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张清媛眼中划过一丝惊讶,手下的触感传来的不是温热,反倒是冷,仿佛抱着一个寒冷的铁块。 不由伸手又摸了摸。 “抱够了?”
上方传来低哑的声音,让心中疑惑的张清媛,瞬间打消了念头,赶紧后退半步。 脸微微泛红,似乎也意识到刚才动作不合时宜。 抬头看着陆生,缓了一下情绪,将心头的疑惑问出。 “先生,你怎么会在这?”
“我还以为……” 张清媛没有多说,视线却看向了陆生背后,离得很远,显得只有手指大小的绿色旗杆。 她苟活下来,云州士兵来势汹汹,之前被北伐军护送的时候,她便打听到前线局势不妙。 中枢城溃败,赤红军连破两个驿站。 不知死了多少人。 她还以为……陆生死在那了。 “以为什么,我死了?”
陆生从张清媛的情绪中,很容易就分析出她的想法。 失声笑了一声,随后扫过旁边的废墟。语气复杂:“只留你了?”
张清媛摇头,带着些许黄尘的脸上,难得露出了明晃的微笑,“韩大人也在。”
“就是……刘大夫伤的重,刘庆去远处给他找草药。”
说到此处,张清媛面露一丝担心。 这回轮到陆生有些惊讶,“你们没走散?”
兵荒马乱之际,保住性命就是极大的运气,这四个人不但活着,还聚在一块。 这是陆生没想到的,毕竟如今兵荒马乱,保住性命便是极大的运气,更别谈四人还在一块。 “差点散了。”
张清媛说道,随后似乎想起什么,眼中划过一丝敬佩:“幸亏韩大人,带我们躲过来赤红军。”
“韩连荣?”
陆生语气诧异,不过转念一想,既是混官场的老油条,面对自家的兵,说不准还真懂一些。 倒也不是不可能。 “他们在哪?带我去看看。”
张清媛点头,一向紧绷着的面色,难得放松。脚步轻快地朝着一处破旧的小院走去。 穿过碎石的废墟,两人快步朝着小院走去。 这时,不远处警惕的人小心翼翼冒出个脑袋,中年人好奇的瞧着这一前一后的男女,不由低声朝着旁边的老人问:“这人是谁啊?怎么跟张掌柜认识。”
“……”老者闻言却没有回话,而是目光愣愣的盯着陆生。 “喂,你听见没。”
那人见老者不说话,催促了一声。 老者这才慢悠悠的说的:“你管这些,想知道不如亲自上去问问。”
说完话便悠哉的躺下将薄被盖上。 “你这老东西!”
男人低骂了一句,扭头看着已经进了屋的两个人,屁股一低便盘腿坐到地上休息起来。 而进屋的两人,陆生前脚刚跨过门槛,便听到了一阵阵虚弱的咳嗽声。 只见正对着门的一张矮床上,面色苍白,头发鬓角斑驳的,老人躺在上面,大腿被人扎了纱布。 清晰可见的血晕出,红彤彤的醒目。 旁边坐在床边上的韩连荣,不太熟练帮其换药,只见手上捏着的由草药熬成的黑褐色粘稠物,这一点点往他伤口上抹。 “咳咳……” 老人头发虚汗冒出,有些浑浊的眼神,嘘嘘的看向开门的陆生。 “水、给老夫水喝……” 张清媛快步上前,拿出一个水袋,小心翼翼的扭开盖子,给老人喂了些水。 陆生看她的动作,意外的珍惜。 “你们没水?”
惊讶的声音响起,正在给老人换药的韩连荣,瞳孔紧缩,猛的回头。 刚才进来两人,他还以为是张庆回来。 这时张清媛愤恨的响起:“那些人在附近的水源投毒!要不然北伐军也不会这么快的溃败!”
张清媛对云州士兵的感官十分复杂,云州毕竟是生出自己的地方,不过这几日遭受的一切,还有赤红军狠辣的手段。 不由让张清媛对赤红军产生了质疑。 “投毒?”
“手段下作。”
陆生眉头微皱,要知道水是生命之源,往水里面下毒,被祸害的不只是这的人,还有千千万万误喝的妖兽。 “咳咳……轻点” 躺在床上的刘大夫刚舔了下唇,就被韩连荣没轻没重的力道,疼的翻出白眼。 韩连荣赶紧松开手,这时他就注意到,一道视线落到自己的身上。 “韩大人,不介意跟我讲讲——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吧?”
清朗的声音落下,韩连荣叹了一口气:“张姑娘,麻烦你了。韩某做不会这等细活。”
说着将手中糊状膏药,递给张清媛。 “韩大人……”张清媛眼神复杂,犹豫了一下吐出:“先生是好人,你若安他做的,不会有事的。”
韩连荣没有回答,他是不是好人,谁比他清楚。 他打断我腿的时候,可没丝毫犹豫。 但对张清媛的好意,他还是笑了笑:“韩某去去就回。”
“咔嚓。”
陆生已经推开门,正等着他,韩连荣拿起床边的拐杖,一瘸一拐的跟上。 两个人一路走到了偏远的地方,陆生确保周围没有人偷听后,这才停下脚步。 韩连荣看着周围的环境,感慨了一声:“没想到韩某,还能死在这么个风水宝地。”
“韩大人这么想死?”
“阁下莫要取笑,阁下带韩某来到此处,莫不是为生死二字?”
陆生失笑,“韩大人,我为何想杀你。”
韩连荣面色缓和,摇头叹息:“无非是张姑娘,那句求情。”
若张清媛没说那句话,他还有一线生机。可说了,韩连荣就预见了自己的下场。 “你既将我放在张姑娘身旁,便拿准了,韩某不会异动。”
“可如今事发突然,几日流亡,张姑娘对韩某感官稍好,手下动摇军心不易。”
“这便是阁下的杀机。”
“杀机?说的好。”
陆生笑了一声,抬起手,只见眨眼的功夫长刀就架在韩连荣脖子上。 韩连荣缓缓闭起了眼睛:“阁下,动作快些。”
“韩某自会飘去墓葬,看看那亲族给我布的灵堂。”
“韩大人,要不去当个诗人?”
陆生眯着眼看他,随后用力一挥,只听一声破空。 一声咔嚓,一个黑色的影子从树枝上掉落,砸在树叶上。色彩与枯叶同色的毒蛇,扭动着半截身躯。 韩连荣神色惊讶,睁开眼睛,便看到一脸好笑的陆生。 “好了……韩大人想好,这几天发生了什么不。”
陆生说完语气顿了顿,“韩大人的意见我会采纳,不过是在以后。你死后,我亲目去灵堂给你点支香。”
细碎的树叶声,一下子安静了下来,韩连荣神情微惴,足足过了一支香,才干涩的说道。 “七日前我们四人来到前方的驿站,入夜时分,北伐军就已赶到。约过了一个时辰,赤红大军压境。”
“一对将士护送城中平民,我们混迹其中,逃到这处驿站。”
…… 韩连荣讲话很细,几乎大部分他觉得需要注意的,或者会引发什么结果的见解,也会夹杂在其中。 陆生听完后,只点了点头。 两个人便回到了废墟,路途中,两个人皆是沉默。 韩连荣走了一路,终于忍不住的开口问道:“阁下,所欲何为?”
陆生诧异的看了他一眼,随口回了一句:“世界和平。”
“……阁下何必说笑?”
韩连荣难得一脸无语。 说真话你还不信。 陆生嘀咕了一句,干脆停下脚步,指着远处驿站,更准确的是指着那根在风中摇晃的旗子。 “绿色,你不觉得太难看了?”
韩连荣闻言,不由顺着手看了过去:“这锦旗,据说是当年郭将军定下的颜色。”
“郭将军品味特殊啊。不过,这色我不喜欢。”
陆生嗤笑一声,“要我说换成蓝色,更适合,不是吗?”
话音落下,陆生大步往前走。 只剩下站在原地韩连荣,手指无意识的敲动着手掌,本该握着的扇子早在逃亡中丢失。 思索几分,笑了一声。跟上去。 陆生是他头一个见到的,对郭将军,毫不在乎的人。 这话要是当面在北伐军讲,怕是得扒了一层皮,十八刑伺候才解恨。 “阁下不如等等韩某。”
待两个人回了废墟,待在小院门口等待的张清媛,看到完好无损的两个人,赶紧松了一口气。 她就怕两个人发生了争执。 “张清媛。”
“先生!”
听到叫唤的张清媛,赶紧上前。 “伸手。”
“啊?”
张清媛愣了一下,乖乖的伸出两手。 陆生用刀背拍了一下,直接抽的双掌通红,张清媛咬紧嘴唇。 “韩连荣说的挺对,你以后别对他太好。”
张清媛听的脑袋直冒问号,眼睛幽幽的看向韩连荣。 我为你求情,你背地打我报告?! 韩连荣见状,愣了一下,然后苦笑一声。 陆生这法子,他实在没想到,不过效果似乎,比预料的要好。 下午,三个人围坐在篝火旁,咕噜作响的黑锅,放着附近摘了野菜和从废墟中找出来的米。 韩连荣默默接过清汤寡水,百来颗一眼可数过去的米,自由的漂浮在水中。 “……张姑娘。”
张清媛避耳不闻,只是热情的给陆生添了一碗浓稠的米粥。 陆生看了一眼,人体又不能吃饭,随手将碗递给了不远处,直咽口水的孩子。 头发结成块重的孩子见到米粥,瞪圆了眼睛。快速的抢过,狼吞虎咽。 几口下肚,依依不舍的将碗中粘着的汤,舔干净。 旁边不少遗憾移开的视线,陆生抬头环视一圈,能看到远处同样架起来的几个锅,但更多的是藏在暗处,用一种渴望的眼神,盯着别人食物的难民。 “他们翻不出食物?”
陆生有些诧异,在他看来,这处驿站虽然被摧毁的有些潦草,但不少院落都带着厨房,应该能从中找出食物。 “呵!他们那些亡命徒怎么会这么好心,这大军一边往前,这所过之处,燕过拔毛。拿的是干干净净。”
“不过他们这日子也撑不了多久,军队耗费的粮食,一日可达百石。要是打的慢了,怕是要活活饿死。”
一声调笑声慢慢靠近,拿着个破了口子碗的老人,伸手挠了挠头发,随手就捏住一颗虱子。 张口吃掉。 围着锅坐的三个人同步的沉默,其中张清媛双眉紧蹙,很明显是被这个不讲究卫生的动作恶心到了,微微扭头。 陆生惊奇的看向老者。 这老人不一般呀。 这时老人冲着他嘿嘿一笑,伸出破碗:“大善人,我一个快入土的老人,可怜可怜给我一碗饭。”
善人? 头次得到这种称呼的陆生眉毛上扬,不过还真对这异于常人的老者起了兴趣。 拍了拍旁边。 老人嘿嘿一笑,自觉的坐下来,随即很自来,熟的直接拿起饭勺,给自己舀了一碗滚烫稠密的粥。 咕噜咕噜下肚。 又是一碗。 两碗下去,才舒坦的往后躺。 张清媛忍不住开口问:“你是什么人,过来想干什么。”
“哈哈哈?一个沿路乞讨的乞丐而已,姑娘要是嫌我臭,坐远点就闻不到!”
张清媛面色发黑,就要向前争执几句。 这时一声慢慢悠悠的声音响起。 “金丹期。”
简单的三个字直接让在座的几人齐刷刷愣住。张清媛硬生生将自己质疑的话憋回去,惊疑不定的看着老者。 老人眼神划过一丝惊讶,不过不急不慌的,又老挠了头发:“什么金蛋,哪里有蛋?”
看着明显装傻的老人,陆生扭头朝他看去。 “你盯了我一路,吃饱了,不吐点什么,想白吃白喝?”
陆生话一路,老人哈哈的笑了起来:“你这小子,有点意思!”
“也不亏我,亲自来找你。”
话音一落,老人感兴趣的盯着陆生,期待他的反应。 只看见他面无表情,似乎这话丝毫没吓到他,顿时可惜。 “你倒挺有胆的。”
而这时候,陆生脑袋疯狂运转都快生锈炸出金花。 什么东西,亲自来找我? 冲着我来的。 可我一无亲,二无故。他找我想干什么? 而就在这时,老人笑眯眯继续说道。 “戚长风,疑似朱雀后人,又有传言说你是郭将军后人,这可就搞不清楚,郭将军到死也有没有留下孩子,那你这话就是哄人的。”
“我瞧,你那朱雀后人也是假的。”
陆生神经紧绷,却看见老人眼睛逐渐的深邃,“所以……你要跟着我回去。”
【去当真正的朱雀后人,以及——郭将军的后人】 陆生瞳孔一缩,传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