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五年,毛文龙在耀州(大石桥)被扬古利击败。 如今老扬被封公爵,在鞑朝地位仅仅低于贝勒。他已随皇太极西征,李自成暂没机会砍了他为毛吹逼出气,那就先砍个贝勒岳托。 老岳出耀州不久遇到了败退的萨穆什喀,听说盖州失守,气的他差点吐血。 盖州武备虽然没有海州强,但居然连一天都坚持不住?明军到底是有多厉害? 再说岳托刚在耀州见过祝世阴,听他说起那位李总兵要卖枪卖炮,还十分大方的奉送了样品,怎么忽然又变卦了? 岳托责问萨穆什喀是不是言语傲慢,跟李帅起了冲突。 老萨赶紧指天发誓绝对没有。 “那个李狗币非要让我在晌午前凑齐钱款,当时就要做交易,这哪里可能嘛!全天下都找不出这么做买卖的。”
“真是这样子?”
岳托有些不信。按常理推断说不通啊。 他刚要让人押送萨穆什喀回沈阳,探马来报,明军侦骑火枪厉害,己方伤亡七八骑了。 坐在板车上的岳托抬头看了看天,又问萨穆什喀,“明军装备的全是火器?”
“千真万确!不管步兵骑兵人人扛着火枪,只配了腰刀没有长矛。”
…… 李自成抬头看了看天色,乌云逐渐汇聚,情况不妙。 张道濬忧心忡忡,“大统领,咱们先回盖州暂避一下?”
张应昌、陈洪范等人也纷纷劝告,如今拿下盖州已经是相当大的功劳了,实在不必犯险。 反正鞑子迟早会来,到时以逸待劳再把他们全歼也不耽误什么。 李自成犹豫不定。 此时皇太极大概已经部署完毕,定下四路兵于七月初八日同时寇边。他也可能收到了明军在登州集结的消息。至于盖州情况,皇太极最快也要十几二十来天才能知道,毕竟两千里地呢,草原上也没完备的驿站系统。 等皇太极下决心赶回来估计要八月底了。或许他认为济尔哈朗守的住,也不会轻易跑回来。 皇太极走之前交待留守的老济以防守为主,不要深入。他说若敌人深入我境,我以逸待劳何必慌张?所以济尔哈朗很听话,面对岳托的调兵请求不予理会。 但是等杜度阵亡、盖州陷落的消息传回沈阳,济尔哈朗就不能淡定了,必然领兵出征。这也是皇太极走之前考虑到形势严重时交待济尔哈朗的应对之策。 从沈阳过来不到三百里地,加上调兵遣将的时间,济尔哈朗最快五天就能赶到耀州。 李自成不知道眼前这场雨会不会下,会下几天,只怕到时济尔哈朗和岳托一会合,对方起码两三万兵力,而且后续援兵可能又在半路了,这可难应付。 要知道大顺禁卫军的战兵就四千,加上炮营不到五千,就算紧急情况下把工兵营和辎重营全都拉出来参战,那也和鞑子兵力差的远。 到时别说打辽阳、沈阳,守住盖州都勉强。所以李自成才会临时起意卖枪卖炮,只希望鞑子们误判之下给顺军留点喘息机会。 李自成琢磨了一会儿,下令全军继续前进,赶到孛罗埚(博洛铺镇)扎营。 这边算是鞑子内线了,沿途村落不少,人烟稠密。 孛罗埚驻扎的几十个真假鞑子稍事抵抗就投降了。 顺军抓紧时间开始构筑工事,刚开干没一会儿,淅淅沥沥的小雨飘落而下。 同时李自成得报,鞑军在十里外的金牛山下扎营。 …… “天助我也!”
岳托欣喜异常,一时间感觉身上的病都好了七七八八。 火器怕雨是常识,这下明军还能指望什么?居然不退反进?明年今日就是李狗币的忌日! 话说鞑子们为了从关内走私货物费了不少力气,如果这个李狗币是真的想来做交易呢?火炮火枪这种大杀器都能卖,还有什么不能供应? 岳托本着先礼后兵的原则,派人前去交涉,顺便打探下明军虚实。 冒着小雨,叶勒慎、瓦尔喀、高鸿中、佟学文四人进入明军营地。 胡逸笑呵呵道:“几位,不用鬼头鬼脑的张望,等谈完事出来随便你们走动。”
真假鞑子也不尴尬,一笑带过,跟着小胡走入一座大宅院。 门口卫兵一推门,四人鱼贯而入。 抬眼打量,当中坐了个短毛,左右雁翅排开坐着几员黑脸大将。 高鸿中一抱拳,还没开口,张道濬先发话了—— “这位可是高游击?”
高鸿中纳闷道:“正是鄙人,这位将军怎么称呼?”
张道濬叹口气,“一别十余年啊!家父天启元年任辽东巡按,讳铨……” 高鸿中恍然大悟,拱手道:“原来是张公子,久违了。”
他是辽阳人,那年兵败城破他跑去了广宁,第二年努尔哈赤又攻陷广宁,老高投鞑了。如今他任鞑朝刑部承政,类似于大明侍郎。不过鞑子新设的六部等同于摆设,还没走上正轨。 张道濬点点头,“高承政,若我派人去沈阳拜会大汗,该如何行礼?”
“自然是跪拜……”高鸿中感到莫名其妙。 张道濬偏头示意,“那你们四位见了我大顺国大统领为何不跪下行礼?”
“啪!”
张道濬一拍桌子站了起来,“藐我君上,该当何罪?”
叶勒慎、瓦尔喀、高鸿中、佟学文四人打了个激灵,互相对视一眼,脑子糊涂了。 神踏马的大顺国大统领,主位上坐的那个短毛不应该是大明旅顺总兵? 四人一时愣在当场。 佟学文反应快一点,朝张道濬一抱拳,“敢问……” 张道濬回礼,“大顺国礼部尚书张道濬!”
佟学文又愣住了。 随即短毛左右诸人一个接一个拍桌站起。 “吏部尚书陈洪范!”
“户部尚书张应昌!”
“兵部尚书左光先!”
“刑部尚书艾万年!”
“天部尚书曹变蛟!”
叶勒慎、瓦尔喀、高鸿中、佟学文四人目瞪口呆。 高鸿中还在琢磨天部尚书是个啥几吧玩意儿,张道濬又一拍桌子—— “还不跪下给大统领行礼?”
瓦尔喀嚷嚷道:“我们来见的是大明旅顺总兵,不知道什么大顺大败……” 艾万年反手抄起椅子砸过去,大叫道:“御前惊驾,死罪难逃!来人!拖出去砍了!”
胡逸上前一个飞腿把瓦尔喀踹翻,反扣双臂,拽着他的小辫子就要拖起来。 直到瓦尔喀的惨叫声传来,他的三个同伙才如梦初醒。 叶勒慎和佟学文直接上前帮手,高鸿中却跪倒在地,“大统领开恩!”
就这一句话的工夫,天部尚书曹变蛟和兵部尚书左光先已经跟叶勒慎、佟学文战在一处。 都是武将出身,四人拳来脚往,各逞威风,打的好不热闹。 礼部尚书张道濬、吏部尚书陈洪范和户部尚书张应昌随即加入战团,三下五除二把叶勒慎、佟学文打翻在地。 高鸿中看傻了,赶紧给短毛磕头,“大统领,恕我等几人不知天颜在此,有失体统,还望大统领……” 李自成开口道:“起来吧!”
高鸿中又磕了个头谢恩,战战兢兢起身,“大统领……” 李自成摆摆手,“高承政,若有三人在你沈阳大政殿上对皇太极如此不敬,该如何发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