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德龙说:“架子的事儿好说,赶明儿请木匠过来瞧瞧,照着这屋子的格局现造。”
便说:“这些都是小事,一句话的功夫;百乐门那边儿我可是准备好了给你接风洗尘。老弟你六七岁离了上海滩,今儿既然回来了,老哥就带你好好尝尝这上海滩的家乡风情。”
却是说了白天有事,怠慢了;便要晚上在百乐门给赵景阳接风洗尘云云。 赵景阳笑呵呵也不拒绝。 便说:“行。”
就道:“回来的仓促,打了空手,殊是无礼;便这里这只青花大罐,老张那儿刚拿过来的,我琢磨着老刘你与老张既有交情,想必好古董这一口,不妨拿回去做个摆件。”
老刘一听,极是高兴,却连忙道:“不成不成。这罐子虽是惹人喜爱,但你我兄弟,我不能夺你所好。咱们不说那些...” 赵景阳笑道:“我历来对古董没甚兴趣,一只罐子而已,老刘你既然喜欢,便不要跟我客气。否则我也不好麻烦你帮我忙进忙出了。”
便作是礼尚往来。 虽是冥冥中安排的一条因果,但刘德龙今儿一见面,各种帮衬,不能当作是理所当然。 毕竟拗不过,又着实喜欢这罐子。 刘德龙认得老张,可不只是因为他那儿的面好吃;诚如赵景阳所言,那是古董里头的交情。 老刘就爱着一口。 喜滋滋便抱了青花大罐。两个人出门,上了车;先去了刘德龙家里一趟,把罐子放下,这才转道去了百乐门。 百乐门是上海滩有名的娱乐场所。两片天地皆然。 说起来,上一个上海滩,赵景阳去过的娱乐场所不少,什么大世界、新世界、新都会、天韵楼之类的,就是没去过百乐门。 到了一看,却也没甚区别。 就四个字儿,灯红酒绿。 而且还有点失望——没瞧见合胃口的美人。 有点名不副实。 在一片斑斓色彩的灯红酒绿之中,喝了点酒,看了几场舞剧,没留宿,子时归。 回到瀚海阁,动念便如跳崖,跌落维度,回了先前世界。 从瀚海阁三楼下来,见一层大厅之中,董红玉正与老吴、明楼一行,在薪火宝树之下,录入模板。 看看外头天色,清新间还是上午。 赵景阳心下转动,便知晓,两片天地之间,光阴各自不同。 分明这边低而那边高,但这边的时间,却走的比那边慢;沟通薪火,心中比照,知是一比十的尺度。 便这儿一分钟,那边十分钟;那边过了一个白天,差不多十二个小时,这边才一个多小时。 在那边,大清早时回头,瞧见董红玉他们在这里录入模板;晚上子时回来这头,一群人还没录完。 见赵景阳下来,董红玉便走过来:“不是说远行了么?”
赵景阳笑道:“已是一个来回。”
道:“时间尺度不同。”
董红玉似懂非懂。 赵景阳笑道:“我那头儿过了一个白天,回头这里,却才个把小时。”
董红玉怔怔。 ... 老张这里抱了金砖回去,立马喜滋滋跑电报局打了一封电报出去。 回到小巷饭馆,老张舒舒服服的抽了一袋旱烟,晚上吃饭都多吃了一碗。 实在是一件喜事。 他从湘北来,半年有余,打前站开辟出货渠道;按说上海滩神州前沿,有钱人如过江之鲫,怎么着不至于寻不着客户。 可半年下来,就是没找着。 上海滩流淌着金钱的味道,但嗅得着,吃不着。这边做生意,得闯过好几关,吐血割肉,才做的起来。 帮会、官府、洋人,哪一关都不好过。 便是寻着买家,人家问,跟这儿地头蛇拜过码头没有,拿到许可没有,你说没有,买家掉头就走。 老张是盗墓的路数,胆子大,不怕事;哪儿肯放血割肉? 所以半年下来,都没有什么建树。除结识了几个如刘德龙这样的古董个人爱好者,大客户实在找不着。 今儿找着了。 老张不是怕事的人,他也希望大客户不是怕事的人;诚然,他瞧出来,赵景阳是个厉害人物;但自己这边,也得做好准备。 要么与赵景阳之间的生意,不漏风声,一直能瞒着;但这可不容易,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所以就得预先做好应对风波的准备。 得从湘北调人过来! 他虽然不怕事,但也不觉得自己一个人能应付的来。 “这么大个买家,出手便是一百斤黄金,我老张舍了这条命,也得把这渠道给稳住!”
翌日一早,刘德龙又来这里吃面。 老张便对他说:“赵家少爷阔绰豪气,咱佩服的紧。昨儿十几件古董,爽了利落,三千五百大洋,却是信手便给了我一百斤黄金。”
刘德龙吃了一惊:“一百斤黄金?!”
老张点头:“赵家少爷信咱,咱也不能辜负了赵家少爷的信任。昨天儿一时惊喜,被钱堵了心眼,忘了给赵家少爷提醒。今儿便请您带个话,请赵家少爷防着鳄鱼帮。”
刘德龙心下了然。他跟老张半年的交情,又是上海滩的土著,自然知道这里头的潜规则。 皱眉说:“景阳接你们的货,你们可不能教景阳为难!”
老张正色:“我就是这个意思。我已打了电报回去,最多三五天,我这边的人就要过来,到时候咱跟鳄鱼帮分解清楚。就这三五天,请赵家少爷深居简出,防着鳄鱼帮一些。我怕万一走漏了风声,鳄鱼帮找到我这儿不说,还去找赵家少爷的麻烦,那就是我的罪过了。”
刘德龙听了,微微点头:“你心里清楚就好。”
说:“我会提醒景阳的。”
离了老张的馆子,刘德龙驱车奔研究中心去;车子停在瀚海阁外头,下车便登阶敲门。 却无回应。 琢磨着赵景阳可能出去吃早餐去了? 刘德龙只好先去研究中心打卡上班。 直到下午傍晚,刘德龙一直叫人盯着,这会儿,才瞧见瀚海阁开了门。 却是赵景阳在那边呆了一个多小时,稍稍吃了点荤辛,摆平了子宜宝丽几个,不上不下回了这边。 实在也是没法子。 那边时间慢。白天呢,女人们要么上班去了,而且昨晚上打过一场大扑克,正疲着,哪儿应付的住赵景阳? 只能教他不上不下。 所以,还是得这边找几个,不然日子不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