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长官厅里一灯为豆,王宵猎在那里看几人拟出来的演练计划,牛皋道:“知州真是铁打的。来这么多日子,几乎没见他休息过。”
邵凌道:“小舍人就是如此。若不然,几个月间,几百人成了几千人,据一州之地,凭什么?只是苦了你,小舍人不聚饮,少了饮酒机会。”
牛皋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在军中办正事的时候不许饮酒,经常连续数日,有的时候甚至十余日,日子着实难熬。但王宵猎自律甚严,牛皋能说什么? 曹智严伸了个懒腰,道:“熬了三天,着实累了。我们快快回去,大睡一场!”
一边说着,几个人出了州衙。牛皋约了解立农和余欢一起去饮酒,其余人回去睡觉了。 第三天,营房里,关申指着文书,大声道:“这是什么字?哪一个写的,我们看不懂,写来有什么用处?要做什么,只要长官一句话,看这些文书做什么!”
一边的刘野小声道:“队正,这是知州吩咐,全军皆是如此。”
关申恨恨地道:“打仗的用的刀枪,知州却让我们认字,难道拿着毛锥子上战场!几个月,我才认几十个字,怎么看得懂文书!”
见关申怒容满面,刘野和几个人都不敢说话,低下头去。 正在这时,严仪进来。见个礼,道:“你们队中什么时候讨论?讨论的结果,要写下来。若是识字的人不多,告诉我一声,我来帮你们写。”
关申冷笑:“真是好笑!现在军中,倒是你们这些识几个字的吃香!我们上阵,刀头喝血的,反倒成了废物。文书看不懂,就连议论的什么也要你们记!”
严仪愣了一下,急忙道:“队正说的什么?这是军中规矩,什么东西都要写在纸上,白纸黑字,抵赖不得。这规矩又不是我订下来的,因何烦恼?”
关申道:“发下来的文书上面的字我都认不齐全,要做什么,哪个明白?文书看不明白,讨论个什么!我们这些人不认字,难道长官不知道?”
严仪道:“军中教了几个月,总能认些字。纵然你认不全,队中所有人凑起来,总能看懂。前些日子不是说了,若是队正认字不多,就从手下选一个认字多的,作为文书。”
关申道:“真是好笑!我一个队正,还要手下读文书我听!若是如此,哪个还听我的!”
严仪觉得惊奇。其他队里都好好的,怎么就关申这里这么多事情。想了一想,自己又不是他顶头上司,何必多管?道:“你们要怎么做,我管不着。我只是说,若是后边记录的时候需要我,可以帮忙。具体怎么做,队正自便了。”
说完,拱了一拱手,扬长而去。 看着严仪的背影,关申狠狠啐了一口。 刘野低声道:“队正,我们怎么做?”
关申道:“先不要想那么多,你们随着我饮酒去!”
刘野看了看其他几人。几人一齐摇头:“军中出去可不容易,如何敢坏规矩?”
关申冷哼一声。道:“哪个跟我走,就一起出去。今天痛饮一番,其他的不必去管!”
见关申样子认真,有两个起身,愿意跟关申。与刘野一起,随着关申出了军营。 王宵猎是要建封闭军营的,只是时间太短,还来不及。现在军队分别驻扎在汝州周围,砍伐树木围了起来。只是无法严密看管,经常有人翻过木墙出城。 数千人的军队,除非像监狱一样到处是看守,不然怎么可能滴水不露?看得太严,就会让气氛过于凝重,军中的人情绪不好。看得不严,就会记纪律形同虚设。其间的分寸,对于军官是个考验。 关申带了三人,从附近不远的一处木墙翻了出去,进了汝州城。 走在街上,刘野道:“队正,我们去哪里?”
关申道:“听说不远开了一处酒铺,卖的酒水好,菜又便宜。我们去看一看。”
三人沿街走了不远,就见街道拐角处一处铺子。外面挑了杆酒旗,里面好大的棚子。棚子下面食客众多,几乎挤满。许多个小厮,在人群穿梭。 指着酒铺,关申道:“不用问了,必是哪里。走,我们去尝一尝。”
三人到了酒铺,就见门旁边立了个木牌,上面写了十几道菜。关申看了一会,怎么也认不全。不过大致知道,这里卖的是面,还有下酒菜。 关申道:“自从到了汝州,知州很是弄了几道菜出来,百姓甚是喜欢。其中的一样是面,有各种花色,诸多吃法。我看这里卖的也是面,不知道什么花样。”
刘野道:“看这里写的,卖的是刀削面。不知道怎么个削法。”
“那是个‘削’字么?我只觉面熟,可惜不认得。”
关申重又看了一遍,摇了摇头。 进了铺子,三人找个位子坐了,等着小厮过来好点菜。谁知等了许久,小厮在身边来回几趟,就是不来招呼。关申等得心焦,一把拉住过来的小厮,道:“你们如何不来招呼我们?”
小厮忙道:“客官,我们只是送面,并不招呼客人。你们第一次来?到那边买面,交了钱会领一个牌子。把牌子放在桌上,我们自会送面来。若是要吃些酒菜,自去另一边去买。”
关申听了,看那边柜台。一张桌子前面,排了好几个客人。另一边则有一排大盆,盆里都是各种熟食。熟食旁边,则是一个巨大的酒缸。 放过了小厮,关申道:“新开的铺子,怎么都这么多规矩!”
说完,带了三人到了点面的桌子前。等了一会,前面的人买罢了,关申到了桌子前。问道:“你们这里有什么样的面?什么价钱?”
桌子后的人抬头看了一眼关申。道:“这里只有刀削面。分羊肉、猪肉,还有鸡蛋。羊肉、猪肉的都是十文,鸡蛋的八文。若是要用酒菜,到那一边买去。”
关申道:“哪个要吃鸡蛋!给我们来三碗羊肉的,都要盛得满了!”
桌子后的人道:“客官放心,我们这里的面都是足量。这里交钱,领牌子去。”
关申道:“没有吃饭,便就先交钱。你的面不好,那又如何?”
那人有些不耐烦:“我们都是这般规矩。你若是不放心,尽管不吃好了。”
关申要发作,见这店里十几个小厮,自己打不过,只好强压下怒气。掏出三十文钱,领了三个牌子在手里。带着三人,到了旁边卖酒菜处。 见这里卖的菜,有大块的猪肉,煮得分外肥美,放在大盆里。旁边是大块的带骨羊肉。再有卤好的豆腐、羊蹄、猪肝、猪肠等,还有一大盆茶叶蛋。 问了价钱。猪肉和羊肉都是三十文一份,豆腐、羊蹄等便宜,十文一份。茶叶蛋最便宜,只要三文一个。再一边还有凉菜,无非是藕、黄瓜等,也是十文一份。 听了价钱,关申道:“直娘贼,你们这里的菜价钱好贵!”
后边的小厮道:“客官,这是大块的肉,如何算贵?现在外面肉价,一斤要一百余文。一斤才能够做几块?我们这里是官府的生意,最是物美价廉。”
关申想了想,要了三大块羊肉。又要了两份凉菜,一份卤豆腐,还有一份藕。那边一壶酒也要十文钱,先要了一壶。 此时不管是猪肉还是羊肉,下水吃的人不多。而且做法简单,味道着实不敢恭维。价钱不高,百姓也没有吃的习惯。不过这里的下水,都是用心卤出来的,只是食客还不习惯而已。 端着回到桌子上,关申摸摸怀里道:“直娘贼,吃这一餐,我袋里便空空如也!现在军中成了这个样子,如何过得下去?”
说完,倒了一碗酒喝了。 刘野也倒了酒。看着关申,小心问道:“队正欲要如何?”
关申道:“且饮酒。等喝完了,我们再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