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想不通的事情慢慢淹没在了日常的课程和考试中,任务一项项压上来,新的烦恼,也紧接着就来了。那个时候像天塌下来一样的两个字,现在也一样是噩梦——“数学”。为什么、它可以这么折磨人?短暂的半个学期里,夏煜靠着她那有一点天赋加成的语文成绩,充分地得到了身为语文老师的班主任洪老师的青睐,心里地位一路高升的同时,座位也不断靠近中心。她坐到了陈安阳的身后,那个开学第一天耷拉着脸的小个子。但人不可能拥有一切,才刚开始在学习的路上苦行,夏煜就已经一脚高低了。真的是因为不聪明吗?也可能是那张可怕的脸。数学老师是个三十出头的男老师,姓李,年纪不大,皮肤也白白的,却有着一股油腻的味道,胡茬总是密密麻麻地缠绕在他的脸上,还夹杂着或长或短的胡须,紧锁着的眉头总是抹不平,似乎对这世界充满了怨恨。第一印象看着就不好对付,出于动物趋利避害的本能,夏煜总是本本分分。半学期过去,也是不好不坏、相安无事。今天出事了。李老师让带了一把挑花棒来配合做一些计数的练习。女孩子本就爱玩这些,那么大点的孩子自然是克制不住。同桌的小女生刚一打开,心思早就转移了,开始专心致志地玩起了挑花棒,铁面老师的话早听不进去了。眼看着在布置课堂练习了,夏煜一向的善良心思来了,悄悄地戳了戳同桌,全情投入的女同桌却浑然不觉。夏煜只好偷偷地喊她引起注意,谁知引起了讲台上那位的注意。“夏煜!你干什么?你都会了?就开始讲话了?这题你上黑板来写!”
突如其来的关注,让她不知所措,好心人怎么变成了扰乱课堂纪律的调皮蛋,想解释,看着台上的人怒气逼人,不敢吱声,闷着头上黑板作答。猝不及防的冤枉让她思绪飘忽,心中气恼,黑板上的数字看着更讨厌了些,静不下心来作答。身旁的数学老师一如既往得焦躁,没等她挣扎一阵,上去就夺下她手里的半截粉笔,往讲台上一丢。“算了,上课讲小话,肯定不会做的,去座位上站着去!”
夏煜灰溜溜走回到座位上站着,心里是气愤,眼泪却不争气地要从眼睛里出来。对于数学的厌恶和恐惧,是因为天生的劣势,还是因为那一张脸,这时候已经在心里慢慢倾斜作出了回答。“陈安阳,你来说。”
铁面老师的脸上似乎有了一丝温情。每到这种时刻,对着学生发过脾气或者难题无人应答的时候,李老师总会喊到陈安阳。而他也从不例外,用他那乖巧的回答和从不出错的答案让老师平静下来。隔着眼里的泪水望过去,那个数学课上只说正确答案的小不点突然变得白净秀气起来,本就站着的她仿佛还在仰望他。他什么时候变好看了?还长高了吗?下课铃响,折磨结束。夏煜站得腿酸疼,赶紧坐了下来,两眼茫然地望着课本发呆,回忆着刚才那一段尴尬又丢脸的一幕,是否会在同学们的心里待得很久。“刚才你是喊她不要再玩了,我听到了,老师误会你了。”
陈安阳转过来,冲夏煜笑了笑说道。沉冤得雪了,可惜老师没看到。夏煜看着陈安阳转过去的背影,看不懂的事情好像少了一件。陈安阳没有长高,但的确变得好看了。夏煜不知道的是,有些男生只是长得慢一些,陈安阳本就是个好看的男孩子,只是暑假扔在了乡下奶奶家里散养晒黑了,那一天的丧眉耷脸只是因为上学路上妈妈的催促让他弄丢了好朋友送的东西。她也不知道,她那些总让她吃亏的善良、当头一喝下的不知所措、和情绪相反的不受控的眼泪会是她甩不掉的附属,让她觉得离光芒万丈越来越远。小学的数学老师换了好几个,后面的那些是温柔的、是耐心的,但夏煜对数学的兴趣似乎依然提不起劲来,但也逐步向上。初中的时候,好像噩梦重演搬遇到了同样不喜欢的数学老师,光明顶、大肚腩、犀利的眼神、紧锁的眉头像极了过去,但更甚从前。他会在课堂上不断地向学生开炮,会把一时调皮的学生打得鼻子流血扔去墙角罚站,会在课余时间组织不知道有没有用的补习班创收……一切好像又回到了从前,数学的压迫一直都在,那张可怕的脸换了一个形式出现,只有陈安阳一直是那个几乎从不说错误答案的人。近水楼台偷了师,倒也让夏煜逃过了不少风暴,依然是普通的成绩,却也牢牢占据着前部的边界线,没掉进黑名单里。“补课”其实也是有用的吧,比花钱的还强。夏煜想。陈安阳越来越高大的个子,是夏煜与她越来越远的差距,更让他像一座山一样亘在眼前,只有他能在阳光下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