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孟兆比较谨慎，下令全队暂停，先观望了片刻。　　最前面的楯车距离壕沟仅二十丈远，沟后面的明军影影绰绰貌似没多少人？火炮倒是摆着十几门，问题是咋还不开炮？　　难道对方还留有什么后手？　　张孟兆正思索呢，杜度派人来催促赶快进军，再磨叽天都要黑了。　　楯车再次动起来，明军也终于开炮了。　　第一轮实心蛋并没打击楯车，而是高高飞起落在鞑子后队，滚滚跳跳着收割了七八条腿。　　鞑子这边祝世阴刚展开炮队要反击，楯车已经奔跑到壕沟边，旗奴们缩头猫腰急慌慌的往沟里填麻袋。　　二十步外的明军开始零零散散的放枪，火力不强打的挺准，一枪消灭一个旗奴。　　张孟兆感觉不对劲，这抵抗力太弱了，难不成明军大队已经坐船跑了？　　冲一下就知道了。　　他举刀一挥，六百多个假鞑子嗷嗷叫着往前冲。　　壕沟对面的明军居然都懒得应付一下，直接落荒而逃？　　“就这？瓮中之鳖了！”

杜度放下望远镜，笑呵呵着一摆手，两千汉兵分作两队出击。　　两千蒙骑也分作两队，各去守住一座山头，准备收割逃窜出来的明军。　　这边张孟兆一口气追进去二里地，越跑越感觉不对劲。这鹿角、拒马竖着摆成一线是什么用意？这东西向的矮土墙又是干什么的？给我指路呢？　　他叫停队伍歇了会儿，顺便瞭望一下左右山头有没有埋伏。这么一耽搁，后面大队蜂拥而来。　　他们越过前队直接往里冲过去，生怕跑的慢了少拿人头。　　眼看左右两队大概跑了一里地，张孟兆见他们停下了。　　前面有情况？　　此时杜度刚走到山口，祝世阴美滋滋的汇报说缴获明军十六门火炮。　　其中有两门堪比红衣大炮，而且铸造精良，上面还配有炮镜。尤其令人惊艳的是炮车。　　“贝勒请看这里，镶嵌的珠子能转动，可以让炮车更轻便。”

“哦？这种车确实没见过。”

杜度也挺好奇，蹲下来仔细研究了一番。　　“这车好像挺复杂啊……”　　就在这时，有人来报，明军在谷地里安置了铁丝网，大军被挡住了去路。　　“铁丝网？啥玩意儿？”

“回贝勒，跟渔网差不多，就是用铁丝编制的，上面还有很多毛刺……”　　“草！玩的倒是挺花哨，带我去长长见识。”

杜度让祝世阴别研究明炮明车了，先率领炮队进去支援。　　他又留下七百名旗兵看守山口，带着五百旗兵以及一百个巴牙喇护军和巴牙喇前锋兵进入谷地。　　张孟兆看到贝勒来了，急忙上前禀报说北、南、西三面都有铁丝网，很不好拆，只怕其中有诈，还是先退出山谷为好。　　“我倒要瞧瞧什么是铁丝网，它经得起我一炮嘛？”

“咚……咚……咚……咚！”

说什么来什么，山头传来四声炮响。　　“不好！上当了！”

杜度到底是久经战阵的老将，当即勒转马头就外面窜。　　他庆幸自己留了守兵在山口，不至于被明军关门打虎。何况外面还有两千蒙骑，明军有埋伏又如何？大不了死掉些汉兵而已，多跑几趟就抓回来了。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杜度刚跑出去十多步，炮声随即在他身后响成一片。　　顺军的火炮射击诸元早已校正，闭着眼放出了第一炮。　　三四千鞑子被圈在南北宽一里半、东西长三里的范围内，还能往哪跑？　　首发三十四颗开花弹爆开二十八，横扫一大片。　　真假鞑子们呜哇乱叫着蜂拥朝出口逃窜。　　“咚咚咚咚咚……”　　把守在山口两侧的迫击炮和步兵炮卸下伪装怒吼起来，一拨就收割了三百多个鞑子。　　紧接着三千多大顺兵从南北树林里钻了出来，隔着铁丝网端枪瞄准。　　“啪啪啪啪啪啪……”　　没有一个鞑子能活着接近山口，纷纷在半路扑街。　　野战炮第二次开火打出的是实心蛋。　　炮声一响，逼到山谷中间的鞑子们被犁出三十条血胡同。哪怕巴牙喇前哨兵穿了三层甲也挡不住一击。　　有颗铁蛋特别调皮，居然飞到了山口外面，一不小心收割了三个鞑子。　　单方面屠杀真没劲！　　周文郁扣了扣鼻子，弹飞一坨分泌物，黯然道：“这样有意思吗？这不是欺负老实人吗？”

曹变蛟收刀回鞘，愤愤道：“还打个求哇！没尸首的讨吃货！”

左光先拿着大片刀边刮指甲边说道：“孔队，坐下歇会儿吧，轮不到你开火了。”

孔有德呵呵一笑，刚要转头回话，余光瞥见山口窜进来一批鞑子。　　“这不就来活儿了？”

他刚端起枪瞄准，山对面的李弥昌抢先开火，山下鞑子眨眼倒下二三十个。　　“踏马的急个求啊，就不能放进来再打？”

孔有德骂骂咧咧的转换目标，正要抠扳机，三十四颗铁蛋拉着烟线落地，一路朝山口滚动。　　“我糙！这也太惨了吧！”

陈洪范转过头不忍心看了。　　艾万年挠了挠头，“短毛的炮厉害！”

张应昌叹口气，“我老了，看不懂了。”

血染山谷。　　炮声枪声仍然响个不停。　　陈洪范开口道：“老周，这下你又生意兴隆了，那么多辫子头全是你的。”

周文郁摘下头盔，摇摇头，“没劲，懒得割了！”

左光先呵呵一笑，“要不你投短毛吧。见识过这种场面你还愿意回去做大明的总兵官？”

周文郁往树上一靠，“干完这趟活儿我就回家养老，读读书写写字，再不理世事了。”

张应昌附议，表示也想回家养老，就是不知道短毛放不放人。　　孔有德开口道：“陈总兵刑期满了吧？你好像还差半年？”

陈洪范急忙道：“我还差二十三天了，悔过书都写了八十次了。孔队，我态度绝对摆的正，您帮我递个话？”

孔有德笑道：“你拜错佛了，我踏马的现在就是个小小的队长，跟短毛隔着好几层呢。”

左光先又跟老乡张应昌说就算短毛放你走，你敢回家？回去了怎么交待？朝廷不追究？　　张应昌唉声叹气。　　曹变蛟说咱们现在还算失踪人口，就是不知道这次露面后会不会被人捅出去。　　众人在这里闲聊着，山下战事已经接近尾声。炮声和枪声也慢慢消停下来。　　曹变蛟打量几眼，回头道：“孔队，你们还不吹冲锋号？”

孔有德摸了摸脖子上挂的哨子，“可能快了吧？”

冲锋号到底还是没有响起。　　李春缑带着一哨骑兵纵马下山，在战场上绕了两圈，收拢了一千多个俘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