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神界领域时,安卿九薅了一朵蓝紫色的绒雪花,层层堆叠的蓝紫色泛着晶莹的光,鬼使神差的安卿九摘了一朵带出来了。他捧着花,心满意足的跟着沐笙回来,因为欢喜,他对着小六絮絮叨叨的了好多沐笙、沐笙的事情。逼得小六捂住耳朵,催着公子回去休息。因着他尚未修炼,众生并不能收入他的识海,沐笙将剑化成坠子大小让他挂在了脖子上,乐得他时不时的抚摸一下,直至入睡他手里还紧紧攥着。沐笙正欲开始功课,突然嗅到了一丝魔气。她猛然睁开眼睛,掐符捏诀,消失不见。千里之外,沐笙紧紧的追在它身后,眼看它即将消失,沐笙挥出一道凌厉的掌风,金色的神力接近魔气时两者皆消失不见。一切很平静,仿佛什么都不曾出现。沐笙立于空中,风吹的头发扬起,夜色下恍若神明。她黏磨了一下指尖,轻嗅了下,鼻尖传来一股腐烂的气息,她明白这是九幽的魔出现在人界了。可,这是为什么呢?六界的壁垒应是稳固,为什么人界会出现魔呢?她等了一会,并未见其他动静,足间轻点欲要返回。她的力量?沐笙有些惊愕,她轻敌了。抬眼,眸中红色一闪,整个困阵完整的出现在她面前。黑红色的法阵狰狞的布满空中,以她为中心根根黑线向外延伸,双脚被黑线紧紧缠绕一步也不能动弹。饶是再好的脾气也会被困阵磨死,它不能直接靠蛮力破解,一旦攻击的时候或者方位不对,它就会一生二,二生三,由原来简单的六十四种变化慢慢增加至三万六千八百五十四种。它的死穴可以出现在各个时候的各个角落,唯有经过大量的推演计算找出最正确的那个解法,然后一击即中。沐笙无奈,隐约翻了个白眼,她发誓她一定要找到幕后之人让他也体会一下三万六千多种变化的困阵。眼底闪过流光,沐笙在此地铺满强大的神识,金色的丝线闪现,不一会她已经尝试计算了多种解法。不是,不是,不是,沐笙估计她要出去还得一个时辰。而此时睡梦中的安卿九并不安稳,他仿佛听见从天边传来严厉的呵斥声,这声音让他从心底里惧怕胆颤,他的意识在被这个声音牵引着,慢慢陷入沉睡。安卿九的意识在晃晃悠悠中来到一个威严的宫殿中,他努力理解现在的处境。他,似乎在天上。天上?他眼睛一翻,似乎要晕倒。但是他现在是个魂,应该不会晕吧。大概?他为什么在这里呢?安卿九盘腿坐下,等着让他灵魂出窍的人出现。终于在他百无聊赖时,天帝踏着灵雾出场了。安卿九看到眼前的靴子,“你终于……”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身黑金色的冕服,金色的龙纹隐隐流动,再往上是一张面目饱满,不怒自威的容颜。明明是很让人亲近的脸,但此刻的安卿九却没来由的生出一股恶寒。那个人就这么看了他一眼,他就头皮发麻,手心里很快沁出汗液,骨缝里都透着一股阴冷。他想要控制着自己动一下,浑身却没有一丝气力,骨头一软跪在了地上。看着安卿九一副上不得台面的样子,他笑了,甚是和蔼可亲:“我的儿,你这一劫历的有点久啊,什么时候才能完成吾交于你的任务呢?”
安卿九颤抖着声音:“我不是你的,不是你的……儿子”“哦?”
男人扶了一下头顶的紫珠金冠,笑“吾忘了,你现在还是个凡人。”
说着,他抬手用仙力凝出一枚黑色的药丸,隔空钳制住安卿九的动作,掰开嘴巴,强行喂了进去。药效发作极快,不一会安卿九痛苦的倒在地上翻来覆去。额头布满细密的汗珠,脖子上的青筋暴起,他呼吸的每一秒都像吞了万千把刀片。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此时的安卿九蜷缩在地上,整个人湿漉漉的仿佛像是在水里捞上来一样。他的脸色苍白鬼魅,黑色的长发浸湿了汗液贴在脸上,白色的外袍皱巴巴的,像极了某种不可说的场面。“吾儿”他叫的很是亲昵,安卿九,不,帝九倾眼神里略过一丝嫌恶,但他面上不显,慢悠悠的起身,动作轻盈华贵,他俯身一拜,撩起衣服前摆,重重跪了下去。他的背绷的很紧,像一根不攀折的青竹,与娇贵散漫的小公子简直天壤之别。记忆里几千年的礼态刻进了骨子里,他端方有礼,眼神温和清透,只是再也不会有安卿九那样骄矜的情态了。“父帝安康。”
帝九倾敛下所有情绪,端得是得体大方。天帝捻了下胡须,轻轻拍在他的肩膀上,“吾儿啊,好久不见。”
“蒙父帝牵挂,儿臣亦挂念父帝。”
有来有往的父慈子孝的画面却违和的很,两人都挂着一副假面各自试探对方的底线。帝九倾嗤笑一声,他的好父帝,硬生生的让他以凡人之躯承受仙体灵力。他能感受到自己的五脏六腑迅速衰败,生命力也在不断流失,要不了几天他的这具身体就会化为枯骨。“他是真的不想让我活啊”天帝对帝九倾眼中流露出的恨并不在意,他是天帝是万物主宰,他不需要在意一个蝼蚁的目光,何况还是一个没有能力的蝼蚁。他看着帝九倾内心的恨意不断扩大又看着他装作平静的样子在他面前跪下,柔顺谦卑的跪下,他的内心无比的得意和满足。“吾儿啊,那位西方的佛莲……”天帝话并没有说完,他的脸上提起沐笙时不自觉的闪现出一抹忌惮让帝九倾有些奇怪。帝九倾再次俯身,姿态谦卑可怜“父帝,儿臣已经取得佛莲信任。”
“好,好,好。”
天帝眯着眼,极是满意这个答案,“我等着,我的儿。”
天帝笑着身形隐在灵雾中散去。等他离开,帝九倾捂住胸口,嘴角流出了鲜红的血液。他的识海,毁了。恨,他真恨啊,为什么他要有这样的父帝?等他意识回笼,已是深夜子时。明明现下正值燥热盛夏,他却缩在角落里双手环抱,努力给自己最大的安全感。窗外的黑夜黝黑深沉,桌子上的烛火明明灭灭,胸口的异物感传来,他这才反应过来:众生。他死死捏着众生,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它,仿佛在透过它看那个冷淡的女子。可,他该怎么办啊,要怎么才能还给她一个天真的娇贵的小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