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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五章:驻马西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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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州到杭州,百二十里,飞马一日即至,使北的陈洪范就在德清遇到了南下的清军。  不过他碰到的却不是正派清军,而是刚刚投降的湖州方国安部。  听说陈洪范是带着皇帝的诏书来与南下清军商议谈和一事,方国安登时怒目暴起。  这狗贼,敢有颜面再祸朝纲?!  “父亲,不如斩了此獠,就说他是来诈降,拖延时间的,鞑子应不会起疑。”

方国安的儿子方士衍拱手说道,方国安没有细想就摇了摇头,他刚投降,最是不得信任,现在杀了陈洪范容易,可也就暴露了,那博洛贝勒虽说年轻气盛,可也不是个容易哄骗的主。  “放他去吧,我前日已派人往杭州说谋计划,朱御史与左巡按为浙中龙雏,我引清军而来,届时临阵倒戈,能大破鞑子自是最好不过,即若不成,寻机遁入城中,也能叫鞑子知道不是何人都能招降的,今后再有那偷生苟且之辈妄想降清,也得掂量掂量了。”

“父亲,若皇帝不信我们,不让我们进城怎么办?”

方国安鼻孔一张,哼唧两声:“你以为我没有考虑周全吗?崇明的郑氏兵船广大,若进退不得,我们自往嘉兴、松江府奔去,鞑子兵少,志在杭州,不会穷追我们的,郑芝豹在金山、海宁都有船只派驻,只要上了船,那不就如同鱼入大海虎入深山?”

陈洪范的船只经过方国安的队伍时,惹得一阵齐齐注视,陈洪范还以为那是他们嫉妒自己能使清朝,不禁乐了起来。  等到了博洛的满蒙八旗军近前,陈洪范赶忙命人把“出使清国”的旗帜换成了“使大清国乞和”,端的是谄媚到了毫无底线的地步。  不过他的谄媚倒是起到了作用,博洛召见他之后,从陈洪范口中得知了杭州城的情况,以及杭州及绍兴、宁波等地明军的布防、数量还有弘光君臣的态度倾向等重要信息。  对于议和一事,二人则是只字未提。  “你可以回去告诉明国皇帝了,我部大军明日即可到达杭州,若他们献城投降,则可保全富贵性命,要是负隅顽抗,就只有死路一条。”

博洛很是狂妄的说道,不过他也有狂妄的资本,在博洛麾下的近万清军中,绝大部分都是满蒙八旗兵,经过江北与江南的征服,人们对清军的战斗力有了一个新的认知,那就是一个满洲八旗兵约等于五个个明朝边军或是顺军士兵,更约等于十个普通明军,更何况他的军队里还有上千名白甲兵,所以莫看博洛只有不到万人的清军,实际面对浙江境内十数万明军,确实丝毫不惧。  陈洪范来了,陈洪范又走了,他的心情非常愉悦,战争亦或者说混乱对他这种胆大心细,巧言令色、擅长玩弄口舌的人来说简直是大发横财的难得机会。  从杭州带出来的上万两白银和百匹精美丝绸尽管大部分都交给了博洛,但还是有不少落入了他自己的口袋,此番再回杭州,等到博洛大军兵临城下,到时不论是逼降还是破城,他都能再捞上一笔。  杭州、绍兴、宁波,再加上湖州与嘉兴,浙江北部的这五府比之江南亦不遑多让,若是不那么计较,其实人言中的江南这五府就占了一半。  也因如此,浙江才能挤得下这般多明军而没有迅速崩溃。  当陈洪范回到杭州时,朱由崧已是急的团团转了,他召宁波的王朝先与王之纲前来勤王不得,只能将希望寄托在保护自己一路从芜湖转进到杭州的黄得功身上。  当然,如果陈洪范出使能起到效果,使清军同意谈和那当然是最好不过的事情。  杭州城被兵丁严加把守,面北的城门已经紧闭,城北的民居百姓更是早早地收拾了行李包袱往城南逃去,不过更多的是过钱塘江朝绍兴、宁波二府处寻觅活路。  对于杭州的朱由崧,百姓已经不抱希望了,在此前如同闹剧一般的潞王监国,再到皇帝击败潞王,入主杭州,如果不是告示贴满了杭州百姓甚至不会感觉到监国换成了皇帝,哦,还是有感觉的,毕竟为了养活从芜湖来的黄得功部数万军队,杭州的税又加了不少。  大敌当前,朝廷却如儿戏一样换了又换,纵然百姓对左衽鼠尾的鞑子没什么好感,也不会觉得朝廷能守住杭州了。  连南京都守不住,如何罔谈杭州?  长江宽广倍于钱塘,结果如何?  百姓看的清楚,身居九五宝座的皇帝却为欲望所困,痴痴地等着陈洪范带来好消息。  朱由崧终究是没等来割地求和,送给岁币,偏居临安梦江南的梦中情节,陈洪范一脸悲戚的回到了杭州。  “清兵连营十里,军容浩然,兵甲犀利,红衣大炮动辄需五牛三十人拉动,其巴牙喇即白甲兵有三千,皆披重甲左右重弓大枪,列阵冲锋如铁浮屠,莫不可挡!”

“清国博洛贝勒言说,陛下若以江南之地来降,可保富贵荣华,泽被子孙,传高皇帝血脉于后世,若,若是顽抗...”  陈洪范的发言能唬住朱由崧,却无法唬住满朝官员,文官等如左光先、张秉贞等人怒斥陈洪范虚张声势,武将黄得功也是对其多有讥讽。  “陛下,今浙中有兵十万余,臣愿效仿古之韩信,背钱塘江一战,陛下也无须出城,只露面城头,使诸军有所望也,再出府库银钱、酒食等犒赏诸军,臣定保杭州无虞!”

黄得功是不愿再退了,他也不会投降,自只有死战一途。  可朱由崧不这样想,他怕了,朱由崧早吓破了胆,前些日子叫嚣攻打潞王时的风光不再,只剩苟且偷生的残念。  朱由崧望了望一众据理力争的大臣,心中虽认可陈洪范的提议,却同样也没有勇气反驳他们,末了只能是点头同意据城守之。  六月二十日,杭州城北,博洛骑在马背上,手搭凉棚望向远处的南方。  “倒是个享受的好地方。”

他咧嘴笑道,转头又抱怨了一句。  “就是忒热了些,不比辽东凉快,棉甲都没法穿了。”

杭州以东二百里处,嘉兴府乍浦所。  郑军舰队云集此地,统帅江南三万余郑军的郑芝豹也从崇明移驻到了这里,不为别的,清军进犯杭州,郑军虽然不想轻举妄动引火烧身,但还是无法坐视不理的,所以郑芝豹就从距离杭州四百里水路的崇明来到了只有二百里,一天就能赶到杭州的乍浦。  “报!清军博洛部兵力探明,约有满蒙八旗六千人,汉八旗二千,其中多为骑兵,且携带各类大炮一二百门,其中红衣大炮三十门以上!”

“急奏,急奏!降清的方国安部在攻城前反正,向清军发起了攻击!”

“杭州守军闭门不出,不纳方国安部!方国安部遭遇大败,现已狼狈逃窜,朝临平山奔去!”

一天之内,郑芝豹的心情如同过山车一般,听着奏报军情,他只觉得浑身刺挠。  “娘老子的!”

郑芝豹骂道。  “娘老子的!”

方国安骂道。  临平山下,方国安回头心有余悸的望着那依山傍水颇为秀丽的杭州城,扑通扑通狂跳的心脏终于有了片刻歇息机会。  “娘老子的!狗皇帝真是该死了!”

他连连骂道,也不解恨,一想到刚才自己带着部下在阵前反正,呼喊着杭州城内的明军出城与他共同进攻清军,然而已经转头与清兵酣战了几个回合,凭借突然暴起的势头逼退清军十几丈地界,却迟迟不见杭州城内的援军出来,反倒是驻扎在城西宝石山的黄得功一部兵马赶来支援,然而很快就不敌清军攻势,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那时方国安还不信邪,带着队伍边打边撤,来到城下不远朝城头的兵将高声呼喊,要求开门让他们进城,没想到不仅没有等到城门大开,反而还挨了一顿城头上射下来的箭矢,方国安那叫一个气,却也无可奈何,只能匆匆向东撤退,撤着撤着就变成了溃逃,万幸他的队伍多是江南出身,普遍会水,能泅水过河,才不至于叫清兵追上。  现在到了临平山,已经是狂奔了三十余里,再看看身边士兵,竟是少了一半,只剩三四千人,被清兵杀得不多,主要是一路溃逃走失许多。  “父亲,现在怎么办?去嘉兴?”

方士衍大惊方定,连连喘息向方国安问道。  “不然如何?没有船只难道泅水过钱塘?!”

方国安刚遭大败,心情格外的差,但他不知道的是,此时的杭州城下会有能让他血压飙升,气到吐血的一幕。  杭州城外,方国安的临阵反正就像是没有发生一般,本来因为方国安而导致清军阵脚大乱,有那么一瞬众将齐出,大败清军的机会转瞬而至,城内的明军有数万之众,却如同缩头乌龟一般不敢出城。  这似乎和黄得功之前说的不同。  “陛下!方才天纵良机,臣请出兵接应方国安,即使不能破敌,也能打杀清兵威势,壮大我军军威,如此杭州可保,而今,而今!”

黄得功将眼睛睁到最大,悲痛欲绝得看向朱由崧,说完之后还环视场间诸臣、诸将。  朱由崧高坐台上,缄口不言,在他左右的陈洪范代替他说了话。  “靖南侯怎知方国安不是诈降?若这是清军诡计,我军出城之后落入埋伏,岂不是白白损兵折将?”

黄得功怒目圆瞪,咬着牙继续道:“那方国安败退至城门时,为何不开门让他们进城?难不成方国安死掉的那些士兵,也是伪装的不成?!”

陈洪范嘴角微翘,眼神眯起打量着黄得功:“这谁又知道呢?臣可不敢拿陛下的安全冒险。”

黄得功怒不可遏,他只觉得头皮发麻,心中痛惜大好局面被陈洪范这种奸臣搅黄,胸口沸腾的血勇翻滚上心头,怒发冲冠直接大步迈到陈洪范近前。  “好你个狗贼,吃里扒外的汉奸!”

他一把揪住陈洪范的衣领,老拳挥上,给陈洪范结结实实来了一拳,而后将其仍在地上,用脚狂踹,边踹边骂道。  “国朝败坏至此,皆是汝等奸臣窃据朝堂,恶鬼穿衣,装作堂堂大夫,尔是何等黑心,我今日就挖出来看看!”

说罢,黄得功就抽出腰间佩剑,猛地戳向陈洪范的心口。  陈洪范是狡猾小人,眼看小命不保,也是激动不已,身子一滚,躲过了致命一剑,身上的官服叫剑划开了一个大口子,此时奔跑起来颇为狼狈,跑两步就踩到衣襟,跌倒在地。  黄得功快步追上,就要戳死他,却为朱由崧喝止住了。  “朝堂之上,拔剑杀人,黄得功你要谋反吗?!”

朱由崧气得发抖,呵斥道,其他大臣与将领也连忙上前阻止,黄得功见状心中唯有悲鸣,无言悲痛的哼唧着乱颤,把剑一扔,冲朱由崧重重一揖,接着就掠袍转身离去。  “靖南侯!靖南侯!”

马士英在后面追着,朱大典、张秉贞等人也跟了过去,看到黄得功背影稀疏,不禁面色讪讪。  “...”  是夜,白天弘光君臣之间发生的一切在这小小杭州城中自然是瞒不住的,整个晚上,不知道有多少人心中测测,而在一处府邸中,左光先与张秉贞二人面对而坐。  “今日事...”  “若杭州不守,公赴国难邪?渡江邪?还是?”

左光先静静盯着房间内的烛光,半晌道:“世事浑浊,我已无力应之,只求归乡野居。”

张秉贞点点头:“公若归乡,请代为照看我家后辈,我...”  “坤安兄意欲如何不必与我说,我只赠兄一句,凡事三思,清名与性命,兄视孰为重,一时是此,一时是彼,不能两全。”

张秉贞闭上眼表示明白,左光先举起酒杯,二人孤灯下共饮。  方国安逃到临平山附近时,已经到了傍晚,再略作休整,在临平山上休息了一夜,第二天时就找准了方向,得知郑芝豹正驻军乍浦,决定前往乍浦投靠郑军。  而在杭州,经过一夜时间,博洛率领的清军也是摸清了杭州的底细,特别是见到方国安反正之后,杭州城内的明军不仅不救援,还对其发起攻击,所以清军在第二天早晨就立刻向杭州发起了进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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