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梅子领着二人来到她家,这是三间板房,在这个地方已算条件很不错。张燕七有些犹豫,低声对紫夜道:“我看还是不要住在这里了。”
“为什么?”
“这里乱呼呼的,总觉得不太安全。”
青宫紫夜白他一眼,“我都不怕,魔尊你怕什么。你不觉得这地方很有意思吗?”
“这破地方能有什么意思?”
紫夜悠然道:“刚在明月湾看过那些豪门公子与妖娆女郎,现在又见这里的落魄穷人,如此大的反差,岂不是很有意思?”
“你是同情他们吗?”
紫夜一怂肩,“我是夜魔,人类的喜怒哀乐与我何干。不过我喜欢看,在世界这个大舞台上,看各种各样的人,看各种各样的表演,看千变万化多姿多彩的剧情。”
“你把世界当成是一场表演,是不是有点太无情了?”
“人生本来就是一场戏,你若是沉迷其中,反而当局者迷;你若能不动感情地看戏,反而豁达透彻。”
两人说着,已走进小梅子的家。一位中年妇人半躺在床上,与小梅子谈话。“梅子,怎么今天回来这么晚?”
“娘,今晚明月湾里打架了,买花的人少,不过我把两位恩公带回来了。”
“两位恩公,快,让我看看。”
梅子娘说话有气无力,虚弱地从床上爬起,看到一位少年和一位美丽小姐,便缓缓下跪施礼。“两位恩公救了小梅子,我给你们磕头啦!”
梅子娘下跪艰难,似乎身患重病。张燕七忙把她扶起,表示无需如此。梅子娘千恩万谢。“娘,你别乱动,歇着吧。”
小梅子带张燕七二人来到住的房间。房间虽然很简陋,但收拾的很干净,桌椅床铺一应俱全。小梅子朝张燕七眨眨眼,笑容有些奇怪。“大哥哥,这屋子虽破一点,但我可以保证,晚上不论你怎么折腾,不论多大声音,绝不会有人打扰的。”
说完她笑嘻嘻地走了。张燕七皱眉道:“这孩子整天想的都是什么!”
紫夜笑道:“在社会上混的久了,见的多了,自然想的也多。”
不一会儿,梅子娘又进来,端了茶壶茶具,给二人沏茶。“茶具我洗了很多遍,请少爷小姐放心用茶。”
“大娘,你不用这么客气。”
“叫我梅婶就行。”
“唉”,梅婶叹口气,似乎想说些什么,又有点不好意思,慢慢道:“梅子和她姐从小就没爹,我又得这一身病,她姐不得不去明月湾做那个。为了治我的病,小梅子她整天就知道挣钱。”
梅婶顿了顿,接着道:“我听梅子说了,少爷在马车前救了她,为了这锭金子还跟人打架,唉,这金子太贵重,理应还给少爷。”
说着她颤巍巍地拿出那锭黄金,递过来。她竟然要把黄金还给张燕七。张燕七摆手拒绝。“这黄金是给小梅子的,我怎么能要。”
“一篮花能值几个钱,这黄金是少爷挣来的。”
梅婶再三要退,张燕七不从。紫夜走上前,握住梅婶的手,“您就先用着,权当我俩寄存在您家。以后我俩来城里,希望能有个住处,顺便有口热饭吃,最好。”
梅婶这才千恩万谢,收下那锭黄金。梅婶刚走,紫夜就饿了,抓住张燕七的手腕吸起血来。此时,张燕七听到外面小梅子与梅婶的对话。“娘,你怎么把黄金给他们?”
“那黄金不是咱的,是人家拿命换来的,人家还救了你的命。”
“可那黄金就是给我的,那是赔花的钱。”
“钱太多了,咱们不能贪心。”
“娘,你太傻了,有了这钱,就能给你买药治病了。”
“呜呜,都怪娘不好,得了这病,药太贵,梅子,你和你姐这么辛苦,我……我以后不吃药了,我不如早点死……”“娘,不许胡说,我和我姐,还有你,咱们三都要活的好好的。”
“可这药……”“吃吧,明天我就拿金子去买药。”
接着听到服药声,梅婶躺下睡觉。静静的,过了一会儿,外面传来幽幽的啜泣声。这是小梅子的啜泣声。她姐在外挣钱,她一个女孩,又要卖花,又要照顾生病的母亲,担负起这个家,谈何容易。虽然表面坚强,但她毕竟还是个孩子。张燕七心中一阵酸楚,一阵叹息。紫夜忽然道:“你可怜她们?”
“是啊,看到她们母女,我这心里很难受……”紫夜一双美眸盯着他,“世上那么多穷人,光梅雨桥一带就这么多,你管得过来吗?”
“我知道不能,但只要力所能及,必不懈怠。”
“路有不平事,拔剑必相助。”
听到这句话,紫夜撇嘴一笑,就是这句,这是她最欣赏张燕七的地方,他虽是个傻小子,但他有热血,有爱心,有侠义。谁不爱英雄。“人类真奇怪。”
紫夜忽然道。“为什么奇怪?”
紫夜解释:“自从人类结成社会,实行农业化之后,就是以大部分人的凄惨处境换来小部分人成为至高无上的统治阶级,并且奴役大部分人去创造了文明。”
“人类的社会越发达,个体的苦难就越深重。你说奇不奇怪?”
紫夜身为夜魔,已活了五百年,她高屋建瓴,对历史的见解自然深邃。“你这话……好深奥……”张燕七若有所思。紫夜又道:“说直白些,今晚在明月湾的那些公子哥、俏女郎,他们名贵的衣服、奢华的车马,都是从这些穷人的辛劳中榨取来的,美其名曰上流贵族,其实都是人类,有什么分别。”
张燕七叹气,紫夜的话让他陷入沉思。过了一会儿,他忽然问道:“你们夜魔呢,你们的社会是怎么样的?”
紫夜笑道:“我们夜魔崇尚自由,每个人都自给自足,每个人都是互不干涉的独立个体,我们行为自由,思想更自由,生活无拘无束,逍遥快活。”
“老师说过,太过追求自由,社会便会失去秩序。”
“秩序”,紫夜轻轻一笑,“也许秩序只是个幻觉,也许社会只是个幻觉,也许这世界也不过是个幻觉……”张燕七看着眼前紫夜梦幻般美丽的容颜。“那你呢?你这么美,会不会也是一个幻觉?”
“我是不是幻觉,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紫夜的眼波,柔情似水,看着他。“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张燕七忽然热血上涌,再也忍耐不住,一把抱住紫夜,推到墙边,吻住她。深深的拥吻,吻的多么天真,吻的多么认真,吻的多么的真。她不是幻觉,她是美丽的女孩,月中的仙子,最好的舞伴。紫夜浑身颤抖,忽然推开了他。轻拂着额前秀发,紫夜一只秀手抚摸着他的手,眼神中,似乎有歉疚,似乎有纠结,似乎还有不舍。“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等你成为血炎魔尊的那一天,我一定会给你的,但是……现在不行。”
紫夜打开窗子,望着窗外的明月星辰,双手支颐,幽幽陷入沉思。张燕七坐在床上,靠在墙边,闻闻自己的手,是香的,自己的唇,也是香的。“为什么现在不行……”“等我成为血炎魔尊的那一天,那一天我还存在吗。”
“她究竟是爱我多,还是我爱她多?”
………………想着这些缥缈的问题,慢慢的,竟有些迷糊了。今晚喝了很多酒,又经历场战斗,确实累了,他沉沉睡去。睡梦中,朦朦胧胧,仿佛看到紫夜挽着一个男人的臂膀,渐渐的远去。紫夜是那么美,那么的温柔,而那男人只是一团黑影,完全看不到脸。“小夜,小夜……”他忍不住地呼唤紫夜,希望紫夜能注意到他。可是一切都是徒劳,紫夜完全听不到,仿佛忽略空气一样忽略他。紫夜和那黑影渐渐离去,他伤心地流泪。“我是个傻瓜,我不是魔尊,她迟早会离开的,会离开的……”……………………咚咚咚,敲门声将张燕七从睡梦中惊醒。原来不过是一场梦。他发现枕头湿了一块,这是他流的汗还是泪?张燕七擦擦眼睛,将枕头翻过。开门一看,梅婶正神色焦虑,对着他纳头便拜。“张少爷,请你务必帮忙!”
“梅婶,出什么事啦?”
“小梅子……她不见了……”梅婶十分焦急。“不见了?”
梅婶告诉他,凌晨之时,小梅子经常会跟附近几个小乞丐一起去丰储仓拣东西,可今早这一趟,直到现在,几个小乞丐回来了,唯独小梅子没回来。梅婶害怕小梅子出事。丰储仓是大运河的货物集中场所,那里的货物经常堆得像小山一样高,一些残次品会被直接扔掉。因而穷人家的小孩多在凌晨去那里拾荒,经常可以捡到一些东西,拿到早市去卖。梅婶讲述道:“那几个小乞丐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说是小梅子遇到鬼……我想小梅子这么好的孩子,鬼不应该害她。”
“可是我听说,最近城中有不少女孩失踪,只怕是有坏人……”梅婶喘口气,“七少爷,求你往明月湾跑一趟,叫她姐红珠去找找她妹妹。”
红珠在明月湾所做的工作,不方便与家人会面,梅婶这才来求张燕七跑一趟。听到小梅子遇险,张燕七心急如焚。“不需找红珠,我去找。”
“快告诉我,那些小乞丐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