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虽如此,她倒也的确更为关心自己的腹中胎儿,不禁也是抬手轻抚着将来的小公子。 “二哥自是大好心,也担心二嫂一时不能理解而恼怒,进而动了胎气。有个外室倒也没什么,若是影响了小公子,这可是关乎家业的大事!”
贾璘连是称赞与恫吓地说道。 贾琏梗着脖子说道:“可不正是!”
王熙凤虽然再骂两句,却也真的不敢大闹了。 “二嫂子尽管安心。若还不能消气,也不必你去,我就去回复老祖宗!只说二哥为了将来的小公子安然出世,竟然盲信混账道士乱语,而偷安了外室!”
贾璘说罢,就要起身迈步。 贾琏还没拦阻,王熙凤赶紧伸手说道:“璘大爷千万别去!”
当下家中正妻,只要丈夫合乎律法而纳娶妾室、拥有通房丫鬟,是不能过多责问的。否则,就是犯了妻室的“七出”大恶之一的“嫉妒”罪过。 王熙凤在夫妇之道的霸道,又是府里上下人等都知道,只是不便明说的。但若她的丈夫公开指斥,她并不能得到来自外界的支持。 眼下贾璘要去通报贾母,王熙凤自知这件事闹大,就只有自己更是吃亏——会被贾母,乃至王夫人、邢夫人等人批评“嫉妒”。 贾璘见她拦阻,也就似乎想起来说道:“这事还是由二嫂子处置即可,兄弟原本也不敢过多询问。”
王熙凤暗松口气,重新坐好。想了想,她看向贾琏说道:“往日我有些急躁,都是因为府里的事务太多所致。二爷既然已经有了外室,我说不得要亲自把她接回来呢。”
贾琏见她如此,为自己的大获全胜而开心。但他正要笑着开口,却见贾璘的神色显锝更是紧张。立刻想起贾璘曾经的劝告,贾琏再看看妻子那貌似坦诚却现出凌厉的眼神,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 “不瞒你说。”
贾琏咽了口唾沫,坚决地说道,“我与她原本并不急于办理婚仪。尤其那几位道长也说了,必要等小公子降世以后,再提及纳娶她的事。”
王熙凤还想再说什么,贾璘点头附和道:“既然如此,二嫂子也不必为此事烦心。你的好意,就由琏二哥转告尤氏二姐就是。二嫂子威风至极,她必对你感恩戴德。待小公子安好降生,二哥再纳娶尤二姐不迟。人生在世,能够得到别人的真心敬服,真像是庙里的神佛了。”
他的话既有赞许更有暗示,王熙凤自然也不愿公开做恶人。再提及尤二姐的“臣服”,王熙凤先是有份心理满足,谁又不愿意做高高在上的人呢?! “那也就罢了。只是想起你这可恨的二哥来,我就气得不行。”
她嘴里说着,狠狠地瞪了一眼贾琏。 她越是如此,贾琏就越觉得贾璘说得极是!以尤二姐之软弱,还不立刻就被王熙凤“捏”死嘛! 两人的关系缓和,贾璘也不多待,就把后面如何彻底修复的事,交给这对欢喜冤家自去处理。 王熙凤也只得说了道谢的话,贾琏亲自送出院外,再拱手低声说道:“我再糊涂也知道,这是兄弟救了尤二姐。”
摆摆手,贾璘只说道:“二哥要想一家和气,就必要于人前人后对二嫂子最好才对。只有这样,才是让她安心的办法。她嫉妒,无非就是担心失宠。二哥也是真心爱慕嫂子,这原本是极容易做到的事。”
贾琏连连道谢:“有兄弟的示下,我会更仔细的。”
贾璘也不再说,随即道别。 回到自家府邸,贾璘才在更衣,就听袭人说道:“两位宝姑娘和岫烟等姑娘,一起来拜会妙玉主子。阿茹娜主子听到有趣,也过去说笑。”
贾璘也就走去捧雪斋。 屋里都是金簪玉钗、锦裙绣袍晃眼,粉脸娇声动人。贾璘与几人逐次见礼后,随即说道:“几位妹妹或是下棋,或是制香。尽管自在玩耍,在下先行回去书房。”
薛宝琴等人施了礼,贾璘拱手退出。薛宝钗忽然说道:“五儿来了这边,又说改了名字。但不知她近来如何?”
“我给她用了些汤药,又还调理了饮食,眼见着已是大好。”
贾璘答道,“稍后,我就命她来给姑娘见礼。”
薛宝钗福了福,目送他道别走出屋子。 回到书房,贾璘坐在椅子里,拿起书卷翻看。柳媚儿从里间屋子走来,福礼问道:“大爷可用添茶?”
摆摆手,贾璘只说不必。柳媚儿随后合手在身前,低头侍立。过了一会儿,贾璘说道:“你自去里屋暂歇,我这里并不用侍奉。”
柳媚儿随即施礼后,回去里间屋子,关好了屋门。 贾璘这边正在坐着,听得屋门外有人问道:“大爷可在书房?我家姑娘来看看柳媚儿。”
连忙起身,贾璘走去开门,请薛宝钗与文杏走了进来。 “璘哥哥是在看书了?”
薛宝钗瞥了一眼桌上的书卷随口问道。 “略翻翻旧本词句。”
贾璘说罢,薛宝钗好奇地拿起来看。贾璘随即对文杏说道:“媚儿在里间屋子暂歇,你只管去找她玩耍。”
文杏性子活泼,笑着道谢后进去里间。与柳媚儿见了面,她先是惊呼一声,再又笑道:“五儿果然看着大好了!”
柳媚儿出来向薛宝钗见了礼,贾璘说道:“你自与文杏说话、下棋。”
柳媚儿回了屋子,文杏立刻拍手说道:“就下局棋吧?”
见她欢快,柳媚儿也笑着找出棋盘、旗盒,放在炕桌上与她对弈。又因为她时有笑闹,柳媚儿随手关上了里间屋门。 外间的屋子安静,薛宝钗拿着手里的书卷,却痴痴地看着贾璘问道:“璘哥哥在看什么书?”
贾璘心里发笑,不禁对她轻声说道:“宝妹妹今日更美。”
“嗯?”
薛宝钗脸上微红,却还是眨了眨杏眼,好奇地看着他。很明显,她的意思是:难道只有今日更美吗? 看着她,贾璘微笑着说道:“是你此时的神态,既有美艳,更还娇痴。”
听他说得直接,薛宝钗顿觉身上有细汗冒出,不禁更还发软。 她的眼神先是茫然,再就迷离。贾璘紧盯着她,再轻声说道:“我记得当初念过《木兰辞》。乃有‘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的话,却与当下仿佛。”
“为什么?”
薛宝钗手拿着书卷于胸前,似乎在做着想象之中的预先抵御,眼神却更为执着,已有春水浮漾。却又眼前一花,她才一下意识地眨眼,就觉得自己的耳垂传来了温软的感觉。 贾璘仔细看着她的表情与眼神。心里为她的动情而欢快,只顾轻轻地摩挲着她。 薛宝钗几乎站立不住,却又不愿、不能、不敢移动。她担心自己略微晃动,就会使得眼前的事如同一场梦而落空。她更担心惹他羞恼,再也不会让她有这份感觉。 她手里也是无力,只是拿着那册书也觉沉重。把它从身前移开,或者说拿不住,她自己都觉得胸襟顿时开阔,更有无限期待。或许,虽然有压抑,可毕竟懂得许多的她,恨不得现场就有红娘抱来的绣枕、西子浣过的锦衾。 可贾璘却似乎并不期待,也不引导过多。薛宝钗见他再又抬手,口中几乎就要惊呼出声,再堪堪忍下。但他的手却并未于她的开阔处奔驰,却捧住了她的脸。 任他爱怜地轻抚着,她的眼中水雾更多,渐渐地溢出了眼眶,却还是要盯看着已是看不清的他。她的脸娇嫩丰腴,她的眼神满是渴望。贾璘一边轻府,一边捧着她的脸仔细地看着。许久,他低声说道:“宝妹妹,我或者会外出。”
更多的泪水滑落,薛宝钗笑着点点头:“万缕千丝终不改,任他随聚随分。韶华休笑本无根。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
“多谢妹妹寄语。此话也送给你。”
贾璘回道,“之前我对你有些许埋怨,却也更懂你的心。其实我更想说的,是心疼你。你有不甘,我会助你。”
薛宝钗使劲点点头,泪水再又滑下。 贾璘小心地捧着她发烫的脸,缓缓地凑近前去。薛宝钗略有躲避,却还是抿着嘴唇盯着他。再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她仰起了头。耳郭传来的麻痒还有,耳坠的轻摆感觉仍是清晰,她却并未迎来他的温热关爱。 忍住羞涩,她才要睁开眼睛来看,却先听得里间屋子传来文杏的声音:“五儿即便再聪明,却也应该懂得让着我一些。好歹我是来客,只是得个‘输’字,岂不是羞愧。”
两个小丫鬟有了口角,贾璘松开了薛宝钗。仍是盯着她,他嘴里喊道:“文杏说得极是,媚儿实在无礼。若不能大的让着小的,却还被喊做姐姐,当是羞愧。”
里间屋子传来动静,薛宝钗连忙用帕子擦了眼角,再重新拿起书册。柳媚儿先开门走出来,施礼说道:“才下了两盘象棋,奴婢也输了一盘的。”
文杏捂着嘴,笑着走了出来:“大爷别怪她,是我取笑着说的。”
贾璘只是发笑,薛宝钗略微蹙眉对文杏说道:“好无礼!在璘大爷这里也是混闹!”
连忙缩了缩脖子,文杏吐了吐舌头,连忙施礼说道:“请璘大爷责罚。”
“怎么会呢,原本就是小事。”
贾璘不在意地说道。文杏再看向薛宝钗,不禁又是惊讶地问道:“姑娘你,” “翻看了几页书,不免有些慨伤。”
薛宝钗说罢,自己也笑了。文杏庆幸地说道:“好在奴婢并不认得几个字。”
不禁掩嘴发笑,薛宝钗骂道:“好个不知深浅的小蹄子!在璘大爷这里,也敢提认得几个字?!”
文杏再又红着脸告罪,薛宝钗随即福礼道:“璘哥哥安好康乐,小妹告辞。”
再转过身,她对柳媚儿说道:“媚儿的名字改得也好,做事更为尽心。我见你如此,心里也为你觉得欢喜。”
柳媚儿连忙道谢,薛宝钗笑了笑,随即再与贾璘告别后离去。柳媚儿送她出屋,贾璘不禁摇摇头,心里暗笑道:宝钗确有主见。这是诧异、怪责柳媚儿的其人其名呢。 总是将来的事,贾璘仍是安坐阅读。柳媚儿径自送薛宝钗回去捧雪斋,却见她只对薛宝琴等人说回去的话。贾璘这边得知,再赶去亲自护送她们回去荣国府。 回来的时候,他被等候的翠筠喊住,只说妙玉在找他。走去捧雪斋,他见妙玉趺坐在罗汉床上,两手结印置于膝头。 坐在旁边,贾璘也受到感染,安静地趺坐。脑海里先是有功名攻杀,再是风光旖旎。进而,他的身心安宁。 不知过了多久,他听到她在耳畔轻声说道:“夫君请沐浴。”
睁开眼睛,他见妙玉的玉脸近在咫尺。 “看得这样仔细?”
贾璘笑着说罢,随即抱起她。妙玉的手臂揽着他的脖颈,仍是看着他却并不说话。热气氤氲,他拥吻着她,却见她的眼中落下泪来。 他连忙询问,妙玉拭泪后轻声说道:“夫君有事虽然不说,但妾身岂能不知你遭遇严霜,更还有雨雪等待?”
拥着她,贾璘轻声说道:“与妙玉在一起,我才真的觉得安慰呢。你本来恬然,却还为我担忧,其实不必。”
妙玉之通透,在于即便是猜到,哪怕是见到了她担心的事实,却仍能安然若素。对于贾璘在官场经历的可能风波,妙玉自然猜也能猜得出来。但她宁愿自己存着一份苦心,却也不愿把自己的忧惧说出来,令他再添烦忧。 他现在这样说,妙玉只是带泪含笑。贾璘体谅她,也理解并维护她的性格。两人即便只是无语相拥,却彼此心心相通、心有灵犀。这样的感觉别有美妙,贾璘与妙玉都很享受,并不用说什么天长地久、你死我也不活的话,却有着相同的作用。身心结合的两人,难道不应该是这样吗?还要每天说虚幻的“爱”字吗? 况且,每个人的性格不同,“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这样的言语,原也不必由妙玉口中时时说出。金钏总会动情地说出,贾璘自然也是听得欢喜。 贾璘于第二天自主停止了休假,穿戴好官服上朝。朝堂上恢复了旧有的秩序,官员们都是严肃地遵守各种规矩。皇帝轶正也不再过多发问,也是避免朝堂出现更多纷乱的主要原因。之所以如此,或者与近来冷暖不定的天气,给他带来伤风咳嗽有关。 官员们除了懂事地不用激烈争辩朝政,来令皇帝更加烦恼而身体更为不适,却也更激起了献药、献药方的热情。这样的热情,从朝堂到下朝的路上,再到各属衙的各分属厅堂之内都在弥漫、传播。 小到诊治打喷嚏,大到疫病,包括可以敬献却不能直说的各种佐力床笫之事的药物、药方,乃至神秘地从某人衣袋内取出的装有丹药的锦囊,可谓是一应俱全、应有尽有。 皇帝轶正与太上皇,肯定不能亲自接受,并立即使用体验。这些药物、药方子,由太医署的署令接下,再迅速地转到一应太医们的手里去检验。 当然不能立刻吞下——那样岂不便宜了太医,就先由太医给予药物、药方、丹药的成分分析。其中过于粗糙以及太过复杂而不明的,先后被太医们舍弃。另外的那些,譬如宁荣二府敬献的“活络丹”、“保命丸”、“山羊血黎洞丸”、“地黄丸”等药物,太医们必要进行检验、核准、品尝,再找类似患者进行试验。 这些事很被各样官员重视,从超一品的官贵,到八九品的不入流官员,都为此趋之若鹜。因为的确有敬献有用而得功,因此得到赏赐的实例。 贾璘对此毫无奉献,下值后只得拱手与其他还在热烈交流的官贵们道别。他正准备尽快溜回家去,与娇艳娇美娇媚的女孩去说话的时候,却见一人正好迎面走来。 已是避不开,贾璘只得与对方拱手致礼。来人正是当朝太师、国丈李成白的女儿,皇后李韵如的哥哥,二等子爵、三品昭毅将军李文旺。 贾璘正要客气之后,李文旺却笑着开口问道:“早闻明威将军也有妙手之誉,可有佳品奉献乎?”
因为前不久,李氏由大家长李成白才与贾璘发生了公开的冲突,可现在李文旺竟然会这样主动搭讪,贾璘可谓是受宠若惊了。 暂且忍下疑惑,贾璘客气地回道:“在下那点本领,绝不敢拿出来献丑。又因为家世微薄,更没有精品传承。因此即便眼看诸位踊跃,也只好惭愧忍下奉献之心。”
大笑几声,李文旺先是说他过于谦虚,再也说道:“明威将军或者说的是心里话。将军自称出身微薄,却也有贾氏豪门背景。再者,谁不知道将军颇受圣上倚重?有道是自奋者天助。明威将军又有天成的表字,将来不可限量可知。”
贾璘又还惊奇:嚯,他夸得还挺真诚,挺努力啊。 拱拱手,贾璘再回道:“昭毅将军赞誉,天成心领了。却不敢担,勉为激励。”
李文旺再客气回礼,随即告辞。才要迈步,他又停住身子,低声说道:“听说明威将军那天与圣上的对奏极为精彩,在下很是仰慕、钦佩。”
说罢,他笑了笑之后径自离去。 贾璘这也就知道:自己在对奏的时候,提到了汉武帝与陈阿娇的故事。这个典故,很明显说到了皇帝轶正的心里,令其对皇后及李氏外戚生出怜悯之心。 这个消息也自然瞒不住人,李氏得知后,对贾璘也就生出感激之情。李文旺主动来搭讪,就是在替李成白等李氏外戚,在主动向贾璘示好、求和。 贾璘当时说那些话的时候,可谓是起到了搂草打兔子的效果。 为此事自然觉得很开心,贾璘在后面的规划中,减少,起码是暂时减少了一个敌手,而得到了一个可以助力的势力集团。 想着此事开心,贾璘却另有打算。也不必提,他赶紧回去与阿茹娜、柳媚儿、金钏等人玩耍去了。 酒略微喝得多了一些,贾璘醒来的时候,只见身边的阿茹娜不见了。正在诧异,他看到她捧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热奶浆,小心地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