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名府城始建于唐僖宗中和年间,宋仁宗庆历二年,仁宗皇帝采纳吕夷简的意见,建大名府为陪都,设置北京留守,称北京大名府,以控扼河朔,防备契丹南下。 历经七十余年发展壮大,大名府如今乃是汴梁以外,大宋朝最繁华之地。 红日初升,大名府南门旁的一处茶楼上,两名壮汉正喝着早茶,聊着天,其中为首年纪稍长一点的汉子生得一双丹凤眼,卧蚕眉,虎头燕额,猿臂狼腰,身高八尺,如雷神降世,乃是大名府兵马都监,唤作大刀——闻达。 另一员大汉身材七尺以上长短,面圆耳大,唇阔口方,腮边一部落腮胡须,威风凛凛,相貌堂堂,乃是大名府留守司正牌军,唤作急先锋——索超。 这急先锋索超是个憋不住事的人,想着昨日那梁中书来军营一事,便朝着闻达说道:“都监哥哥,那青面兽真接了送生辰纲的差事?”
闻达点了点头,沉声道:“这厮却是功名心太重,为了去那蔡相面前露脸,竟自不量力的接了差事,那生辰纲岂是那般好送的,日前梁相公也不是没问过某与李都监,只便是我俩也不敢应承。”
索超闻言,亦是附和道:“那生辰纲去岁便失过一趟,至今未获,大名府至东京都是旱路,今岁天下盗贼林立,此去要经过的紫金山,二龙山、黄泥冈、白沙坞、野云渡、赤松林,都是强人出没的去处,这一路上不知有多少贼人惦记着,却莫送了他那天波杨府后人的性命。”
“哎~他要去送死,我们却又有甚办法,只那厮终究辜负了三公子的期待罢了。”
闻达重重的叹了口气道。 索超却是不以为然,直啐了一口说道:“都监哥哥,不是某索超背后嚼舌根,只某真不知三公子看中那厮什么,你瞧他平日里处处赔小心的样儿,哪像个杨门后裔,直丢那杨老令公的脸。”
闻达端起茶盏,饮了一口,只道:“却也不说这些了,自年前那杨志来到大名府,闻某也算是尽心尽力看顾于他,没教他受过半点刁难,便是日后真论起来,祝三公子那儿也说得过去。”
索超闻言,也不多说,提起茶壶猛灌了几口,将身子往闻达处靠了靠,指了指城门处贴着的三张悬赏通缉告示,低声道。 “都监哥哥,某麾下的心腹兄弟昨晚当值,瞧着一人酷似那威胜的田彪,便一路尾随,见那人从后门进了李成的府内,那兄弟又在李成府外猫了一宿,便瞧着那人今日天方亮就出了城。”
闻达面色一沉,沉吟片刻后,道:“如此看来,真叫三公子言中了,李成那厮果有不臣之心。”
“如今我们该如何做?要把此事禀报给相公大人么?”
索超问道。 闻达沉默半晌,摇了摇头,道:“此事你我心知肚明即可,只派人盯着,莫要惊了那厮,且看他下一步动作。”
索超闻言,面露郁郁之色,直瓮声道:“如今这河北一带的山贼土匪,大都汇聚到了威胜,直叫某平时要剿匪都找不到去处,某倒是盼着那田虎快点造反,也让某的金蘸斧早发利市。”
闻达微微一笑,道:“三公子上次不是说了吗,这天下大乱不远了,你这一身本事,早晚有用武之地。”
索超听得此言,却是眼珠滴溜溜的转了一圈,朝着闻达笑道:“都监哥哥如此说,那小弟权且先忍着,只这身筋骨属实僵硬,莫不如都监哥哥与小弟去那校场耍耍。”
闻达爽朗一笑,道:“既如此便依了你,稍后去军营点了卯,咱便耍耍。”
二人说话之间,便瞧着有一行十五人,挑着重担从茶楼下路过,径直朝着城门而去。 为首那人七尺五六身材,面皮上老大一搭青记,头戴凉笠儿,穿着青纱衫子,系了缠带行履麻鞋,跨口腰刀,提条朴刀;另有一老两壮年三人,皆是头戴宽檐大帽,穿一身黑灰色素衣,老者打扮作客人模样,两名壮牛男子假装做跟的伴当。再有十一员壮硕汉子,各挑着一副重担,头缠裹巾、身穿短卦,脚踩麻鞋,做脚夫打扮。 此一行十五人,便是要去东京送生辰纲之人,杨志并梁中书府中的老都管与两名虞侯,另十一个壮健的厢禁军。 出了大名府的城门,杨志一脸的担忧,他心中却又岂会不知走这一趟生辰纲千难万险,只摸着胸口处那一封梁中书写给蔡京的保举信,终是迈开了那沉重的脚步。 暑月炎天,前五七日还好,一行人起五更趁早凉便行,日中热时便歇,无论是那老都管还是虞侯军健,都挑不出话来。 五七日后,人家渐少,行客又稀,一站站都是险路凶地,杨志便专挑着那酷暑难耐之际赶路,那十一个厢禁军,担子沉重,稍有怠步,又挨杨志藤条抽打,早就怨声载道;那老都管上了年纪,烈日之下亦是步履艰难,对杨志也是颇有不满。 只这般行了半月之后,杨志与众人的矛盾已是越发尖锐,不可调和。 六月初四日时节,天气未及晌午,一轮红日当天,没半点云彩,热气蒸人,嚣尘扑面,一行人正是酷热难耐之际,便远远的瞧见一处绿树成荫的冈子,那挑着担子的军健便一脸喜色的争先恐后的朝那冈子奔去。 那一众军健歇下担仗,便躺倒在树荫之下,双腿如灌了铅一般,再也走不动道;杨志站在冈下,仔细的端详了一番,但见这冈子:顶上万株绿树,根头一派黄沙。嵯峨浑似老龙形,险峻但闻风雨响。山边茅草,乱丝丝攒遍地刀枪;满地石头,碜可可睡两行虎豹。 杨志心头猛的“咯噔”一声,暗道一声:苦也,便慌忙冲上冈去,拿起手中的藤条便朝着一众军健劈头盖脸的抽去,嗷嗷叫道:“只这般险峻之地,哪是你等歇脚的地方,起来,快走。”
众军健却是任由藤条打在身上,也不动弹,打得这个起来,那个又睡倒,直无论如何都不走了。 那老都管此时正坐在一处松树荫下喘着粗气,见此情景,朝着杨志道:“杨提辖,端的热了走不动道了,且让他们歇一歇,略过日中再行如何?”
杨志闻言一脸苦涩,朝着那老都管拱了拱手,道:“都管你有所不知,此处唤作黄泥冈,乃是强人出没之地,你却看着冈子周围方圆数里,没一户人家,谁敢在这里停脚!”
那老都管闻言不耐烦道:“这几日你却说处处是险地,这一路行来,除了路途难走,又哪来的半点凶险。”
杨志瞅着这厮仗着身份摆谱,也不愿与他多做分说,便又扬起藤条,要去驱赶那些军健,方走两步却瞧见对面松林里闪过一条人影,此时冈下亦是传来一道声音。 “赤日炎炎似火烧,野田禾稻半枯焦。 农夫心内如汤煮,楼上王孙把扇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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