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已经有些燥热的阳光大方的挥洒在一个小村庄中,而在其中,一户大有着高高阶梯的人家分外惹人注目,这户人家的大门用红木制作而成,尽管随着岁月的风霜已经让其有了些皱纹,却不可磨灭其洋溢的富贵气息,与两旁描画着精致鲤鱼的彩色瓷砖墙相得益彰,但凡有路人路过,都会指着这户人家窃窃私语。“这就是刘家,可够奢侈的。”
“谁说不是呢,谁让刘老爷子有个生意做得大的大儿子呢,有福啊。”
“哎,我听说他大儿媳生了个姑娘啊?”
“可不是,刘老爷子出了名的重男轻女,这不最近二儿媳添了个大孙子,这小闺女,日子难啊。”
…………而在这户人家的庭院内,与两旁栽植的松柏劲竹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一群孩子肆无忌惮的欢笑声,仔细看去,大多都是男孩子,只有一个看起来两三岁的小女孩在小心翼翼的摆弄着手中的小熊娃娃,显得分外格格不入。屋内坐在正堂太师椅上的就是刘老爷子,几十年的风雨在他的脸上刻下道道痕迹,却未曾磨灭他的半分精气神,剑眉星目下高耸的鼻梁好似院里的松柏,尽管挺拔却带有几分固执。老爷子不轻不慢地抿了口茶,看着院落中玩闹的孩童,眼神却在四处飘荡。“老五家的还没来吗?”
“没呢,不过应该马上到了。”
回话的便是刘老爷子的老伴,她在围裙上随意地擦了擦手,突然跟想起了什么似的,看向自己的丈夫。“我说老头子,你知不知道最近大儿媳家的那个捡来的哥,他家的孩子……”这句话仿佛一只蚂蚁,爬的刘老爷子耳朵眼里痒的不得了,他皱了皱眉,冷哼一声。“本来他就够造孽了,这下好,又造一层,只怕到了阴曹地府都得扒皮嘞。”
“可不是,你说大儿媳那个爹,你直接让他改姓不好吗,还偏偏保留本家姓,结果还是和咱一样,都姓刘。”
老爷子眼中充满了不耐,摇摇头,把茶杯放回原处。“得了,这些事就别说了,老五家的来别让人家听笑话,只要以后那个野种别来招惹咱家孩子就行。”
“哼,我看是难,老五闺女心善的不得了,还不得可怜孽种可怜的不得了?”
听到这句话,老爷子的脸不由得阴沉了几分,眉间的刻印又深了几分。“怎么?他们也要来?”
老伴也看向院子,朝落单的小姑娘努了努嘴。“那毕竟是长孙女的哥,能不来见见?估计就这两天的事。”
刘老爷子刚想说什么,就被一阵敲门声打断,他朝老伴使了个眼色,老伴点点头,去外面拉开了那道略显笨重的红木门,吱呀的开门声打断了孩子们的嬉闹声,一双双眼睛纷纷朝外望去,只见一家三口迈入了大门,为首的男人慈眉善目,充斥着儒生气息,而跟在他身后的是一位端庄和善的女人,她的手中还有一只小手,是一个女孩,看起来六岁左右,眉宇间像极了父亲。“哎呦,你们可来了,老头念叨的不得了呢!”
老伴一边笑着打趣,一边将三人迎入了屋内,就在两个女孩擦肩而过时,年龄较小的小姑娘抬起头好奇的打量着来访者,而那位客人则是友善地笑了笑,还想说点什么,却被未注意到这一切的母亲拉走。小姑娘也并未多想,只是继续低头摆弄着小熊。只是爷爷家好多客人的其中一个,又有什么好注意的呢。“老爷子,您身体还好吧?”
“好得很哪,快坐。”
刘老爷子笑眯眯的招呼一家三口入座,其中的女孩也不怯生,按辈分叫了爷爷奶奶后就规矩的坐在椅子上。“这小丫头就是你俩的闺女吧,都长这么大了。”
老伴为女孩拿来了一包饼干,打量着女孩的模样,沈佳则是温柔的把她揽在怀里“是啊,都六岁了,冰冰,快谢谢奶奶。”
冰冰照做后,便把眼神丢在了院落中,毕竟是孩童心性,此刻的她只想投身于新伙伴的玩乐中,并不在意大人们的交谈。“看看这孩子,多大方,哪像我们那孙女,愁人啊。”
老伴略显可惜的叹了口气,却被老爷子的眼神制止,他看了看仍然落单的小姑娘,无奈的摇摇头。“雯雯的爸妈忙,就把孩子丢在我们这,像我们一把老骨头哪能陪她玩得动,就叫了一群孩子来陪她,结果这孩子,就是孤僻得很。”
“哪呀,我看雯雯这孩子好得很,文静懂事,以后了不得呢。”
沈佳看向小女孩的眼神充满了慈爱与怜惜,为什么雯雯会如此孤僻,其实她心知肚明,只是碍于老两口的面子没法点破指责,她想了想,放开了自己的女儿。“冰冰,你在这也无聊,不如去找雯雯玩吧。”
沈佳的这句话正中冰冰心意,她欢快的站起身,冲长辈们打了个招呼后便跑了出去,刘向辉赞许的对妻子点了点头,夫妻二人相视一笑,便继续陪老两口家长里短。庭院中。“哎,你这怪丫头在玩什么鬼东西啊?”
一个小男孩突然走到雯雯面前,一把把小熊娃娃夺走,上下打量着。“哦,原来是个破娃娃啊,我说嘛,怪人就玩怪东西!”
顿时在孩童群中爆发一阵欢笑声,雯雯则是又羞又恼,不由得小脸涨红,眼泪也不争气的溢满眼眶,就在她想像往常一样逃回自己房间去时,一个清脆的声音在她耳边震开。“你们干什么呢?!”
嘲笑声戛然而止,大家都惊讶着望着这个来访的小客人,由于冰冰较为年长,自然也比这群孩子们高一个头,她生气的指着那个小男孩,语气中充满了愤怒。“你怎么可以抢别人东西,还嘲笑别人?赶紧还给她!”
很快,小男孩便回过神来,他不屑地摇了摇手中的小熊,做了个鬼脸。“我抢又怎样?你来打我啊?”
“这可是你说的!”
让众人都没想到的是,冰冰不顾花坛中泥土的污渍会弄脏自己白皙的双手,抄起一块土块朝小男孩狠狠地砸了过去,料定冰冰不敢动手的孩子王瞬间吓的发抖,土块也恰巧砸在了他的面前,爆裂出阵阵尘土,击碎了孩童欺软怕硬的那颗邪恶的心。“马上还给她,不然我还打你!”
说完,冰冰就要俯身继续捡土块,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的小男孩不敢再造次,把小熊硬塞到雯雯怀里就要离开,却再次被那个勇敢无畏的声音钉在原地。“你还没道歉呢!”
男孩只想赶快逃离这片是非之地,他赶忙给雯雯说了声对不起,便匆忙离去,其他起哄的孩子也如树倒猢狲散般一哄而去,雯雯愣愣的看着被塞回来的小熊,尚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她的面前就出现了一张清丽温柔的脸庞。“你就是雯雯吧,你好呀,我叫刘音冰,应该是你的姐姐。”
雯雯第一次碰到如此主动和自己接近的人,一时间竟说不出话,刘音冰看出了她的窘迫,进而温和的笑笑。“你别紧张呀,我只是想和你交朋友,刚才他们欺负你,你怎么不反击呢?”
“我……我有点害怕。”
听到这句话,刘音冰诧异的挑挑眉,注视着眼前这个小小一团的小女孩。“那你之前都这么忍气吞声吗?”
“我一般都回房间……”越说到后面,雯雯的声音就越小,在这个自信又温柔的女生面前,她感觉到了自己的懦弱,就在她想着怎么脱身时,因为紧张而冰冷的小手突然被一团温暖包裹住。“你看,你不敢反击,就是你要逃走,只要你肯反击,逃走的就是他们了!”
刘音冰拉起雯雯的小手,自顾自地说道。“妈妈从小就教我,要学会保护自己,你也要勇敢一点呀,要勇敢保护自己喜欢的东西。”
第一次听到这些话的雯雯,终于抬起头看向了那双清澈到没有一点杂质的眸子,脸上绽放出了久违的笑容。“我知道了,姐姐。”
刘音冰满意地点了点头,温和地晃了晃拉着雯雯的小手。“那就说好啦,我们以后要一起玩哟,对了,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大名叫什么呢。”
雯雯望着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女孩,终于握紧了她的手。“我叫刘熙麟。”
而当时的刘音冰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这个小姑晦暗的童年中唯一的救赎与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