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剿比预料之外,还要更快结束。随着在城墙距离范围内,无数个骑着高马的残兵翻倒在地上。 十几个老兵逃跑的速度极快,已经远离了弓弩的范围。 “追!”
“一个都不能放过!”
李学山眼睛直视着远处,化为小点的赤红残兵。 语气铿锵,随即拿起旁边的军旗,直接挥舞了一番。 特定的舞旗,是北伐军传递消息的方法。 城下的玄龟卫见状,快步跑到城门旁的齿轮盘,随着齿轮摩擦着绳子磕呲的响声。 厚重的城门,被缓缓拉起,早就准备好的宗门弟子拽紧缰绳,狠狠一抽,战马吃痛直接冲了出去。 “兄弟们,格杀勿论!”
“一个都别让他跑了!”
“我要亲手割下他们的脑袋,带到我师弟坟头,亲自烧给他!!”
“喝——” 随着二十几个身影狂奔而去,卷起阵阵风沙。 李学山则是平静的站在城上看着,视线又移到远处的森林。 之前朝他挥手的那人已经消失。 为何来到城墙是残兵? 他又是怎么拦下这么多人? 李学山一概不知,抱着探究的心态,从城墙走到下方,观察被箭扎的跟马蜂窝似的尸体。 只见一个胸膛插了三口,见死不瞑目,还睁着眼睛的士兵。他的左臂出一块明显的血肉被扯了出来,绑腿处也有一对深深的齿印。 李学山不由伸手按上去,“这是……被妖兽咬了。”
“难道是兽潮?”
而就在他查看其他的尸体的时候,陆生那边正班师回朝。 黑压压一片的妖兽,所过之处,一片狼藉。无数颗巨树瘫倒在地上,粗糙的表面多了不少脚印,泥土混杂着血迹。 一头黑豹牙齿深深陷入尸体的肩膀,有丝费尽的脱行。在它的身后留下了由血铺成的血路。 在它一旁,无数只妖兽拖行着数目不一的尸体。 陆生飞在半空观察着,下方仿佛推土机般前进的兽潮,不由皱眉。 “太显眼了。”
兽潮合聚在一起,闹出了动静和留下来的痕迹,顷刻可见。 不过这难以避免。 想要扫去群体的痕迹,本就困难,更何况对于野兽思维的妖兽,完全没有小心谨慎这个想法。 兽潮缓慢前进。 一炷香后,熟悉的山谷露出一角。 密密麻麻的妖兽,这才歇下来,各自瘫在地上,舒心的享受着大餐。 一时之间咀嚼声和呼噜声各处响起。 “蝴蝶!!”
这时一道激动的声音响起,一只毛茸茸的黄色大肥鼠,急匆匆的跑来。 陆生诧异,随后问道:“鼠王?你过来干什么?”
“我找到了些东西!”
鼠王三根触须抖动毛发,炸起一副十分兴奋的模样。 陆生闻言,扫视四周,见没有妖术注意到便带着鼠王赶紧来到了一处隐秘的地方。 鼠王正要开口,又被陆生两条细手给堵住。 陆生可没忘,这附近还有一只专业窃听器。就怕消息一讲,刚从左耳朵进去,猴王右耳朵就知道。 所以最佳的方法。 精神共振! 【找到什么?】 突然从脑海中响起的声音,让鼠王愣了一下,不过随即反应过来。 【我不是在那挖东西吗,你猜咋的,我使劲挖呀挖,突然挖不动了。这我可不服,于是我拿牙啃了啃……】 【长话短说】 【这地下面好像放着啥东西。很深——挖不出来。】 鼠王简洁的说完,陆生皱起眉头。 地下? 地下除了泥土,难不成还有东西? 【在哪?】 【我带你瞧瞧!】 鼠王兴奋的说完,便匆匆的向着土钻去,一眨眼间身子就不见。 陆生沉默一会,往左走了几米,果断凝聚冰刺往下一插。 突如其来的攻击,让鼠王浑身毛炸起,条件反射的就冒出个脑袋。 警惕的看着敌人。 这一眨眼发现面前哪是敌人,这不是毛茸茸的蝴蝶。 “你没事打我干嘛?!”
“我不会钻地。”
陆生冷静的说完,要不是他速度快,怕是再过几分钟,鼠王都挖到百米外。 回头看不见自己。指不定还过来抱怨。 陆生一猜便知。 而听到这个噩耗的鼠王明显呆住,粉嫩的爪子揉了揉头顶,黄色的毛。 思考了几秒,爽快从土里面爬起来。 “你这么笨,居然连挖土都不会。不过我不计较,我记得方向。”
说话间就屁股颠颠往前带路。 陆生拍动翅膀,紧跟随后。 跟随途中,内心惊叹:这家伙没想到看着小,速度还挺快。 不过——以他现在的速度,轻而易举。 无数根树杈后退,世界仿佛模糊到油画,只听到耳边的破风声。 一炷香后,他们就已经前行十公里,不过随着越走越远陆生感到了奇怪。 “这个方向?你确定你没走错?!”
陆生触角微跳,看着远边露出来的一抹旗帜。 这不是朝着驿站的方向去吗? 而且似乎是中枢城后面的驿站,那不就是战区?! “就是那边,快了!”
变形的声音荡漾在前方,陆生感觉不靠谱,赶紧打开精神共振。 随着展开,附近由生命组成的光点一颗颗亮起。紧接着边缘处就捕捉到,扎堆似的光点。 陆生心脏一跳,迅速精神共感。 【停下!有人!】 “什么?!”
鼠王听到,反应很快,直接一脑袋撞进土中,瞬间就消失无踪。 躲藏的相当熟悉。 陆生则是小心顺着一棵高树往上飞,借着茂密的树叶遮挡。 便看到了远处,一根袅袅上升的炊烟。 这下细看,便看到那边缘扎堆似的光点,实际上就是全部了。 十几个衣着阑珊,蓬头垢面的人围着一口头盔,头盔下塞着柴火烧的正旺。 “这些是什么人?”
陆生皱起眉毛,十几个扎成一窝的光点都十分晦暗,似乎没有任何修为。 可没有修为的人,是怎么活下来的? 陆生目光,不由远眺,只见模糊的血色中,一道血色长道一直蔓延到天。 铺成道路的尸体,散乱无章却是见证了这场残酷的战争。 陆生辨认痕迹,应该是黑虎卫,退到中枢城后的驿站时,就被丝毫不歇的赤红军,咬紧屁股。 双方在驿站外交战,很明显是北伐军溃败,要不然尸体也不会一直往后散开。 不过陆生没看错的话,这处驿站应该暂时荒弃。 【安全了,我们继续走】 只不过这次,两兽都警惕了许多。 很快陆生就跟着它,走进了驿站。 【这东西在驿站底下?】 【下面极深的地方】 鼠王边说,边打洞很快就出现了,可供一个人钻行的洞口。 深漆漆的洞口下方,连接的是更为复杂的鼠道,自从开始建设地下王国后,地鼠们都积极参与。 现在的进度别说是这座驿站,他们已经通到更后面的驿站。 陆生跳下洞口,有些狭小的通道,让它的翅膀有些放不开。 蹭着翅膀走了一段路后,陆生心想以后必须得扩宽通道。 若是通道变宽敞,以后让妖兽通行,也是个法子。 好在,鼠王超着近道,只用了一炷香,就将陆生带到了那处神奇。 只见一个宽敞的洞中,放着一个斑驳的青铜盒子,上面的锈迹层层,已经辨认不出原先的模样。只见它的尾部还牵着一条铁链。 陆生随手将铁链拿起,随着一声声金属摩擦的声音,一边像是被堵住了,拉不动了。 陆生顺着看去,就看到了剩下的铁链插进土壤,看不出有多长。 只知道上去一拔,有劲的很,根本拔不动。 “这东西得有多长。”
“很长!”
鼠王的声音偏向儿童,两只有力后脚一撑,像个人似的站了起来,短短的两只手。 朝着洞顶,指去。 “我从那挖到这,这东西还出不来!”
陆生目测怕是有五米,这东西埋的这么深,到底有什么用处? 伸手抹去青铜盒上面的灰泥,能看到斑驳的锈迹,陆生转了一圈也看不到缝。 这东西难道就是一个石头疙瘩? 陆生不由皱眉,想带回去好好研究研究,但碍于青铜盒牢牢被铁链拽着,也只好放弃。 随后突发奇想。 “你带队去别的驿站的时候注意一下,他们的地下有没有这种东西。”
叮嘱完,陆生顺着通道,从地下爬出。 随着憋屈了一阵子的翅膀,爽快的展开,上面毛茸茸的倒刺舒张。 “既然来都来了,去看看他们打到哪了。”
陆生看着街道上已经散发出腐臭的尸体,不远处有块被污泥包裹着,模糊不清的肠道。 不由感慨。 “真的是——人间地狱。”
陆生看着这个破损,到处都是坍塌房子的驿站,一个神情定格在惊恐的妇女上半身被裂缝夹在外面,绕过墙一看。 她的下半身没有接在腰上,而是血肉模糊的躺在满是灰土地上。 似乎是被一突如其来的炮弹直接炸断了身体。 而旁边,一个抱着蹴鞠球,面目模糊的幼童尸体,蜷缩在一块。 穿过一条由尸体组成的道路,紫衣男儿提着长刀,静静的走向远方。 随着走动,两侧的尸体逐渐的稀少。 陆生甚至瞧见,几个还未熄灭的光点垂死挣扎。 “救……” 被三个穿着重盔士兵压着的一个男人,眼神已经溃败,灰白的瞳孔追随着那抹耀眼的紫色。 似乎意识到那是唯一生的机会,几乎拼尽全力将手指挤出,沾满着鲜血发颤的指尖,向陆生努力递去。 陆生停下脚步盯了他几秒,他仅存的善心,只有将那几具沉重的尸体用长刀挑开。 随着普通的几声响,被压着的男人全身显露了出来。 几乎露出来的肠子,被绞的稀碎的胸膛,可以说这男人活下来不过是凭着顽强的意志。 陆生哑然,看着眼神逐渐空的男人。 “你活不下来。”
“我……”男人扭动脑袋,“知、道。”
他艰难的抬起手,摸向了自己的腰侧,颤颤巍巍的想要将寄在腰上的锦囊。 可是全身用力,就是扯不开那绳子。 只听到空中一声隐隐叹息,陆生弯下腰,拽紧锦囊将它拿起。 “谢……” “别谢了,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快点,你快死了。”
陆生看着飞快晦暗的光点,男人似乎扯着嘴角笑了,又像是没笑。 张开的瞳孔已经开始缩小,他正在步入死亡。模糊中他似乎把陆生错看成了别人。 只留下一句。 “别、等我……” “……走好。”
陆生心情带着丝复杂,最后低下头,将沾着血污的锦囊打开。 “空的?”
“不对,这是……花吗?”
陆生看着掌心躺着的,几乎干枯的像草一般的花,失去了生气的杆子,柒上了一丝黑。 陆生哑然一笑,“看来……真的是普普通通的定情信物。”
“我还以为,有情报呢。”
将干花重新放入锦囊,陆生弯下腰,将男人睁着的双目闭合。将锦囊放在了他的胸口处。 “下次投胎,投去和平的地方吧。”
“……” 一股冷风卷来,带走了血腥。陆生再次迈开步伐。 又走了几百米,便看到了第二处驿站的踪影。不过与之前那处不同的是,有人烟。 陆生的视线和一个正刨着尸体的人对上。 一个瞬间,男人浑身一颤,毫不犹豫的转身就逃,口中还呼喊着旁边的伙伴。 “大家快逃啊,有人来了!!”
“跑阿!要死了!”
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的十几个身影,慌乱的朝着一处建筑跑去。 陆生从来不知道自己还能这么可怕,顿时好笑。 不过此地虽然有人烟,但好像没几个有修为。 看来是两军交战后,苟活下来的百姓。 而很快,随着奔跑而走的百姓消失在眼前,过了一会,一个面色冷肃的女人,从建筑中走了出来。 两个人对视的瞬间。 各自瞪大了眼睛。 “张清媛?”
“先生!”
陆生看着面前呆愣了一下,随后十分激动,提着长刀快速跑来的张清媛。 不由脑海混乱。 张清媛怎么在这?它没跟着黑虎卫一块撤退?那韩连荣,那个云州官,还活着吗? “先生,你终于来了,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
就在陆生思考的时候,已经跑到他面前张清媛,这几日紧绷的神经,终于碰到松弛。 种种慌张委屈害怕的心情,交杂在一块,让她做出了一个越规的动作。 张开双臂紧紧的抱住了陆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