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回去,季经把事情一说,徐焕笑了起来:“董国舅怕是找我们传话来的。”
季经疑惑:“传话给三小姐?董夫人和董小姐不是时常进宫吗?比我们更方便吧?”
“说明事情很大,他觉得是整个徐家的事。”
“这……” “明日跟阿吟说一声吧。”
徐焕没怎么纠结,摇着头叹道,“肚子都这么大了,还闲不下来。”
第二日,徐焕进宫探望的时候说了这事。 徐吟愣了下:“有点奇怪啊,什么事需要这样拐弯抹角地找我?”
徐焕回道:“找你就是找阿凌,明明京里有陛下、娘娘还有太子,谁不好找偏要找在外头打仗的阿凌。”
徐吟想了想,说道:“只怕事涉太子。”
父女俩对了个眼神,心照不宣。 对董国舅来说,燕凌是外甥,燕承也是外甥,没有厚此薄彼的道理。有事不找帝后,也不找近在眼前的燕承,偏要找远在天边的燕凌,只能是关系到燕承,没法开口。 “你怎么想?”
徐焕压低声音。 徐吟轻声说:“父亲知道我什么处境,按理,这会儿不能轻动的。”
明德帝已经知道燕承勾结柳太妃,接下来自会处理此事,近日来种种形迹也说明了这一点。他们父子之间的事,她若随意插手反倒犯了忌讳。 “但是让董国舅如此为难,事情必定不小。”
徐吟点点头,目光带着询问:“父亲能否处理?”
徐焕感慨道:“我家阿吟如今也会问这样的话了。”
徐吟愣了一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以前是她借用父亲的权柄,如今主次却反过来了,换成她指令父亲做事。 徐焕却很欣慰,他如此培养女儿,不就是为了这一天吗? “放心吧,为父会小心料理。”
他看着女儿隆起的肚子,“你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平安把孩子生下来。生产于妇人是鬼门关,即便你身子康健,也不可轻忽。”
徐吟点头:“我明白。”
…… 董国舅回去后,心神不宁地等了两天。他没直接说出口,就是想看一看楚国公到底有多重视女儿。倘若徐焕如传闻中一般,时时把女儿放在心上,一定会弄清楚自己什么意思。只有那样,他敢才把这么重要的事交托出去。 第三天,他出门交际,从宴席上退下来时,正好遇到了跟同僚聚会的徐焕。 两家沾亲带故,徐焕堂而皇之跟同僚说了声,去见董国舅。 厢房门关上的时候,董国舅长出一口气。 他赌对了,徐焕果然上心。 两人寒暄几句,徐焕开口:“昨日老夫进宫面见,提起国舅爷,晋王妃连连称赞,说国舅爷仁厚纯善,两家正该好好亲近。”
董国舅心里微微一松。这对父女真是敏锐,怪不得能从小小的南源发家至此。老天还是厚待小二,有这样的人帮他,自己总算有了点底气。 “楚国公说的是。前些天家中举宴,晋王妃亲临,拙荆和小女都高兴得很。”
董国舅停顿了一下,接下去,“说起来,那日宴会上发生了一件事……” …… 徐焕神情自若地出了酒楼,乘车回府。 直到进了书房,命人守好门户,他才按住胸口,脱力地坐下来:“我的老天爷……” 季经不明所以:“大人,怎么了?”
徐焕惨笑一声,把董国舅说的事大概讲了一下。 季经被惊得说不出话来:“这、这……” 徐焕低声:“你想到了吧?单凭那几位夫人的证词,董国舅如此猜测,其实心虚得很,因他没有任何证据。但我们不一样……” 季经喃喃:“怪不得,太子和柳太妃之间……” “不错。先前我们就想不通,太子为何要和柳太妃勾连,如今真是茅塞顿开。”
徐吟一直觉得,那件事里还缺了一环,现在终于扣上了。 柳太妃敢打那样的主意,是燕承的身世给她的勇气!她想取代皇后,不是从明德帝这里争宠,而是做燕承的假母,实质上的未来太后! 而燕承被她算计,仍然不动声色地维护,正因为两人是血脉至亲。 “进宫,我明早就进宫!”
次日,徐吟听了父亲的话,惊得说不出话来。 “怎么可能?!”
“是啊,怎么可能呢?”
徐焕苦笑,“这种事,要不是摆在面前,谁敢想?”
徐吟默然片刻,轻声道:“父亲,我梦中的事终于有了合理的解释。”
为什么柳太妃会奉幽帝的旨意去关中?为什么她能害死昭国公夫人?为什么这件事会让燕氏兄弟反目?这一切都有了答案。 确切地说,前世昭国公夫人不是柳太妃害死的,而是燕承害死的。 昭国公府严密的守卫能防住一切刺客,但防不住昭国公世子。 想到这里,徐吟身上起了一层白毛汗。还好她足够谨慎,咬着这事不放。要是以为干掉柳太妃,皇后就安全了,那就有可能悲剧重演。 她冷静下来,将整件事顺了一遍,说道:“按金城长公主的说法,当年陛下与柳氏应当发生了一些事,于是两家议亲。然而柳氏贪慕虚荣,一心想要进宫,得了机会便毫不犹豫抛掉了这桩婚事。但她没想到自己竟然有孕了,只得躲起来处理掉这个孩子。”
“我记得你说过,太子从小体弱,只怕与这个脱不了干系。”
女子打胎危险性极高,不知柳氏遭遇了什么,最终燕承被生了下来,送回到昭国公府。 徐吟点头:“娘娘说过,柳氏对她有救命之恩。恐怕就是因为这个,她把孩子认了下来。”
之前不能理解的事,一下子有了解释。比如皇后对柳太妃的轻罚,比如这件事最后含糊了过去,因为皇后不愿意牵连到燕承,如果真相暴露,那才是大麻烦! 父女俩面面相觑。 现在他们知道了这个大秘密,该怎么办? 瞒下燕承身世的可是帝后,难道他们要大喇喇跑去揭穿吗?连董国舅都不敢说! 但这事不管不行,帝后显然被人蒙蔽,到现在还以为柳氏是好人。 许久,徐吟低声道:“父亲,我并没有想要这个皇位,您信吗?”
徐焕怜爱地看着女儿:“为父信。”
他的女儿,心里装着家人,装着责任,装着志向,从没有权势的位置。 “但……”徐吟抬起头,目光灼灼,“如果势不可挡,我也不会退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