御史弹劾。 至于如荣国府的贺礼,贾璘命人记好数目,再以超于此数的其它财物回礼就是了,正好也已到了年关。 柳嫂子于第二天不到午时,准时前来府中报道。贾璘接待了她,笑着问道:“柳嫂子可知为何来此?”
柳嫂子先是发楞,随即跪拜说道:“奴婢只知道是来帮忙,并不知道其它。”
“你在那边多有做事不顺,就留在我这里吧。再有,你独女五儿体弱,我必能救她性命。”
贾璘随即说道。 柳嫂子愣了一下,也就大致明白:自己以后就在这边做事,而自己最为疼爱的女儿,也将会得到贾璘的关爱。 贾璘有药石妙手,这是众人不敢多问多说,但暗地里都知道的事。再有,以自己卑微的身份,能够获得贾璘这样官贵的看重,她和五儿敢不称是幸事。以柳嫂子的惨淡人生经历,她最想的,不过是希望女儿获得好出路罢了。 现在有贾璘的看重,柳嫂子只怕是做梦也想不到的事。因为只是母女两人相依为命,柳氏得知柔弱的女儿还能活命,当然只有惊喜万分。 磕了几个头,她落泪说道:“但能女儿活命,我们母女就是给璘大爷做牛做马,也不敢再有它意!”
贾璘随即命她起身,再对周水莲说道:“柳嫂子以后就称柳氏婶子,月例钱为二两。五儿仍以柳五儿名字记在府里名籍之中,待病情转好后,与袭人、可人为伴。”
周水莲先是答应,再询问道:“她们母女来府里自然是好事,但那边,” 摆摆手,贾璘随即说道:“都不用操心。你们只需知道,她们母女,以后就是这边府里的人就是。”
不再多问,周水莲立刻答了是字。柳氏再拜谢后,跟着周水莲离去。屋里暂时安静,袭人近前低声说道:“大爷,柳五儿现在侧屋等候。我想着,” “以后你们就是姐妹了。”
贾璘干脆地说道。 袭人连忙称是,再问道:“我只想着,她也应该有个正式名字才好。”
笑了笑,贾璘回道:“那是以后的事。我倒觉得,柳五儿这个名字很好听。”
说罢,他起身离开正堂。袭人跟行到院里的一处屋子门外,被旁边的可人,暗暗地抓住了衣袖。 回过神来,袭人低头止步,就留在了屋外。 进了屋子,贾璘的脚步才迈进来,正在杌凳上坐着的柳五儿,就急忙站起身来。 眼见这位年轻高官,柳五儿的心中只有畏惧——贾璘是当下的传奇人物,文武俱全有本领,风雅倜傥更堪夸。 贾璘打量了一下,心中暗赞道:这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子,面庞如月皎洁,身体如柳枝曼妙。眉眼间的几许淡愁,更添她娇柔的女儿情态;修长的手臂、两腿,使她更显亭亭玉立。 柳五儿外貌超于寻常女孩,心性更如平儿之温顺知礼,若紫鹃之端庄醒事,比袭人不差温柔,较鸳鸯并不弱于敏慧。 贾璘暂未开口,柳五儿心里慌张,连忙跪拜下来:“给大爷请安。”
“五儿人品超众,我必不令你沉沦冗病。”
贾璘关怀地说道。 柳五儿最是女孩儿家的好年纪,却莫说跑跳游戏,就是说笑多了也觉得气喘不休。别说外人,就连她自己也知道命不会久。此时听了贾璘的话,她落泪拜道:“求大爷怜悯。”
贾璘伸手扶住她,让她坐在自己的旁边。柳五儿娇羞紧张地红着脸,低头坐着不敢说话,更不敢动一下。 牵起她的手,贾璘顿觉她打了一颤。也不说话,贾璘安静地给她诊脉。女孩子的病,无非就是特殊的身体结构使然,或者就是饮食不当、活动未必合宜。 至于心思有些烦乱,试问天下哪个女孩不会呢?只是想觅个好人,得到关怀而不得造成。 贾璘给她诊了脉,再和她说了几句话,来使她心情稍微放松。再予以望,他见柳五儿红透了脸,也不敢给予配合。安慰着连说了两声,他才见她略微吐了吐粉嫩的舌尖。即便如此,她也如同跑了几千米那样,羞涩得出了一身热汗。 命她自去搭上一件大氅,贾璘写下一张方子,开口说道:“袭人,你转给水莲婶子,就按此给柳五儿用药就是。”
袭人快步进屋,贾璘递给她之后,再正色说道:“你们对她必如小妹,若令她有怨,我必予以责罚你等。”
袭人连忙口称不敢,再对柳五儿笑了笑。哪里得到过这样的恩宠,柳五儿当即就要再次下拜,被贾璘摆手制止:“以后,你就与袭人住在一起。你们之前在府里也早就相识,彼此姐妹也好相处。”
柳五儿和袭人都福礼道了谢,贾璘随即出屋而去。可人随即走进来笑道:“五儿遇到天大的幸事。”
柳五儿连忙低头对袭人、可人都施礼,嘴里说道:“我原本粗鄙,还要姐姐们帮衬。”
“敢说这样的客气话?”
可人笑着拉起她的手,摩挲几下说道,“亏柳婶子生出你这样标致的女儿来。只看这手,就知道她极疼你,比姑娘的不差呢。”
“姐姐的岂不更是?”
柳五儿红着脸回道。 可人才要再说,袭人笑道:“只五儿说话这声音,我听着就像是喝了几大海,更别说她这俊俏模样了。”
柳五儿脸上绯红,心里被她俩这样说笑更为羞赧。又因为身子娇弱,她还没开口,却先掩嘴轻咳了几声。 袭人见她如此柔弱,不禁先是一惊:“妹妹这是比前几年又厉害了些。”
柳五儿轻咳止住,无奈地点了点头。可人搂着她的肩膀,再对袭人说道:“快去传方子。”
袭人回过神来,转身出了屋子。 可人与柳五儿并肩坐在炕边,安慰着说道:“大爷既然说了可以救治你,就一定可以。”
柳五儿先做了道谢,心中却还是忧虑不已。可人见状,接着就说了自己几人前去扬州的时候,皆是被贾璘救治的经过。 得到了信心,柳五儿看了看可人,再又掩嘴笑,却并不说话。 “妹妹果然好看得紧。”
可人赞罢,忍不住抬手,用手背在她脸上蹭了一下,“又好嫩。”
柳五儿抿着嘴笑了笑,再看看屋门口。可人不禁笑道:“大爷虽然威严,但对我们都极好。五儿并不需要过分紧张,只是安心住着,安心做事就对了。”
点点头,柳五儿低声说道:“所以,你和袭人姐姐她们都,”她不好再说下去,可人立刻脸红,不禁轻“呸”了一声笑道:“好你个蹄子,自己还自身难保,却来笑我们!”
说着,她就伸手去五儿的腋下。 一时难禁,柳五儿又因为身子弱而躲不开。身上发痒、心里着急,她不禁再是轻咳。可人也就住了手,再板着脸盯着她说道:“还敢不敢了?”
连连摆手,柳五儿嘴里说着“再也不敢”,却还是笑得眉眼弯弯。两人正在说笑,袭人已经走回。得知内情之后,她也加入了“战团”。不多时,屋外再有金钏的喊话:“袭人姐姐,还不快去准备?!”
连忙答应一声,袭人、可人一起站起来。走了几步,可人再对跟来的柳五儿说道:“你且就在这里休歇,若累着了你,我们都是罪过。”
柳五儿见状,只好留在屋内,安安心心地休养。 连续几日的筹备,贾璘行礼后,把阿茹娜从驿站内接回来,从侧门进入府内。别家先不必说,宁荣二府再次来人祝贺。贾琏到来的时候,笑着说道:“别的礼物不说,只璘哥儿说的柳嫂子的事给办好,这可算得一份大礼?”
贾璘拱手道谢,贾琏随即也开心地低声说道:“二姐已然入榖,还要多谢兄弟指教呢。”
他虽然是喜上眉梢,贾璘还是要叮嘱他,然后再去接待其他来客。就在侧堂备下酒宴,众人欢饮一番道别,贾璘转回院落住处。 屋内久等的阿茹娜,终于见到心爱的人回来,不禁立刻扑来抱住了他。心情高兴至极,她喝了一大杯酒之后,看着贾璘说道:“我为璘大爷舞蹈。”
胡人喜爱歌舞,这是习俗使然。但以阿茹娜的身份,自然也不会有当众舞蹈,甚至给某人专门舞蹈的可能。尤其她又以“璘大爷”来称呼,使得贾璘大笑不已。 阿茹娜已经微醺,就此在屋内转圜、摆舞。她宛如一只才落进草原湖泊的白天鹅,举手投足之间伶俐可爱却自有一份从容气度。又有许多小辫子在她头上晃动,眼神更是灵动妩媚。 她粉脸娇艳、白嫩的脖颈耀眼。又手臂摆舞,两足踢踏,她的裙衫飘动,黑色绣着金色花卉的小皮靴,也顽皮地时有抬起落下。贾璘开心地看着她,为她的舞姿和蓝澈的眼睛沉迷。 看了一会儿,贾璘随即把她拉来怀中。本就有了酒意,浑身都是热烫的阿茹娜顿觉眩晕,倒在他怀里再也不想动。贾璘吻着她,她回应着,再轻声说道:“璘大爷救我、爱我,我又怎么回报呢?”
“做事只凭我心。若都要如此,我又岂能都顾及得到?”
贾璘不禁笑道。 “你说不用,我却要一定这样做。”
阿茹娜痴情地仰望着他,喃喃地说道。 拦腰抱起她,贾璘自顾走去炕边。几名侍女立刻退出,屋内只有黯淡的灯烛跳跃。两人拥在一起,似乎都早已不耐。她迫不及待地扯开他的锦袍而拥紧,他抽掉她的皮袍系袢而伸手入怀。阿茹娜是要以“茂日啦”的虔诚来待他,贾璘是要给予她“天神降临”的荣光。 阿茹娜即便不用看,也能想像到在苍茫的草原上,两只迷途的羔羊,被拥入牧人温暖的手中怀里安抚。它们安详而甘心地匍匐着,享受着离开风雪的暖意温情。她更还可以亲眼看到那原本乖巧的羔羊,随着牧人的关怀关爱,更是极为活泼欢快地跃动。 “毕其麦度海日泰。”
她此时迷醉的脑海中,只有这一个词汇可以想得出来,就更开心而迷醉地连续说着。 “见到你,你就是我的了。”
贾璘说道。 “是的,璘大爷。我知道,我愿意,我也是。”
阿茹娜沉醉地连声回应道,“我要远远跟着你,将军。”
再又想起来,她再轻声问道:“好像你的妻子们,都是这样的?”
“我们彼此心仪。”
贾璘在她耳边说道。 她欢快得像是梅花鹿,他疾速得如最强猎手。骏马低鸣一声,跃起四蹄蹬踏。天神之箭滑落,激起大河波澜。金光闪动之中,信徒膜拜于神,请求悲悯与怜爱,仔细地细致亲吻而以求赐予。 天雷滚动,闪电暴击。春风持续往来拂动,鲜花必是最美绽放。 大成十一年,元旦。 长安城内,照旧是欢腾热烈的景象。普天同庆,二十一岁的贾璘与阖府人等欢快相聚。 另外,他也要对相熟的人给予拜访。宁荣二府就不必说了,他还对卫若兰、李云宁、韩泽平这三位没有回来的人家,进行了正式地拜问。至于裘方、仇世正,他也有相互往来。 万家欢乐,却未必是每人都能开心。 王子腾府中,王夫人先后接待了前来拜年问好的史鼐、史鼎家的女眷。 保龄侯史鼐是史湘云父亲的亲弟弟,后来因为兄长亡故而袭了爵位。从这个爵位的名字就可看出,史氏颇受历代皇帝的看重,事实也的确如此。当年的史太公,就曾做得尚书令这样超级的官职。 大成的爵位,按照正常来说是按代降阶继承,甚至也有因为皇帝对于某个、某些有爵位者的不满而连续降阶。当然也有史氏这样的家族,一直被皇室器重,仍然保持着当初的爵位。 何止如此?史氏不仅有史鼐继承了爵位,更还有位兄弟史鼎,竟然凭借自己的本事,得到了忠靖侯的爵位!能够得到这样的荣耀与地位,很显然,史鼎是皇帝轶正的绝对拥趸和受信任者。 也就是说,史鼎有助轶正登基的大功。他的功劳,一定不弱于王子腾。因为王子腾目前还是伯爵,而史鼎是侯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