舜佑六十年,大雪纷飞,京都一片雪白,犹如一座雪国。即是如此厚雪冷天,舜曦都的百姓们都出了来,为何?自是为了去刑场一睹,明家一族斩首示众。刑场上犹如屠宰场,刽子手一刀一个,眼里看不到丝毫的温度及人性,如同是宰畜生般麻木,机械的下刀,围观的百姓们看得触目惊心,但却没有丝毫同情,明家上下二百三十五口,如同待宰牲口,排着队,等待着被屠。明月桥看着族人们,挨个被斩杀,眼里无尽恨意与不甘,她好恨啊!她恨程志欢,恨明寒息,但更恨自己!恨自己爱错了人!恨自己瞎了眼错信了人!导致明家被屠!她不甘!!瞥向不远处躲着的二人!明月桥一眼就认出!是那对狗男女!明家全数被屠,唯有一人被赦免,为何!因为就是此人为求自保,诬陷明家贪赃枉法,克扣赈灾粮食,焚烧百姓,陷明家于不仁不义!不仅要被抄家!死后还要背负污名!明月桥心中滔天愤恨,站起身子来,怒喊:“明寒息!就算我死了!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作为明家子孙,为己之私,竟残害全族,你死后,可有颜面见明家列祖列宗!”
“程志欢!我诅咒你!诅咒你们不得好死!哈哈哈哈!!!”
听着话,角落里的二人心中同时不觉的发冷,随之急忙离开。众人以为她疯了!朝着一边的空气说话。终于轮到了她,明月桥笑了,笑的凄凉,笑的沧桑,笑的疯颠。「尘香花已尽,日晚倦梳头。」「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明月桥缓缓闭上了眼,刽子手拿刀扬手,正欲下手,人群中传来一道洪亮的声音。“请慢!”
一位披头散发,穿着蓝青满是补丁的薄衣,满脸疤痕的男子,冲向邢台,仿佛看不见台上满是血迹和头颅,无视这如地狱般的场景,直径走向女子,眼里满是爱意。监斩官问道:“你是何人!竟敢擅自打断行刑!当知何罪!”
男人无惧笑道:“我是她的夫君。”
明月桥反驳:“她不是!我就算死也不会有这么丑的夫君!我自始至终只有程志欢一个夫君!”
闻言,男人心中抽疼,脸色更是苍白。“这人有病吧,还赶着跟这明家攀关系。”
“我看也是,八成是哪来的疯子。”
“说不定啊,比起以后当个孤魂野鬼,也好过入明家,一起走了,至少还能当个明家鬼,死后有庇佑吧。”
众人议论纷纷,都在下面取笑着男人。“妻主…”男子走去温柔抚摸着女子的脸庞,看着她早已被折磨的不如以前的脸庞,眼里满是痛惜。明月桥冷漠的看着他:“你来干什么,来看我笑话吗,那就尽情看,尽情的笑。”
随之一声冷笑。男子并没有因此而恼,反而还是一脸柔情的看着她,深情说道:“妻主,不管你怎么想,我始终对你不变。”
明月桥心底闪过一丝异样,复杂的看着这个被她休了,被她百般践踏,又将其毁容的夫君,不明白他到底要干什么。男子俯身在她耳边,轻声道:“妻主,你放心我会为你报仇。”
还没等他说完,便有人将他拉了下去。明月桥听着的他话,心底微微一怔,随后又一笑,报仇?他如何报?他的性子她最清楚不过,软弱胆小,连只鸡都不敢杀的人,谈何报仇?说那种话不过是为了骗她罢了。带着不甘和悔恨,就这样她死在刽子刀下。男子在旁看着女子人头落地,心也被挖走了,眼里没有光泽,眼神空洞,如同行尸走向邢台抱着女子尸首,没有丝毫畏惧,反而开心的笑了,这画面众人看得头皮发麻。待明家尽数斩完,监斩官与众人都散了场,只有一人还留在刑场清理着所有尸首。冰天雪地男子穿着薄衣,用薄弱的身体搬运着每具尸体。被斩后的明月桥,并没有消失,而是化作了灵魂,看着男子替明家众人收尸,整整二百多具尸体,不顾他人的异样的眼光,执着又倔强将尸体背到板车上,一趟又一趟来回推着板车,搬运着尸体。他这薄弱的身躯是如何承受住的,明月桥内心满是震撼和心酸。她不明白,为何他要这样,明明她是如此的糟蹋他,如此羞辱他,为何他还要这样待她,此刻,她心中有些后悔了,后悔自己曾经对其的作为。更痛恨自己的眼瞎,恨不得挖出来洗洗。「晋恒,对不起」可惜男人听不到。男人收拾完尸体,最后将心爱之人尸首,单独放在了自己的房里。躺在床上男人抱着她的头,就像如珍宝般爱惜抚摸着:“妻主,你等着,等我做完最后一件事,就来陪你。”
夜幕将至,一间房屋里一对男女,正因白天明月桥说的话,内心隐隐不安,全然没有发现屋外正站着个人。女人刚一开门,就头插利刃鲜血直流,眼睛瞪的大大,全然一副难以置信,屋里的男人此时还背对着门口,刚要转身,一把利刃直插头顶,瞬间血淋全身。飘在空中的明月桥,看着这一切,简直难以置信,眼前男子是晋恒。随后男人报了仇,满身是血的回了住处,一脸开心的抱着尸首笑道:“妻主,我做到了,是不是很厉害,哈哈哈哈….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孤孤单单一人的,等着我就来了….”「不!晋恒!」可惜都是枉然,她的声音无法传达。男人举着匕首,直插心脏。「对不起,若有来世,我必不会负你。」一阵大风吹来,将空中灵魂吹散。刺眼,头疼,浑身无力,这就是此刻明月桥的感受。她这是下地狱了吗,在受酷刑吗。“妻主,你怎么样了。”
是谁?谁在说话…..明月桥眼前一片模糊。“妻主…妻主…..”这声音,好熟悉…好像是晋恒!明月桥想到这,眼前明亮的起来。“妻主,你醒了。”
男人高兴的说道。“晋…恒…”她的嗓子是怎么了,明月桥觉得喉咙烧的慌。“妻主,是不是渴了,我去给你拿水。”
男人刚要走,就被她拉住了手,眼里满是不可思议。晋恒,真的是你,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可这些话,她无法说出口。晋恒看着她两眼含泪,想到了什么,心里纠结万分,终究还是妥协了,苦笑道:“妻主,你想娶程志欢,我会帮你,以后别再糟蹋自己身子。”
什么娶程志欢?明月桥不解愣了片刻,忽然明白了过来。她重生了!上天居然给她一次机会!好!她绝不会浪费这机会!程志欢!明寒息!我要让你们生不如死!要你们百倍奉还明家所承受的一切!“妻主,你昏睡了一天一夜,滴水未沾,我去给你拿点水。”
晋恒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明月桥这才反应过来,然后放开了他的手。她重生了,重生在娶了晋恒的第四天,新婚之夜抛弃了他,在外陪着程志欢,让他独守空房成为府中笑柄,第二日便回来宣布要娶程志欢,结果当然是遭到了所有人反对,为了逼迫母亲他们同意,她不惜伤害自己身子,泡冷水澡夜里吹冷风,在不懈努力下终于是染上了风寒,也就此成功的逼他们妥协,身子好了后便迎娶了程志欢。她记得还是晋恒百般祈求,前世她才得偿所愿的娶到了程志欢,一想到晋恒前世那么的爱她,她还那么去逼他,他心里该是承受了多少委屈。思及到这,她心里有些堵的慌。“妻主,来,喝点水。”
男人小心翼翼的将水杯放到她嘴边。明月桥颤了颤,张开嘴喝了起来。见她没生气,他喂她,晋恒心里顿时松了口气。平时她都视他如洪水猛兽,眼不见心不烦,刚才他真怕这递过去的水,会被她打翻,现在见她这般安静温和,此时这刻祥和,仿佛他们又回到了之前。之前他们一直都还好好的,但那时只有他们两人,没有程志欢….要是没有程志欢该多好,她是不是就会喜欢上他。晋恒觉得自己很坏,可心里就是忍不住这么想…….见她喝完水,嘴上残留了些许水渍,晋恒想也没想的,伸手去擦了擦。明月桥一怔,晋恒也一惊,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干了什么。顿时心里慌的不行,一脸紧张的看着她:“妻主….我…我…”明月桥看着他,心里忧伤又心疼,前世她到底是怎么下的去手的,这么美的一张脸,就那么被她毁了。缓缓抬起了手,伸手抚摸着他的脸庞。晋恒以为她要打他,闭着眼低下了头,等了片刻,也没见巴掌落下,只感脸上被温柔抚摸的触感。缓缓抬头,只见他的妻主,正一脸疼惜的看着他,眼里有些他看不懂的情绪,心疼和沧桑,像是经历过很多风霜。白皙细腻光滑柔软的肌肤,干净如玉,眉如剑峰眼如星,唇红如脂,这么个俊美男子,前世就被她毁了,真是恨死自己了。这一世,不会了,她要好好保护他。“妻主…”晋恒脸红了起来,大胆的握住她的手,不好意思说道。明月桥一愣,随之一笑反握住他的手。看着他,心里默默道「晋恒,我不会再放开你了。」得赶紧好起来,这不能说话的样子,真是憋屈。她有好多话,想跟他说。记得好像她这病,泡了热水澡捂了身汗再隔两天就好了,嗯,她必须赶紧好起来。这次她绝不会娶程志欢!明月桥看着晋恒指了指身上,比划了下。“妻主,想洗澡?”
明月桥点头。“好,那我去帮你准备。”
晋恒笑道。明月桥笑了笑,放开了他的手。安静在房中等待的她,听着门口脚步声,以为晋恒这么快就回来了,起身去看,一看来人,眼眶的泪水瞬间崩不住流了出来。得知这不孝女醒了,明荷本想来好好骂骂,可刚进门就看她泪流满面,刚才在心里囤了不少骂言的话,瞬间又说不出口了。但语气依旧不好,淡漠道:“你哭什么。”
「母亲」“怎么,哑巴了。”
明荷皱眉道。明月桥依旧难受的直流眼泪。再次见到母亲,叫她怎么不难受,一直以来她以为母亲不爱她,直到前世临死之时,母亲依旧在为她开脱,把罪全部揽到自己身上。到现在她都记得行刑前,母亲对她说:“月桥,你是我的女儿,你什么样母亲明白,我女儿为人正直品行端正,虽顽劣但绝不是他们口中之人,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你无须自责,是母亲无用,无法替你申冤。”
前世她为了程志欢总是顶撞母亲,处处与母亲唱反调,即便如此,母亲最后也依旧,没有让明寒息取代她嫡女的位置,现在的她才知道,以前的自己错的有多离谱,母亲心里一直以来都爱着她,自己却那样误会她,以至于最后铸成大错。晋恒回来时看着明月桥低头哭泣,心里也一阵难受,以为明荷正在责备她,赶忙上前说道:“母亲,妻主现在还病着,请您不要为难她,她如今病的厉害,嗓子已经哑了。”
“什么!不能说话。”
得知女儿病的不能说话,心里急了起来,明荷想到刚才自己还逼她说话,顿时心里有些自责。“大夫呢!快去给我把大夫请来。”
身后的下人,一看主子急了,立刻朝外跑去请大夫。没过一会,大夫过来把了脉,随后写了个单子说道:“小姐,没什么大碍…”还不等大夫说完,明荷打断道:“大夫,这还没什么大碍?这都不能说话了!”
大夫安抚道:“明夫人,您先别急,听我把话说完,小姐不能说话只是暂时的,捂身汗再喝下我开的药方,过不了多久便就能开口了。”
“真的吗,大夫。”
明荷追问道。“放心吧夫人。”
大夫说的确实没错,过不了多久,她确实就能痊愈,明月桥给了明荷一个安心的眼神。至此,明荷也就没再说什么,随后付了大夫诊金,让人好生送了其出去。等回过头时,就看见自己家女儿牵着晋恒的手,二人全然一副新婚燕尔的甜蜜夫妻,若不是亲眼目睹,她简直不敢相信,女儿居然对晋恒这么温柔。前两天还要死要活的,非要娶那小户人家叫程什么的,还为其新婚之夜抛弃夫君,现在这场景简直不可思议。难道想用另一种方式来让她妥协?同意她娶程志欢?不可能!程志欢那人不是良人,心思阴暗复杂,她绝不允许这样的人进明家。明荷清了清喉咙,犹豫了片刻,说道:“月桥,你要娶程志欢,我是不会同意的。”
闻言,明月桥低着头沉思。娶程志欢?呵,心中自然是不愿娶其。如今老天给她次机会重生,对于那贱人,自是恨不得把其挫骨扬灰,一把将其扔至粪坑,离得远远的,可死过一回的她,又怎么会这么轻易的放过他,她掌握着先知,既然程志欢早已和明寒息勾结,不如将其要好好留在身边利用一番,比起一死了之,活着慢慢折磨更能解恨。明家百来口的血债,她一定要让他们二人,好好偿还!见她神色疑虑,脸色凝重并不表态,明荷误会她对程志欢着执迷不悟,心底甚是失望,可见她如今病着,又狠不下心再责备她,怕其一会气急攻心更伤身。恨铁不成钢的看了她一眼,便甩袖离去。看着母亲气愤离去,明月桥心中甚是无力,她知道母亲误会了她,可如今这说不了话,被误会也没办法。看向身旁的晋恒,比起被母亲误会,她更担心被他误会,不管怎么样她是母亲的儿,母亲就算误会了等日后解释了,自会瓦解冰消。可她不想被晋恒误会,好不容易老天给了机会,怕二人间再因为他人生隔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