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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数日,大军回朝,全城欢庆,万人空巷。
晋王殿下终于正式归京。 东江同时献上贺表,以示臣服。 自此,新朝从法理到实质都完成了一统。 …… 秋高气爽的日子,最适合出门游玩,偏偏徐吟还在月子中,只能在廊下摆了小炉食盒等物,假作野游,倒也自得其乐。 “东江王过世了,姐夫说,等诸项事务了结,翻过年他就带一家子进京。”燕凌一边剥橘子,一边跟她闲话。
徐吟仰头沐浴阳光,应了声:“东江王能撑这么久,已经不容易了。”“是啊,当年我们去东江的时候,他就已经不能理事了,这又撑了四年呢!”
“还好有这四年,东江才能安安稳稳。”
徐吟接过橘瓣慢慢吃着,“所以说,姐夫已经决定放弃封国了吗?”
李氏和其他割据的军阀不同,他们在前周立国的时候,就得到了封国自治的特权,这么多年,东江如同一个小王国,虽称臣上贡,但不受管辖。 燕凌递过帕子给她擦手:“东江氏族过强,姐夫这些年也下决心料理过,奈何根子在那里,不动摇是不可能根除的。他思来想去,还是接受了我的建议。”
去除封国,回归大统。 徐吟感叹:“姐夫大义。”
不是谁都有这个魄力放弃百余年的基业,哪怕它在慢慢腐烂。 燕凌称是:“所以我允了他,进封吴王,世袭罔替。”
自新朝成立,还没有真正世袭罔替的爵位。原来的河兴王,现在的豫王是爵位最高的,但也只是世袭三代而降等。 李闻愿意去除封国,免去一场战争,值得这个世袭罔替。 “所以我明年就可以见到姐姐了。”
徐吟眉开眼笑。
燕凌笑着点头:“等他们一家来京,天明就有玩伴了。”徐思的儿子是春天出生的,比天明大了一岁半,日后上学玩耍都能一起。 正闲聊着,那边庄嬷嬷带人送滋补药膳来。 徐吟谢过,问她:“嬷嬷没事了吧?真是对不住,先前不知道大哥在留芳斋留了什么人,怕消息走漏,只好将嬷嬷一并扣下了。”
庄嬷嬷连忙回道:“不敢当,王妃这么做都是为了大局,奴婢省得。”
吃完药膳,徐吟道:“对了,二姐的婚期定下了,豫王和乔夫人不日将会进京。”
燕凌应了声:“我必送他们一份大礼。”
楚九比他还大一岁,徐佳也十八了,他们的婚事因为战事拖延到现在,想赶在年前办了。 接下来一件事,让燕凌迟疑了一下:“长宁公主最近给你写信了吗?”
“怎么了?”
徐吟听出了不同寻常的意味。
燕凌道:“阿鹿跟我说,他想娶长宁。”徐吟大吃一惊:“他们俩什么时候搭上的?”
要说他们见还是见过的,当初在南源的时候,阿鹿来贺她生辰,长宁公主也在。但她记得,这两个人根本没私下说过话啊! 燕凌说:“先前南源那边腾不出空,长宁帮着押送了一次军需……” 徐吟有点乱:“要说身份他们很匹配,但……” 这几年长宁把营田县管得很好,南源那边渐渐也插上了手,徐吟考虑过这事,想叫明德帝破格提拔,给她个告身…… “凉王怎么说的?”
她问。
“阿鹿说,他想娶一个能跟他一起治理大凉的女人,当初想娶你就是看中这一点。现在他觉得长宁很合适,一则前周已亡,她若嫁去大凉那里就是她的家;二则长宁眼界开阔懂政务,正是他需要的王妃。”徐吟还是迟疑:“但婚姻不仅仅是合适,这桩婚事长宁背井离乡,没有感情怕不长久。”
燕凌笑了:“你怎么知道他们没有感情?阿鹿这个人,我还是有几分了解的,要是他对长宁没好感,不会跟我说的。他知道长宁的身份很特殊,娶了前朝公主,立场就有了微妙的变化,他向来审时度势,愿意冒这个险,可见长宁很合他心意。”
这么说也是。虽说长宁公主和她情同姐妹,但身份就是最大的阻碍,不是所有人都有勇气娶前朝公主。 “那等她写信吧。”
徐吟说,“只要长宁愿意,就成全他们。”
说完,她又感慨:“我原本还想看看,女子主政会走向何方,长宁要是嫁了,又看不着了。”
燕凌道:“这事我考虑过,最根本的还是途径。便是破格让她理政,别的女子呢?既不能科举,就不能入仕,不成体系,终究只是昙花一现。”
道理是这样没错。徐吟默默吃了一瓣橘子。 燕凌又道:“所谓男主外女主内,这是几千年来的习惯,也是最适应当下的法则,就算凭人力改了,恐怕也不能长久。倘若我们真想改变,那就要找到根本的规则,使之成为可以流传千古的定律。阿吟,你别着急,我们慢慢来。”
再也没有任何情话,比把她的理想放在心上更深情,徐吟不由一笑。 “好。”
两人说着细细碎碎的琐事,时光安静而祥和。 待徐吟出了月子,孩子办过满月酒,燕凌带着他们回了晋王府。 他是这么跟帝后说的:“我和阿吟都想过几年松快日子,也叫天明多多接触外头的人和事,免得养成不知疾苦的性子,所以立储的事还是晚几年吧。”
反正帝后只有他一个孩子,以后也不会有储位之争,所以明德帝应了。 说起来,晋王府还是燕凌一进京就挑中的,谁知道准备了那么久,成婚才一个多月就出征了,都没好好住过。 两人带着孩子回王府,一进去,就看到了清玄正陪着人在门房喝酒。 徐吟愣了下,走过去行礼:“道长。”
正在美滋滋喝着酒的邋遢老道看了她一眼,笑眯眯地应了声:“哟,回来了。”
一副熟稔的口吻。
管事过来想呵斥他,见着王爷王妃非但不行礼,还像大爷一样坐着——但被燕凌制止了。 “道长是来还那一饭之恩的吗?”徐吟问。
“是,也不是。”老道抿了口酒,“天下动荡,帝星不得归位,老道只是梳理天道,顺带报恩罢了。”
徐吟想了想,看向燕凌:“是他吗?”
老道哈哈一笑,抛下手里的酒杯:“可以是,也可以不是。帝星从来不是某一个人,而是民心所向,民意所趋。”
说完,他起身拍了拍清玄:“走了!此间事了,与为师回山清修吧!”
清玄答应一声,拎起自己的刀,跟着老道出去。 徐吟转头看去,他在门口抱拳施过礼,师徒俩大步流星,很快汇入人群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