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宝忠实沉默许久。 “我明白了。”
就算是对方不说,良守大概也能想到。 或许对于旁观者来说这是不可思议必须要寻求解释的问题,但是对于局内人呢? 深爱的妻子去世后,一直陪伴的乐器就不再能被奏响,或许是没有想过,也或许是故意不去想,只是当做某种征兆从来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这就好像很多人明明不信神佛,但当有作恶多端的人或是自己憎恨发生意想不到的事情受伤后,总会说上一句“报应”一样。 久宝忠实不需要说明自己究竟是怎么想的,他的沉默已经很好地回答了这个问题。 “可是,如果是对您来说如此重要的乐器,又无法被奏响,怎么会被人拿走了呢?”
“因为……”久宝忠实又犹豫了一会儿,“被奏响了。”
“被奏响了?!”
“是的。”
久宝忠实点头,“最初我也不能相信,但是,事实就是如此。”
“于是,您就将阮咸借出去了?”
“是啊,如果能够奏响的话,我只觉得也许是……”久宝忠实说不下去了,“这,有什么关系吗?”
“还不能确定呢。”
良守答道,“不过,能够让我看一眼那把阮咸吗?嗯,还有能够奏响那把阮咸的人。”
“没有问题。”
久宝忠实同意了,“我这就让长秋带着阮咸过来一趟。”
“长秋?”
良守一愣。 “是啊,飞鸟长秋,我的学生。”
久宝忠实没理解良守的意思。 良守不说话了。 …… 飞鸟长秋急急忙忙地背着琴盒来到久宝忠实的临时住处。 “老师,家里的事情还没有解决吗?”
飞鸟长秋其实并不知道久宝忠实家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只是听说出了事暂时无法住人。 “正在想办法解决。”
久宝忠实答道,“很抱歉临时通知你过来,这也是为了家里的事情。”
“我?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飞鸟长秋很好奇。 “飞鸟君,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就又见面了。”
听到带着几分笑意的声音飞鸟长秋脸色一变,似乎有什么不太好的回忆想起。 循声望过去,果然是他在妹妹打工的咖啡店见到的那个说着危险又奇怪言论的高中生田边良守。 “你……”他愣住了,对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你们认识?”
久宝忠实看出来了两人之间的尴尬。 “之前在咖啡店里偶遇过,聊得很投缘。”
良守笑眯眯地解释道,“只是没想到飞鸟君也牵扯到这件事情里了。”
“牵扯到事情里?什么事情?”
飞鸟长秋有点懵,但是本能地觉得这个神神秘秘的高中生提到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是杀人的鬼。”
良守微笑着但却语气严肃认真地说道。 “别……别开玩笑了。”
飞鸟长秋感觉自己表情快绷不住了,一本正经地说着这种莫名其妙的话,哪有什么杀人的鬼?不,根本就没有鬼! “好了,先不谈这些了。”
良守没有纠结飞鸟长秋的反驳,“好不容易有机会,不知道能否有幸聆听年轻一辈天才音乐家的演奏?”
“演奏?”
飞鸟长秋不明白话题怎么突然又跳转了,“这把阮咸?”
说着,他还迷茫地看向久宝忠实试图从自己老师那里得到解释。 “长秋,你……就按照田边君说的做吧。”
久宝忠实自然也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是既然阴阳师说了,那就照对方说的做吧。 飞鸟长秋莫名其妙地只好遵从命令。 他打开琴盒,取出阮咸。 “抱歉,请问能否……”良守忽然打断并伸手示意。 飞鸟长秋更不明白了,既然要自己演奏,怎么又要把阮咸拿过去? 不过在自己老师也是阮咸真正拥有者久宝忠实的示意下,他还是双手把乐器递了过去。 良守恭敬地接过阮咸,将它横抱放在膝上仔细观察。 它的背板,侧板,琴柱,琴头以及弦轴都是紫檀木,在琴身面板的四周,有金箔镶了边,青绿色的面板上绘着开花的树,又用朱白绿三色绘成一串串从树上垂下的葡萄。 面皮斜上方的两个圆形装饰,是细雕的六瓣花,花上用了螺钿,花蕊和每一片花瓣中央都嵌着琥珀,下方施以红绿色彩。 复手是木制,以金箔为底上贴玳瑁,再以螺钿与琥珀嵌成花瓣纹装饰。 至于琴身中央的花纹,是环绕着八朵花包的复合八瓣唐花纹——四周有两只各自衔着璎珞的鹦鹉,也是以大量螺钿嵌成。鹦鹉眼睛,翅膀与璎珞上的红黄两色,都用了玳瑁与琥珀。 良守将手放在弦上轻轻一拨,果然琴弦没有任何振动。 “真是贵重精美啊。”
他说着把阮咸还给飞鸟长秋示意对方开始演奏。 飞鸟长秋不明所以,但还是抱着阮咸将拨子抵在弦上,轻轻拨动间,曼妙的声音响起。 很快,飞鸟长秋一曲奏罢,众人这才从音乐中回过神。 “真是精妙绝伦的表演。”
良守称赞道。 不过他也看得很清楚,从自己手中接过阮咸后,飞鸟长秋没有调整琴弦的松紧就能够奏出声响。 “嗯……”他转向久宝忠实,“冒昧一问,在尊夫人之前,这把阮咸可有什么故事?”
“这……”久宝忠实被问住了,“我也不知道,不过据说这是家传之物。”
“家传之物啊……” “不过我记得曾经偶尔在闲聊间提到过,据说是可以追溯到遣唐使吉备真备大人从大唐带回来的物品。”
飞鸟长秋听到这话吓了一跳,如果是真的,那可真是能称得上是价值连城的宝物了。 “不过这当然只是传说了。”
久宝忠实却先笑了起来,“如果真的是从唐代传到现在的宝物,就算保养地再好,也绝不可能像这样完全没有任何时光的痕迹。”
飞鸟长秋也回过神了,就算保养地再好,这终究也只是把木制乐器,怎么可能在上千年后还这样崭新? “所以说,大概也只是传说罢了。”
久宝忠实又强调了一遍。 “这把阮咸几乎都是紫檀木作为材料,不过,这个面板看起来却是有些不同?”
良守又莫名其妙地转移了话题。 “嗯,是这样的。”
久宝忠实认可到,“这个我曾经也很好奇,于是稍微研究了一下。”
“哦?那么面板的材料是什么?”
“是沙罗双树的木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