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子最能制造天下的欢乐气氛。随着探春、惜春、史湘云、薛宝琴、邢岫烟、李绮、李纹等人走进来,室内除了顿时添加了馥郁的熏香之气以外,就是她们的欢声笑语,以及满是天然纯真的欢乐。 “你们又在说什么?”
史湘云叉腰问道,显得很霸气。 贾宝玉对贾璘笑了笑,再开口说道:“都说璘哥哥有药石妙手,我正要请教呢。”
世人都想开心过活,但基础就是健康,谁不对此关心,乃至极为关切呢?他这话一说出,史湘云立刻对贾璘大喇喇地拱手施礼道:“一并求教!”
薛宝琴见她顽皮,先是“噗嗤”一笑,再拿着帕子掩嘴,又福了福说道:“同问。”
“附问。”
贾探春跟着说罢,惜春、邢岫烟等人随后相继笑着施礼称是。 贾璘也就略微拱手答礼,再大气地给予解答:“夫天地精华,乃为有吾。齐家治国,皆在己身。身之不安,岂能任事?”
“哈哈哈。”
探春不禁大笑道,“璘哥哥这是有意拖延了。”
史湘云连忙制止道:“且待他接着说。”
贾璘忍住笑,继续说道:“麦米出自一垄,良莠不齐俨然。究其原因,乃在其根。麦米有种,人何异焉?又人所谓根者,却非依赖其种。或问其何?实为其心。”
听得神奇,惜春小心地问道:“此‘心’何心?”
笑了笑,贾璘再说道:“所谓心者,乃为精神。天地彷如恒久五遍,雨雹风雪倏然而至。人之悲喜,更甚于此。何以解忧常乐而游天下,唯有自我解怀非杜康。”
“这就是说,不要自寻烦恼了?”
探春默然说道。 “岂止如此。”
贾璘接着说道,“理应力图寻觅最佳欢乐之途径,而不能困守于茫然。又或舍弃一时之快,乃得永久之欢,更为非大智慧者不能为。”
史湘云听了,眉头皱得很紧。性格外向活泼的探春,率先回过神来说道:“璘哥哥这是在说,身体的健康,或者有天然的阻碍。而内心的快乐,乃至生出、保有追寻快乐的念头,才是调理好身体的更好办法。”
贾璘笑了笑,不再多说什么。贾宝玉点头附和之后,不由得说道:“古人也说,人若总是伤怀,必是命不能久。璘哥哥所言看似玄妙,其实倒也简单。譬如大妹妹有事伤心,就应该自己先解怀。我若见了大妹妹伤心,有医药奉献自然很好,但给予关怀令其开心,更能助力她的身心痊愈。”
“哪还用你!”
史湘云“哼”了一声说道,“你只是在园子里满处乱跑就对了。”
她这话说出,众人都保持了缄默。贾宝玉也觉得略微难堪,脸上微红。在场的女孩子虽然年龄不大,但接受的女德教育却早已开始。对于男女情事,即便她们或有朦胧模糊,却都有了一些敏感。 贾宝玉今年已经十五岁,按说与这些女孩子过多接触,应该有所避讳。再加上,他又偶尔前去拜会栊翠庵的秦可卿,也是瞒不住这些女孩子的。 秦可卿何样人?那是美艳娇媚肥肠的人。即便薛宝琴等才来大观园不久的女孩,也都隐约知道她的过往。而贾宝玉每每提及秦可卿的时候,自然会因为与这些女孩相处的放松,言辞与神态之中流露出爱恋与向往。 史湘云脱口而出的这话,不仅使得在场的人都有些尴尬,更也使得自己不好再接着轻松说笑。 贾璘也不参与,起身笑道:“我就回去,诸位弟弟妹妹们,只管好好玩耍。”
众人相继答礼,史湘云推说身子不适也要告辞。探春立刻笑道:“大妹妹这是要回去治病了!”
探春的话说罢,满屋子的都是大笑。薛宝琴近前说道:“湘云妹妹的确应该如此。”
贾宝玉连忙问道:“为何?”
薛宝琴想要说什么,见到史湘云的确蹙紧了眉头,也就不再说下去。 毕竟是性格活泼,史湘云自己随后说道:“或许我就要跟着二叔去外省了。”
见她自己说了出来,众人都觉得为此遗憾而不语。 贾宝玉想要劝说几句,却见贾璘先说道:“即与我方才所说那样,大妹妹可以分得暂时与长久的快活,自己仔细思量。”
众人听了,也只好对史湘云纷纷点头。贾璘的眼里,也就此见到这些女孩子头上的金钗玉簪一阵晃动。 不再多说,贾璘出了屋子,史湘云带着丫鬟翠缕跟了出来。 “依我说,姑娘就留在这边。或者在侯府,或者在老祖宗身边住着。”
翠缕建议道。 “你好多嘴!没听璘哥哥才说的那话嘛。”
史湘云并未考虑清楚,此时埋怨着说道。 翠缕再要说,见她神色不悦只得住口。却也有些不服气,翠缕噘噘嘴,粉白的脖颈一扭,脑袋转去了旁边。 这对主仆都是火热的性子与活泼的神态,可谓是“近朱者赤”的典范。又如探春的丫鬟侍书,与小主子一样,也是个性格爽快的人。再如迎春的丫鬟司棋,看着好像迎春木讷而司棋火辣。可司棋遇到心爱人却手足无措的时候,不也与其主子一样嘛!所谓环境造人。 翠缕略微刁蛮,史湘云却并不责备,只是仍然思索。看着她们,贾璘笑道:“大妹妹性子之活泼,应该是史二叔一家促成的。”
“哪有。”
史湘云并不隐瞒,噘着嘴说道。 “这就是说,大妹妹正因为史二叔要求严,才会更急着想办法,为自己找到开心事。”
贾璘顺势说道,“大雪压青松,青松挺且直。依我看,大妹妹如此才会得到更多欢乐呢。”
史湘云先是得意地笑了笑,再就点了点头。随后她的手,就摸向腰间的衣袋。 略微摇摇头,贾璘拱手笑道:“我猜来日会很快再见到大妹妹,就期待彼时。”
史湘云连忙答礼,目送他快步走去。 一阵寒风吹来,翠缕不禁扶着她的胳膊说道:“姑娘,我们尽快回去吧。”
回过神来,史湘云不禁笑道:“你这蹄子这话说得倒对了。”
翠缕眨巴了几下眼睛,一时没明白过来。再觉得史湘云似乎打定了主意要去金陵,她再又得意起来:“若不是我当初先拾到了那枚金麒麟,姑娘未必就能听得璘大爷的许多话。”
立刻“呸”了一声,史湘云低声骂道:“好你个下流东西!”
翠缕却并不在意,只说到道:“我说的哪样不是事实?”
“回去撕你的嘴。”
史湘云骂道。翠缕撇撇嘴说道:“回去只有尽快准备行李南下,还与我斗气什么。”
史湘云也不再理会她,再望了望贾璘的背影,随后转去蘅芜院。 贾璘回到自己府邸,袭人、可人帮着更衣。袭人忙着说道:“大爷好会拣人,媚儿又知恩图报,嘴里总没停着念叨大爷呢。”
“也别总叫。”
可人笑道,“再是媚人,总也要听着袭人安排。”
袭人的手正在帮着贾璘解衣袢,立刻扬起来要打:“这话敢是混说的嘛!”
贾璘按住她的手:“快都安静会子。”
“大爷回来有多一会子了?”
阿茹娜说着并不能绕得清的话,几乎是蹦跳着近前。 揽住她,贾璘笑道:“此处并非莽原,何必奔驰?”
阿茹娜连续眨了眨眼睛,不禁笑道:“正要请璘大爷一起奔驰呢。”
袭人、可人听了立刻退出。贾璘揽住阿茹娜,走去所住的院落。 想起来,他随口说道:“阿茹娜所住之处,以后就称为‘水云间’。”
阿茹娜仰头求解,贾璘再说道:“淡然心寄水云间。”
做了大致的解释之后,他见阿茹娜先是赞许,再又疑惑地问道:“有水,有云,这是草原上常见的景象,也让我感到欢乐。可是,草原上还有恶狼猛兽,还有相互的仇杀,” 不待她说完,贾璘随即说道:“所以,我要把那里变成令人轻松自在的‘水云间’。好不好?”
“好。”
阿茹娜答罢,眼见没有旁人注意,立刻踮起脚尖,迅速地亲吻了他一下。进入屋内,贾璘才端起茶杯,阿茹娜就伸开两臂而极快地解开了皮裘大氅。 贾璘顿时称赞:“好美的酮体。”
再又伸手拉住她,“虽有炭炉,可你曼妙玲珑如此,不冷吗?”
“要璘大爷好看。”
阿茹娜痴情地说着。她说得略有顿涩,贾璘只好忍住笑予以配合,一边认真仔细打量再伸手捋抚着她。阿茹娜的神态安然镇定,贾璘的手下有种不真实的感觉。似乎冰凉,但她的蓝澈眼睛,却闪动着满是爱意的光。她又何尝不是一尊玉像,不就是这个感觉吗?凉而微硬,但润泽无比。 拿起大氅裹住她,贾璘把她抱回炕上,送进了锦被中。却没料到,她抬手掀开道:“不要。”
贾璘还在诧异,却见她伸手取来一张硕大的狼皮褥子铺好,躺上去说道:“璘大爷不是要平定草原吗?我正怕得紧,来救我。”
她侧头仰于上面,自觉是被狼群包围着,期待她的英雄来救护、安慰。贾璘再如“茂日啦”一般,给予她最温暖紧实的关怀,让她彻底安心。 第二天上午,贾璘正在书房看书,杜金平来报称“柳二爷请见”。贾璘说着“快请”,随后走去正堂。 柳湘莲进来之后,立刻施了大礼,贾璘连忙扶住让座在侧。 “特来报知大爷,三姐果然答允。”
柳湘莲开心地说道。 “有情人终成眷属。湘莲人才出众,不枉三姐盼你数年之久。”
贾璘感慨地说道。 柳湘莲再道谢后,提及了婚期的问题。贾璘略作思索,随即说道:“我们现在都是身处武职,湘莲与三姐又都是豪爽洒脱的人。若依我来说,美事自然应该尽快。”
柳湘莲为此感到开心,另外也知道自己与贾璘,都不可能就这样闲散下去。若是朝廷有了新的任命,两人只有立刻赴任——以目前的情况来看,两人赴任外地是极大可能的事。 就此放心确认,柳湘莲拱手说道:“在下也有此考虑。我就去与三姐计议,待得确定后,即刻报与大爷得知。”
贾璘道谢并说了期待的话,柳湘莲再有些为难地说道:“说来极是惭愧。在下目下仍然住在大爷的祖宅中,” 摆摆手,贾璘笑道:“你只管听取我的话,既不必急着去或买或赁宅子,更只管安心住在我那里。湘莲不可限量,三姐又是大气的人,都不要在意这些。”
也知道暂时没必要,柳湘莲立刻再拱手道谢。就起身告辞。才走了几步,他又再低声问道:“还有两件事。一是我们会被如何安置?”
“我想,很快就会有了讯息,只需耐心等待数日即可。”
贾璘不在意地答道,“我们着急,那些内阁大学士,岂不更是如此?”
点点头,柳湘莲再低声说道:“几乎满城的人都在传说献药、献方子的事。我想大爷也有妙手,也理应敬献。”
贾璘不禁笑道:“湘莲这是要我再获殊荣。可我自知终究知晓医理微薄,实在难以奉献出手。”
柳湘莲见他说得干脆,只得遗憾地住了口。 没过几天,柳湘莲就确定了婚期,正式迎娶尤三姐进入贾璘的祖宅。因为尤老娘也是孤单,好心的柳湘莲索性邀请她也住了过来。 婚宴上,既有柳湘莲的一干新老朋友,如贾璘、裘方、仇世正,也有尤三姐的亲人与亲戚如娘家人,以及贾琏、贾珍等人来参与。 贾琏虽然对尤三姐眼馋,好歹得到了尤二姐,也就开心地祝贺柳湘莲,再就欢饮说笑。贾珍最为心痛——原本以为可以一箭双雕,却一只小鸟儿也没攥在手里。 喝酒喝得也是烦心,他只是略作敷衍罢了。又自觉尴尬,像是自己的妻妾被别人贸然抢走却又不能追回那样,他再也坐不下去。 悄然起身告辞,他因为多吃了几杯闷酒,心里的邪念再起:何不借着拜见岳母尤老娘的机会,再试着私会一下尤三姐呢?! 这样想着,他离开男宾席位却并未真的离开,而是砖去了后院。也巧,此时守着后院的婆子是尤老娘的人。贾珍只说要拜见岳母,这婆子再收了他的二两银子,就欢喜地放他进去了。 尤老娘当下正坐在炕头上,与几个女眷说得开心。冷不防,她听到有人大声说道:“女婿来拜见岳母!”
贾珍以为尤三姐也在这间屋子,喊了一声之后,不待门口的丫鬟拦住,就立刻伸手掀开门帘进去。 尤老娘见他进来,终究也还是开心,毕竟他总有几两银子的孝敬。可别的女眷,却当即拿着帕子掩脸,都低下了头。 贾珍环视一圈,并未看到尤三姐,心里极为遗憾。再要说几句,他又见那几名女眷也在场,也不好多待。他哼哈地说了几句话,返身走出了屋子。 站在院子里,他偷眼查看旁边的屋子,心里倍觉怅然。 就在此时,他听得熟悉的声音传来:“凭你花马吊嘴的闯来无耻混闹!清水下杂面,须知你吃我看见!提着影戏人子上场,你若舍了脸皮,说不得我就戳破这层纸儿!你脂油油蒙了心,打谅我们都不知道你府上的事?!这会子送来几个臭钱,就以为可以放肆,你就打错了算盘!赶快滚出这里,倘若有一点叫人过不去,我有本事就都揭了热锅盖,不和拼了这命,不算是尤三姑奶奶!”
尤三姐在旁边的屋子里喝骂,贾珍当即没了脸。连带四处走动的女眷,再有出来进去的丫鬟、婆子,都呆站在原地看热闹。 贾珍连忙回道:“就是来给三姨道喜的,哥哥我这就退下。”
“珍大爷不在前院坐,怎么到了这里?敢是觉得柳某没眼看到嘛?!”
柳湘莲也赶了过来,发生呵斥道。 贾珍更觉得难堪,贾琏、贾蓉,乃至贾璘也都快步赶来。贾珍等人连连告罪,贾璘随后说道:“珍大哥也说了好听的话儿,也是喝多了酒,就赶紧回府歇息。湘莲这边也要顾着亲眷满院子,快去继续奉承。”
柳湘莲冲贾珍父子怒哼一声,贾珍父子连忙带着红透了的脸,拱手说着“告辞、告辞”,迅速地离开了这里。 柳湘莲随即对贾璘拱拱手,贾璘再对他使个眼色道:“还不快去招待来客!”
柳湘莲也就赶紧回去。 贾琏经过这一场,吓得也是脸色发白。贾璘冷笑着说道:“你若负了二姐,现在可知还能有命在?”
“绝对不敢。”
贾琏连忙拱手说道。 酒席散去,众宾客都留下来对柳湘莲、尤三姐夫妇的礼物与祝福,再带着对他们夫妇热情接待的感谢,以及对贾珍父子的惊异,各回了各家。 眼见柳湘莲还是气恼,贾璘笑着安慰道:“大喜之日,还不快去办事,又只发呆做什么!”
回过神来,柳湘莲再道谢不止,恭送贾璘出了院子。 贾琏在外面等候,拉着贾璘的手臂走到一旁,低声说道:“尤三姐婚姻美好,我回去二姐那里定会被她埋怨,心里也觉得愧疚于她。”
贾璘当即说道:“外室虽然不能入得宗族名籍,但却可使得二哥与尤二姐相对自由些。若正式纳妾,则务必正妻答允。二哥对尤二姐有这份心自然是好的,或者也可用卜卦言辞,转圜说与凤姐。只不过,尤二姐暂时不能入府,二哥须要记住。”
贾琏只得点头,慨叹之后自去与尤二姐计议。贾璘也不再予以理会,回去自家。 夜幕降临,柳湘莲与尤三姐共处婚房。见他只是呆坐,尤三姐不禁轻声说道:“夫君此时还要做威武的样子,妾身就只觉得真是辜负了良宵。”
柳湘莲的确在外面豪爽,却也的确对女子羞涩,更何况尤三姐此时连眼睛里都是热火。又因为贾珍的事,柳湘莲再有不快。尤三姐也不多说,干脆地抱住他。 柳湘莲有“冷二郎”的绰号,可此时温香软玉反来抱紧自己,却也很快就“热透了”。就此豪气大发,他带着对尤三姐痴情等候的感激,带着对自己曾有蒙昧的歉意,乃至对贾珍父子的痛恨,热烈地回应尤三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