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左所。　　商人云集的港口，码头停泊的大船有多半是来自南洋，郑森寻找的对象也是这些船只。　　但逛遍了这些船，了解了对方装运的货物后，郑森失望的情绪越来越大。　　很简单，因为大明的形势在这一年内转变的太过迅速，以至于许多南洋的船主在冬季之前订购的货物多数并没有粮食在内，在夏季来临乘着西南季风前往中国贸易的时候，大明丢失北方，大顺占据京师接着被满清入关击退这接踵而至的消息加上粮价上涨，使得许多手握粮食的商人选择待价而沽，继续等待局势变化，看看粮价是否会继续上涨。　　这种情况下，郑氏都不得不出斥巨资才能收购各地粮食，郑森想在中左所的市面上找到正常价格的粮食压根就是痴人说梦。　　“社里兄弟们家族应该还有些粮食，但数量不够不说，现在局势混乱谁会嫌自家粮食多呢？而且隔了一道求人，总是不妙，银子给少了不好，给多了也吃不消。”

难办。　　转了一圈，郑森心里盘算着怎么解决这个问题，他在码头上的酒馆里喝杯茶的功夫，却被一群人围了上来。　　“可是南安侯家的明俨大公子？”

从人群中走出来一人，一口叫出了郑森的名号。　　“公子不认得我了？我是吕宋的汉商林久轩呐！”

没等郑森回想起这厮是哪个，对方就自顾自的介绍起来，并询问郑森最近如何，可有意投资吕宋云云。　　“林久轩，呵呵。”

经过对方的一阵介绍，郑森想起来这货是哪个了，原来是年初自己还在台湾时从吕宋来拜见自己，希望自己能够代表郑氏给予吕宋汉人以保护的吕宋商人。　　“公子不知，闻南安侯得朝廷封爵，我等南洋汉商不蒂于拜谒天妃娘娘一样高兴啊！”

“台湾盛况非凡，仅仅几个月就翻天覆地，我吕宋汉商翘首以盼，随时等王师为我撑腰，当然，若能像台湾事一样，驱逐西夷，设立州府自是最好的了。”

这最后一句话，林久轩的声音忽然减弱，眼中尽管闪着期待，但还强行压低了声音。　　郑森知道这是因为酒馆内人多耳杂，万一让人听到，传回吕宋的西班牙人耳朵里，没等到郑氏舰队来，他们就得遭殃。　　“真真巧了，我有事要你帮忙，若能成，吕宋之事我想应该能够敲定。”

林久轩很高兴遇到郑森，郑森同样高兴碰见他。　　吕宋那地方别的不多，粮食还是很充足的。　　如果林久轩能够从吕宋拉来廉价的粮食，潮州的饥荒就能顺利度过，甚至还能让郑芝龙对吕宋提起兴趣。　　“公子原来是要粮食啊，朝廷的情况我们是有所了解，粮价确实涨了许多，现在各路粮商都把粮食捏在手里不肯出...”　　说到这里，郑森还以为吕宋的粮食也不好弄时，林久轩话锋一转。　　“但如果是公子需要，我林久轩说什么也能弄到一批粮食来，不过可能数量不多，最多十万石，而且价格也不会太便宜。”

十万石！　　郑森心头一紧，连忙开口答应下来。　　“好！就十万石！”

十万石粮食，足够十万人三个月生计，整个潮州府人口百万，粮食缺口经过董飏先带着一通官吏统计，大概在二十万石左右，林久轩一下就给解决一半，剩下的能从台湾和惠州这些地方调些补上，基本潮州的情况就解决的差不多了。　　“你可帮了我大忙！”

狠狠一拍林久轩肩膀，郑森心情大好，招呼林久轩一起饮酒，末了还请对方前往侯府，不过被林久轩以身份低微而婉言拒绝了。　　第二天酒醒，被赖戚憬服侍着起床郑森才从兴奋中回过味来。　　这十万石粮食不是那么好拿的，以现在的粮价来看，每石的粮食价格在二三两，但这个价格是很难买到粮食的，普遍得四两，即使林久轩从吕宋运粮的价格低一些，也不会太低，就拿三两五钱来算，十万石粮食就要三十五万两银子。　　这笔银子，郑森当然是拿不出来的，毕竟他只从中兴社的兄弟手里募到了十几万两银子，剩下近二十万两银子的缺口还得找人出。　　开空头支票给林久轩怕是不好使，这银子摊到谁的头上成了一个很值得思考的问题。　　“夫君，你昨日从中左所回来，喝的无比尽兴，怎么今日醒来却闷闷不言？”

赖戚憬初为人妇，身上还保留着之前的轻快性子，对郑森也没有董酉姑那么尊重，说话向来是想到就说，没大家族女子身上那么多规矩和束缚。　　郑森摇了摇头：“天下人尽为财愁，你夫君我也不例外，莫看这一觉醒来，其实就有三十万两银子的债压在了我身上。”

“切，我才不信，夫君是南安侯的公子，世人皆知南安侯府天下富甲，夫君岂会为三十万两银子发愁？”

赖戚憬不信郑森也没继续说，而是叹了口气，下床吃着早饭。　　沙虫粥咸鲜可口，配上时令的清炒蔬菜与一碗鱼汤，这就是南安侯公子的朴素早餐。　　吃完饭继续来到灵源山思考人生，郑森和赖继谨想着搞钱的时候，一艘跋涉了万千海路乘风破浪来到泉州的西洋商船在中左所刚一停靠，那悬挂着荷兰旗帜的船上，就匆匆下来一个人。　　“哦？郑森公子也在泉州？正好！”

波宇烈士很高兴郑森也在泉州，这样他就不用多跑一趟潮州了，所以在从中左所坐船去到安平时，他先是亲自将东印度公司总督范迪门命他交付给郑芝龙的作战书送去了南安侯府，接着自己来到了灵源山，找到了郑森。　　“哦，亲爱的郑森公子，真高兴你也在安平。”

波宇烈士满脸如沐春风，即使海上航程疲惫，也无法掩饰他心中的喜悦，他现在一身轻快，只等着公司与郑氏的联合舰队兵临金边城下，炮轰柬埔寨王宫后，自己在公司获得巨大威望，并出任柬埔寨长官了。　　然而他没注意的是，自己的声音刚一出现，黑暗中两双冒着精光的眼睛就盯上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