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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溪雪坐在屋顶房檐,抱起右膝,将脸枕在膝头,闭起眼睛,深吸一口气。
阴谋阳谋,机关算计,似乎总算在此暂且告一段落。 但她心里很清楚,一切都还远远没有结束。 煞气凝聚的血影和诚王下落不明,皇宫之中诡异的;连风月仙也无法参透的风水格局;还有皇陵中,随时可能发狂的熬青。 她抬头望了望天,目光似乎越过了云层后的苍青。 她更不会忘记,天穹之后还隐匿着天尊,雷祖这些怪物,还有许芷逸提到的那处所谓“化乐天”。 还有太多威胁,太多谜团。 只是,她太累了,她需要休息。 至少现在,她想给自己一点点放松和休息的空间。 于是,她缓缓闭上了眼睛,眉心虽隐有愁绪,但呼吸却归于平缓。 但这番闲适还没能维持多久,她听到了燕子轻声唤道:“娘亲。”“嗯?”
“娘亲,刚刚我们见到的那条大长虫,我怎么也变化不出他的样子,好奇怪哦!”
“大长虫?”
林溪雪顿了顿,“你是说熬青?”
“对,就是这条长虫,其他的东西不管是飞虫走兽,还是草木泥石,我但凡看一眼便知道怎么变化。”
“但是这条长虫,好奇怪,我完全想不到该怎么变化,倒也不是不能做到形似,只是......”燕子犹疑片刻,才继续说道,“总觉得缺了什么东西。”
言罢,燕子化作一条小臂粗细的青紫色的长龙,缠绕在林溪雪的手臂之上,道:“娘亲,你帮我看看是哪里出了问题?”
林溪雪定睛细看,但见燕子变化的出龙须,龙角,龙鳞无不栩栩如生,难辨真假。 唯独一双龙眼,倒像是从其他生物硬生生嫁接上去的一般,非但不显龙威,反倒极为滑稽,让她不由得笑出了声。 毕竟熬青一双龙目被生生剜了去,燕子不曾见过,只能凭感觉幻化,自然难具神韵。 莫非燕子觉得有什么不对之处,便是因为这龙眼的问题? 但就算林溪雪猜到了问题的关键所在,这问题却也不是她可以解决的了,毕竟她也不曾见过真龙之眼长什么样子。 不过即便如此,这燕子的变化之能仍是使她心惊,想不到她连真龙这般生灵也能变化得如此逼真。 说到底,这燕子的来历也是极为诡异,乃是三情面具受雷祖煞雷的影响,又吞掉了七情面具的材料诞生的。 虽然来历不详,但却意外地对自己很是衷心,也不知是什么原因,也不知以后会如何。 不过她现在也是看开了,能暂时为自己所用就行,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她告诉燕子是龙眼不具神韵,但自己也无法解决之后,燕子显得极为失落。 这燕子很明显是孩童心性,打诞生以来第一次遇到无法变化的事物,有些沮丧林溪雪倒也不难理解。 不过......林溪雪忽然灵机一动,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虽然燕子无法幻化出真实的龙目,不具龙威,缺乏神韵,不过自己眼下却是因为九天雷龙火的缘故,也能放出些许龙威。 若是燕子将自己幻化未龙形,再由自己放出龙威,不知是否会有什么变化? 可惜现在在城中,人多眼杂,她也不好真的验证这个猜想。 “糖葫芦,冰糖葫芦——”正想着,远处的一声吆喝突然吸引了她的注意。 她望向不远处的市口,有位身形佝偻的老丈正竖着草扎的垛子,用嘶哑的声音叫卖。 不过城中才遭惊变,市口人流本就只有零星几个,对这冰糖葫芦感兴趣的自然更是不多。 “冰糖葫芦么......”林溪雪低声自语,想到这东西是风月仙的最爱,加上这老丈看着也颇为可怜,不如将这糖葫芦尽数买下吧。 她招呼燕子藏好,走到老丈面前道:“老人家,这糖葫芦我全要了。”
说着,便要从袖中摸出银钱。
老丈苦笑着取下一只糖葫芦,递给林溪雪,道:“女娃子,不要钱,你拿去吃吧。”“不要钱?”
林溪雪微微皱眉,警觉顿生,右手虚握,随时准备抽出分光断夜。
须知这乱世不同现代,食盐和糖都是稀罕物,怎么可能不要钱?即便是行善布施也没听说过用冰糖葫芦的。 似乎是察觉到林溪雪的皱眉,老丈忙解释道:“女娃子别误会,送冰糖葫芦不过是了却老朽心中一桩执念罢了。”林溪雪不置可否,并未去接糖葫芦,回道:“老人家可否明言?”
“嘿嘿......”老丈的笑声像是自嘲,又像是带着哭腔,“两天前,我儿子走了,这山楂便是我儿子和儿媳亲手种下的山楂树所结下的果。”
“几年前,儿媳被诊出喜脉的那天,两人一起在院中种下了一棵山楂树,几个月后儿媳就因为难产走了,孩子也被闷死在胎中。”
“我多次找人说媒,想为儿子续弦,但每次他都拒绝,只是望着院中的山楂树发呆,每次山楂落了他都会做成冰糖葫芦,送给四邻。”
“这孩子有出息,不久前刚刚当上云垂卫的百户。”
说到此处,老丈忽然笑了,“嘿嘿,嘿嘿嘿嘿,结果人忽然就走了。”
他边笑,边用袖子抹着眼角,用着悲喜难辨的调子继续说道:“被人一刀斩首,连个全尸也没留下。”
“我问凶手是谁,他们只说是我这辈子都惹不起的人。”
“是了,我不过是个要进棺材的人,我自是惹不起,我自是惹不起,我自是惹不起......” “嘿嘿,嘿嘿嘿嘿,哈哈哈......姑娘,你说这世上当真还有公道吗?”
林溪雪呆站在原地。 两天前,云垂卫百户,被一刀斩首,这“行凶”之人,不就是自己吗? “姑娘......”老丈的声音喑哑到了极致,破败的声音像是硬从声带的缝隙中挤出来的一般。 “老人家,你说......” “看姑娘你的衣着,出身定然不凡,可否帮老朽打听打听,杀我儿子的凶手到底是谁?”
“老人家想报仇?”
“报仇......这种事我这只半只脚踏入棺材的人不敢想,只是想求姑娘帮忙打听打听真凶罢了。若我不知道是谁杀了这孩子,只怕我死也不瞑目。”
林溪雪的嘴唇微微翕动了几下,却不知如何开口。 她自问并非懦弱之人,但此刻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向这老丈坦白,是自己杀了他的儿子。 沉默良久,她紧紧握拳,微微咬了咬唇,终于还是开口道:“老人家,其实你的儿子,是我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