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常诸般修行的路数,‘先天’之妙皆可遇而不可求。除在修成武圣之前、炼髓换血之时,有固定的那么一回,余者少有。 非得天才人物,机缘悟道,千百年一次偶尔闯进‘先天’之境,触碰到先天之妙,才能享受那么一会儿。 像赵景阳这般,竟是把先天之境固化在自己身上,使自己时刻处于生长之中,那实在是前所未见的路数了。 是太始玄元经太过奥妙,万古唯一? 这令赵景阳心中生出一些疑惑。太始玄元固然玄妙精深,但比起人本经的武圣道理来说,虽然略高,却并未超出太多。 人本经已是一个极限。 其他几部法门,其实也差不了多少。说来高是高些,却也不能否认它们也都是极限玄妙的法门,其间并无本质差别。 那么其他的法门,分明没有‘固先天于己身’的道理;为何太始玄元独有? 赵景阳浮想联翩,不得究竟。 “罢了。”
他按下心中疑惑,微微摇头:“既是好处,倒也未必要寻根究底;何况以我如今的道行,也寻不着其中的奥妙。慢慢来...” 推开窗户,左侧东边,正是一轮艳阳自地平线跳出来。 说来这个世界,在赵景阳眼中,比之上一个世界,分明大是不同;同是上海滩,且不说建筑格局之类的,单单说这天色,这里却是阴暗了几分。 就好似大气更厚重几层。 至于其中的缘由,赵景阳略有所知——这天地之间的元气,蕴含了比上个世界更显著活泼的阴暗、混乱气息。 当然,这玩意儿对赵景阳没什么影响。太始玄元炁萃取天地灵机,是不论阴阳的;不管混乱还是秩序,不管好的还是坏的,都在熔炼之列,没有区分。 正听的几声哨响。 便见右侧‘监狱’模样的红砖高墙之内,一队穿着类似军装的制服的人,正扛着枪出操。 又看了眼高墙内,那堡垒一样的巨大建筑——里头那些此起彼伏的种种气息。 ——这个世界,果然不同。 那一道道气息,在赵景阳眼中,便如一根根冲天而起的各色柱子,高高低低鳞次栉比。 肉眼自然是看不见的。 这些气息,其强横者,不次于练脏大成甚至炼髓换血的修行者! 其弱者,也堪比三毛、二牛等人。 果然是天地高远,元气活跃。非同凡响之辈,不在少数。 “倒是不知,美人几何?”
赵景阳笑起来,合上窗户,下楼来。念头一动,薪火宝树隐去同时,细风卷动,一边走一边已是将这小瀚海阁打扫了干净。 推开大门出来,一颗合抱大的垃圾球咻的一下飞往左边,跨过数百米距离,无声落入黄浦江中。 关上大门,走下台阶,所过处,杂草灌木湮灭作了灰。 便连瀚海阁外墙上的蛛网、鸟巢之类的东西,也一并在一缕缕元气的流淌之下,悄无声息的处理掉了。 住的地方,干净是其一。 再则便是要买些家居的用品——这瀚海阁里空空如也,连根凳子都没有,得给他添置起来。 赵景阳此间一身长衫,踩着千层底的布鞋,脚下不紧不慢的走。 走过那栋监狱似的建筑,见其这一侧的外墙上,一行大字‘不正常人类研究中心’,赵景阳心中一诧,却是笑了起来。 合着这里头,那一个个最低都在三毛境界的,却是关在这里被研究呢么! 不正常人类!嘿! 正一辆汽车开过来,唰的一下停在赵景阳身边。 推门下来,一个戴着眼镜的胖子,大概三十来岁模样。 “赵景阳?”
他说:“前些天儿听说瀚海阁的赵家人要回来了,我刚还想着呢。”
赵景阳一怔,心中隐隐有些恍然。 这时空、因果之中,倒是的确奥妙渊深。 他伸出手:“我是刘德龙,还记得吗?”
赵景阳跟他握了握手,摇头:“倒是不记得。”
刘德龙笑道:“大抵是时间久了,当初你们一家人去美利坚的时候,你才六七岁大,难怪不记得。得亏我也是见了你照片,不然也不认得你了。”
赵景阳:“......” 倒是他这里,竟然还有个身份了。 刘德龙道:“瀚海阁十几年没人住...这样,反正我这里工作也是走个过场,咱们先去吃个饭,再说住的地儿!”
便招呼赵景阳上车。 赵景阳也不客气。这人实在热情。 便车子打了个转儿,调头来,他车上说:“我就在这个研究中心工作,做后勤主任。”
他说:“你还记得吗?原先这儿,是我家的地儿。工部局征用了,建了这个研究中心;我家里有些关系,我便做了这儿的后勤主任,每天随便上上班,混日子。”
却是个话痨的。 也不知时空之间如何安排的一条因果,竟是这刘德龙,与所谓赵先生一家是邻居,曾有通家之好。 说是赵景阳的祖母,跟刘德龙的祖母,还是表姐妹的关系云云。 教赵景阳颇为有些别扭。 刘德龙还抱怨呢:“你说你也是的,从咱们奶奶那一辈算下来,咱们也算是个表兄弟的关系。以前咱们两家多好?这倒是客气起来了——打了个电报,也不说什么时候到、哪一班船次。我好去码头接你嘛!”
赵景阳打了个哈哈:“船什么时候到毕竟说不准。”
刘德龙摇头道:“总是要说一声才好。”
然后说:“你叫我老刘就成,我大你十来岁。”
赵景阳点头:“行。”
刘德龙便问:“你们家那瀚海阁十几年没住人,现在还能住吗?要不吃完饭,我给你找个住的地儿?你放心,最差小洋楼。”
这厮是个阔爷。 赵景阳笑道:“那倒不必。”
说:“瀚海阁虽然旧了点,但里外没坏;我已是打扫干净,只消买了家居物件即可。”
刘德龙道:“这地儿偏僻,旁边研究中心风水不好。依我看,还是换个地儿住的好。”
赵景阳摆手:“不必。”
刘德龙耸了耸肩:“由你。”
车子穿梭,进了一条小巷子。停车下车,来到一间早餐店前,刘德龙笑道:“别看这儿不上档次,味道却不差。”
进了门,便喊:“老张!来两碗哨子面!”
所谓老张,便是个干瘦的中年人;个子不高,眉眼普通;倒是一双手很有特点,皮包骨头,青筋虬结,似如钢筋。 “是你小子?”
老张道:“刚不是才吃过嘛?半小时没到。”
刘德龙嘿嘿一笑:“我肚子多大?!一碗儿面只个半饱。”
说:“只管下面。我这儿一个小兄弟刚从海外回来,给你带生意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