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瑟写的作品戛然而止。 “呼~”尼克弗瑞深吸了一口气,揉了揉脑袋,语气十分平静地道:“是一个有意思的故事设定,但一点也没有逻辑。”
“哼,我想大概只有疯子才会写出这样奇怪的东西,看了一个没有意义的东西,这还真是浪费我的时间!”
尼克弗瑞嘴上说得云淡风轻,但他的手却死死地攥着手里的那份资料,资料被他的攥得出现了褶皱。 康奈尔显然注意到了这一点,伸手推了推眼镜,笑了笑,道:“哈哈哈,亚瑟写的东西确实蛮奇怪的,但局长大人你说毫无逻辑这一点,我是无法认同的。”
“我诊断过很多患有精神疾病的人,他们有一套自己的逻辑,那是一份具有单独系统的逻辑,他们对世界的认知跟我们对世界的认知不一样。”
“正是这一点,让我们认为他们不正常,他们是疯子,但实际上疯子不会认为他自己是疯子,他认为自己很正常……嗯,或许他们还会认为我们才是疯子呢?”
尼克弗瑞闻言,放下了手中的资料,眯着眼睛,微笑道:“哦?那就请康奈尔教授好好的讲一讲亚瑟的逻辑,我洗耳恭听。”
康奈尔深吸了一口气,嘴角露出一丝微笑,意味深长地道:“局长大人,当你凝望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望着你,屠龙者终有一天成为下一条恶龙,正义的勇士终有一天会成为邪恶的魔王。”
“当你虔诚地呼唤他时,他自会来到你的面前。”
“而当他来到你的面前时,你又会无法接受,这还真是一个奇怪的事情。”
“但真的到了那一天以后,又能做出怎样的改变呢?”
“是与呼唤的东西融为一体,还是从其中挣脱呢?”
康奈尔轻咳了一声,停顿了一下,伸手指了指尼克弗瑞身后的黑寡妇,微笑道:“局长大人就像你身后的那位,作为一个有很多年精神科经验的大夫,我觉得她好像生病了……” 尼克弗瑞闻言,瞳孔猛地一缩,怔了一怔,神情十分严肃地道:“康奈尔先生,我很怀疑你真的是一位医生吗?或者说医生真的是你真实的身份吗?”
“你似乎知道很多的东西,但又不想对我全部说出来,只是透漏一些东西暗示我……” “你是在和我猫抓老鼠的游戏吗?你是把我当成一只老鼠了吗?”
康奈尔摇了摇头,笑道:“局长大人,你误会了,我可没有把你当成一只老鼠,我一个普普通通的医生,怎么可能有那么大的胆子?”
“我只是有那么一点点的好奇心罢了,我很好奇亚瑟都做了什么?”
“我已经一个多月没有见到他了,我很担心我的患者。”
尼克弗瑞审视着面前的这位医生,缓缓开口道:“医生,你的那位患者已经死了,他干得事情,你还没有权限知道。”
“你也不需要知道,你最好老老实实的当一名医生,不要问东问西,知道太多的事情,对你不好。”
“医生,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这么一句话,好奇心害死猫!”
“哈哈哈~”康奈尔听后,大笑了一声,道:“局长先生,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亚瑟做的事情,我不会继续问下去了。”
“我安安分分地当一名医生,其实挺好的。”
“局长,资料你已经得到了,我想你该走了,我可是很忙的,每天都要治疗很多的病人。”
尼克弗瑞皱了皱眉,语气无比冰冷地道:“医生,你的意思是要撵我走吗?”
“怎么会呢?局长先生,我怎么敢撵你走呢,你愿意待多久那就待多久好了!”
康奈尔推了推眼镜,微笑道:“只是我还需要工作,我要去看一下我的病人朋友们了。”
说罢,康奈尔站起了身。 “等一下,我还有话要问!”
尼克弗瑞伸手敲了敲桌子,十分平静地说道。 接着,他在兜里摸索了半天,掏出一根烟。 “啪嗒~”点燃烟后,尼克弗瑞猛吸了一口,从鼻子里喷出两道白色的烟雾,注视着眼前的医生。 “唉~”康奈尔见此,叹了一口气,重新坐在了椅子上。 他躺了下去,将脚放在了桌子上,向前摊了摊双手,十分无奈地道:“好吧,局长大人,你还有什么想问的东西?”
“只要我知道的都会告诉你,绝不隐瞒,配合政府部门工作,是每一个美利坚公民应尽的义务……” “呼,最好是这样!”
尼克弗瑞吐了一口烟雾,缓缓道:“你刚才说亚瑟一个月前就没有来过了,你们最后那一天见面都聊了什么?”
“这个我很感兴趣,说说吧!”
“局长大人,资料里不是有吗?你自己看不就好喽?”
康奈尔微笑着问道。 “我问什么,你说就好了……不要耽误彼此宝贵的时间。”
尼克弗瑞皱了皱眉,看着康奈尔,冷声道:“另外,如果你还保持着这种态度,我会考虑换一个地方问你问题!”
“还有我讨厌别人将皮鞋放在我的面前,这很不尊重人。”
“康奈尔医生,你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你应该知道怎么样才是尊重人的样子!如果你不尊重我,那我也不必尊重了你!”
康奈尔无奈地耸了耸肩,收回了放在桌面上的脚,缓缓道:“局长大人,我觉得你有必要学习一些东方的文化,比如尊老爱幼。”
“我的岁数应该要比你大很多,最起码可以当你的爸爸……对待老人可不要这么无礼……” “而且我上了年纪,我的脑子很不好,得了老年痴呆症!”
“你刚才说什么?我好像一句都没有听清,你可以重新复述一遍吗?”
“对了,我还有心脏病,我有点害怕,一害怕就什么也记不起来了!”
尼克弗瑞听后,怼灭了手里的烟头,嘴角露出一丝微笑,道:“医生,如果你想不起来,我会帮你想起来的。”
“我的部门里有很多高科技的东西,可以强制性让你说出来,但我没有选择那么做,这已经是对你很大的尊敬了。”
“好吧!好吧!”
康奈尔叹了一口气,道:“唉,局长大人你可真是一根筋,明明资料上有,却还要我说一遍。”
“咳咳,那是一个月前的下午,我和亚瑟最后一次见面。”
…… 纽约康奈尔长老会医院。 下午三点。 亚瑟盯着康奈尔棕褐色的瞳孔,脸上的肌肉在疯狂地抖动,双手死死地抓着自己的双腿,胸腔不停地起伏,就像有什么东西在他的肚子里疯狂翻滚一样! 亚瑟皱了皱眉,双手狠狠地抓着大腿上的皮肉,他在用疼痛阻挡一些东西。 他狠狠地咬着自己的舌头,鲜血灌入了喉咙,他能清楚地感受那种剧痛,但这些疼痛还是无法阻挡他想阻挡的东西。 一直压抑着的癫狂大笑,冲破了疼痛的阻挡,冲破了胸腔的约束。 压抑不住的癫狂大笑让亚瑟无比的畅快,他开始放肆大笑起来。 “哈哈哈……” 亚瑟坐在椅子上看着坐在对面的康奈尔,双手向下狠狠地扯住了自己的嘴角,但脸皮还是在不停的抽动着,他克制不住自己的大笑。 “呼……呼……” 疯狂的大笑牵动着亚瑟的全身,扯动着亚瑟胸腔里的五脏六腑。 亚瑟开始咳嗽起来,他弯下了腰,骨瘦如柴的身体佝偻了起来,就像一只无家可归蜷缩起来的可怜小狗。 歇斯底里的咳嗽和致命的喘息伴随着疯狂的笑声,在狭小的办公室内回荡。 这笑声就像一条长着九只头的毒一样疯狂,骨子里的癫狂和邪恶的本性正在逐渐释放出来。 亚瑟的脸被阻止自己大笑的双手扯住一道道血印,就像一种新款的油彩一样,癫狂地大笑了一阵后,亚瑟恢复了意识,他的气息开始慢慢平静下来,变回了马戏团里那个懦弱的没有表演天赋的小丑。 “呼~我刚刚是发病了,对吗?”
“也就是说康奈尔医生你的治疗并没有什么作用对吗?你一直在欺骗我对,吗?”
亚瑟双眼全是血丝,嘴里喘着粗气。 “亚瑟,放轻松一点,我一直都在对你进行治疗,并且效果很好,可能你没有这种感觉,但我敢向上帝发誓,效果真的很好。”
“我觉得你现在很需要这个东西,适当的尼古丁可以让你冷静下来。”
康纳尔缓缓站起身,从抽屉中拿出了一包烟。 “人们总是无法接受跟自己不一样的事物,人们总是将他们称为异类,敌视他们疏远他们……但并不是所有人都是这样,比如我。”
康奈尔站起身来,从皮质的椅子上起身,他的手指触摸着光滑的桌面,绕着桌子走到了亚瑟的身后,一只手搭在了亚瑟背后的椅子上。 “嘿,亚瑟,连我都能接受你,为什么反倒你自己不接受自己呢?”
“自信点,也许这个世界还会有很多人接受你!”
康奈尔将烟递到了亚瑟的面前。 亚瑟接过了递来的香烟,而康奈尔也没有回到医生的位置,而是坐在了亚瑟旁边的椅子上。 康奈尔从烟盒中拿出了一根烟,拍了拍身上的口袋,摸索了一下。 “借个火,亚瑟。”
康奈尔微笑着道。 亚瑟茫然地从口袋中掏出了火机递了过去。 两个烟鬼开始吸烟。 很快整个房间内都充满了白色的烟雾,空气中都是尼古丁的味道,洁白的墙壁似乎也正在开始慢慢变黄。 如果一个不抽烟的人来到这个房间,他一定会头晕眼花,无比的恶心。 在抽了大半包烟后,亚瑟紧张的情绪,也随之消散了大半。 “亚瑟,自信点,你的笑容一点也不吓人,我甚至觉得还有点可爱。”
“在这个无比严肃的世界下,每个人都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好一点的每天忙碌地工作,坏一点的连忙碌的工作都没有。”
“在生活的压力下,每个人的脸上都没有笑容,每个人都戴着一副伪装出来的面具,很多人想笑却隐藏着自己的笑,但更多的人却是想笑都笑不出来。”
“亚瑟,在地狱厨房长大的你应该更能体会到这种感觉吧!走在街上都要害怕被人一枪打死,在一个杀人不需要理由,又有哪个人能笑出声呢?”
“每天都有数不清的凶杀案,但却没有人能拿他们有办法,所有人都漠视着这一切,人们不去反抗,开始变得麻木,吸食致幻物,酗酒……” “他们希望成为那些欺负他们的人,他们已经无法笑出声来了,每一个人都在谨言慎行,等待着那个一跃而起的机会。”
“亚瑟,你和他们不一样,哪怕在那样的情况下你仍然可以大声地开怀大笑,你得的不是疾病,你没有病,你是地狱中绽放的最美丽的花朵。”
康奈尔看着低头默默抽烟的亚瑟,缓缓说道。 “我记得你曾经说过,想要成为一个喜剧演员,用笑声来治愈全世界,嗯,你还要写一部美妙的作品。”
“你还对我说过,有一个女孩说,爱笑的孩子更被上帝喜欢。”
“现在至少有两个人并没有把你当做异类。”
康奈尔伸手摸了摸光滑的桌面,微笑着举起了两根手指。 “自信点……自己接受自己……别人才会接受自己……才会有更多的人喜欢我?”
“哈哈哈,喜剧演员,写一本书,是的,我的母亲说过,要给这个世界带来微笑!”
“难得康奈尔医生你还记得我的梦想?”
“对了,医生,不是两个人,是四个人……” 亚瑟癫狂地大笑了一声,一边摸着脖子,一边说道。 他的脖子上有一道鲜红的疤痕,看样子伤口很深。 “哦,四个人?这是一个很好的开始,不是吗?”
“亚瑟,你需要的不是各种各样麻醉的药品,而是自己接受自己,享受自己的快乐。”
“为什么要寻求改变呢?有什么法律规定一个人不可以笑吗?或者你真的觉得自己的笑声难听吗?”
康奈尔注视着亚瑟脖子上的伤疤,嘴角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