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激动的声音,几乎瞬间让旁边的人沸腾,而下一秒所有人都警惕的看着对方。 说话的那人后悔的捶了一下胸,干嘛把事情讲出来,我要是不讲,怕不少人懵懵懂懂。 自己好多了一分生的机会。 一个身材壮硕的人,不由将眼神流连在不远处的少女身上。 人有时很快能分辨出比自己弱的生物,就比如现在。 抱团取暖的人中,体型瘦小的几人都被打上了记号,不少眼睛扎在他们身上。 蠢蠢欲动。 “看来又要死不少人。”
韩连荣叹了一口气,不由转头看向陆生,他既想收获民心,如此下来只会让这些人越来越怨恨他。 为何如此? 不远处紧紧缩在老者屁股后的兄妹两,身形矮小的妹妹紧紧抱着见长的胳膊,不敢看的埋着头。 “哥,我怕……” 年轻人弯下腰安抚了几句,目光扫视周围一圈,隐隐露出一丝忧色。 直到看到面前挺直的背,才稍稍有了几分安心,可以说现在老者才是他们唯一的生机。 气氛一下子凝重了下来,所有人各自轻移脚步,手脚紧绷。 有人借着旁边的环境,折下一根粗壮的木枝,有武器到底赤手空足要好。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而让人意外的是,没有人动手。 刘庆眼睛一眨都不敢眨,直到看到酸涩,才有丝迷茫:“怎么不打起来?”
“……或许是怕。”
张清媛眉头微蹙,脑海中疯狂思考,一个模糊的真相淡淡浮现,却始终成不了团。 欲遮欲掩的样子,最让人头疼。 张清媛不由求助的朝着陆生看去。陆生静静凝望互相戒备的人。 “因为成本。”
陆生淡淡的说道:“人在任何关头都会权衡利弊,不能确保获胜的情况下,三个脑袋对他们而言,就像地狱级的关卡。”
“终归到底……一碗米太少。”
陆生意味深长的说道,在座的大部分商人,没有见到五成的好处前,不可能用自己的性命赌一碗米,况且是一个渺茫的希望。 所以陆生的目的,很简单。 在有限的时间内,在他们的脑海中植入——我才是他们唯一活的希望。 无论怨恨还是不屑,或者是畏惧,人不可能不喝水。 “走吧。”
“……是!”
队伍重新踏上寻路,陆生打头,张清媛其次。 被选中的几个诱饵心中惴惴不安,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派上用途。 一路紧张的情绪下,队伍前进了五公里,也看到了下一个驿站。 同样尸横遍野,不过肉眼可见,穿有盔甲的北伐军尸体减少,大批的平民尸体暴露在阳光之下,血腥味直冲上空。 数十只秃鹫肆意的享受着这份天然的大餐。 血腥的气味中夹杂着几声怪叫。如人高的秃鹫低下头,撕扯着血肉。一只灰毛的秃鹫,倒钩般的嘴,挟着一颗眼珠,似乎被突如其来的人吓到。 翅膀微拍,发出凄惨的叫声,由近到远,它盘旋在空中似是畏惧,又似是等待。 老者面色冷厉的看着这些秃鹫,他尚能容忍尸体暴晒的阳光,却唯独受不了这些食腐者。 践踏尸体! 经络扭转的灵气,被巨大的推移强行推到身外,幻化成金钩般的鸟嘴。 鸟嘴后面的部分模糊不清,只能看它张开。 冲天的黄光,瞬间击穿空中徘徊的秃鹫。 秃鹫甚至未反应过来,身体还随着残留的本能拍动着翅膀,一秒两秒。 轰然落下! 它的尸体唤醒了吃的尽兴的同伴,所有秃鹫惊恐的飞起,几乎毫不犹豫逃离,这让它们感到危险的气息。 老者强大的实力,不由让看着的人惊讶的张开了嘴巴。 兄妹痴痴的看着他挺直的背,更下定了决心,要紧紧抱住他的大腿。 陆生缓缓的叹了口气,心中的猜想已经敲定。 朱雀卫,恐怕地位还不低。 相比藏在明处的三卫,这个说是解散又谁知道背地是什么东西的朱雀卫更让人警惕? 陆生不由扫过一旁的刘大夫,见他瞳孔紧缩,似乎是看得到不可思议的震惊模样。 “唔啊——呜哇呜哇!”
数只秃鹫遮蔽的天空,无数块阴影扫过地面,落在最后的商人团瑟瑟发抖,这么多只妖兽,平日有护卫见着都要惊慌。 更何况是此时。 “你,往前走。”
这是陆生突然指向了队伍中的一人,干瘦的男人吞咽了一下口水,无助的摇着头:“不、这么多妖兽,他们会吃了我!”
“它们不会下来。”
“不、不可能,你杀了,我也不” 男人声音未落,迷茫的看着突然倒转的世界,似乎能闻到泥土的腥臭。 前往另一个世界,最后听到的便是惊恐的尖叫声。 陆生的眼神,扫过害怕的众人。 沾着血的刀尖慢慢地滑过,最后定在了瘦矮的儿童面前。 儿童呼吸有些急促,垂下头,等他再抬起头的时候,眼中再没有畏惧。 除了声音有些发颤。 “往、前走,多远。”
“转一圈,看有没有活人。”
陆生微微一笑,带着一丝温和,却让人听的心惊胆战。 一直到孩童的背影,越缩越小。 刘庆默默的攥紧拳头,一步一步的向着陆生走去。 猛地挥出。 “你还他妈是人吗!”
拳挥在半空,被人拦了下来。刘庆僵硬的扭头,就看到刘大夫,沉默的脸。 “唉——” 只见一根金针快速的扎入了脖子,还怒气爆棚的身体瘫软了下去,刘大夫抱着自家儿子,沉默了一会,向陆生拱手。 “抱歉,我等可能要自寻出路。”
话音落下,便扛着刘庆,身法横挪便消失在远处。 张清媛面露一丝担忧,小心翼翼的看向面无表情的陆生,唇齿微动还是不敢说出安慰的话。 老者讥讽的笑了一声,不由等待陆生的反应,像是瞧着好戏,恨不得手边出现一盘花生米。 “唉……” 张清媛心中一跳,先生是伤心了。 “医师跑了。”
一句落下,众人耳朵竖起,却迟迟等不来下一句。 再抬头一瞧,就看见陆生已经悠哉悠哉的盘腿坐下,甚至有心情擦刀。 “……” 这人,心比石头还硬! 围观的几个诱饵心如死灰,没想到这么魔鬼,同伴走了都毫不动摇,那自己怕死,也活不下去。 陆生擦刀的手划动,要说情绪毫无波动,那自然不可能,大多便是可惜。 队伍中唯二的两个医师,大的小的,一走了之。 那新找的这些伤员怎么办? 陆生刀擦完的时候,时间刚刚好,远处渺小的身影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清晰。 “他活着!”
有人惊呼了一声,突然有了几分共感为其高兴,只见直到成人胸膛的儿童,艰难的扶着一个浑身伤口,几乎从血泊中爬起来的男人。 老者眼神微动,“这是伤兵。”
陆生面无表情,和别人惊奇的心情不同,他的思索怎么安置这五十二号伤员。 驿站占地并不大,早在踏入第一步,他就能看到所有代表着生机的光点。 随着儿童一步一步艰难的将人扶到陆生面前,神志有些溃散的伤员,抬起头扫视着一圈,眼中顿时划过失望。 就这么点人,大多还是毫无修为者,怎么能帮助其他的兄弟? 怕还要出手保护。 “几个。”
伤员听到突然响起的声音,愣了一下,抬头寻找,目光定在陆生身上。 “你……” “东边我知道了。”
陆生淡淡的说道,随后挥手,“你们去那个方向。”
随手一指。 基于刚才的威压,男人们直接抬步走去,他们可不想慢了一步被割了脑袋。 更何况那个孩童走都没事。 只有什么都没说才刚张开嘴的伤员,面露又茫然,我说了吗? 很快被派出去的人,急匆匆的跑了回来,为首的那个,腿抡的飞起,就为了在陆生面前先表现一下。 “大人!有人都是北伐军的人!大概……四五十人,个个伤势不轻。”
陆生点头,夸赞了一句:“不错。”
男人受宠若惊,陆生走了都没回过神。这魔鬼,还会夸人? 一行队伍走到了驿站北边,只见斜压在客栈上的残墙,两者保持微妙的平衡,没有坍塌,反倒是空缺出一个三角地带,勉强可遮风挡雨。 此刻不甚大的洞中躺着十几号,胸膛微弱震动的伤员。 老者快步冲上去,几乎毫不犹豫的半跪,伸手握住一个伤员的手。 缓缓的运输着灵气。 伤员的身体从寒冷转变为炽热,紧闭的嘴张开咳嗽了几声。 “咳、咳咳咳……” 队伍的人都不由自发上请帮忙,没有灵气的就帮忙递水,他们面色都带着担忧。 人对英雄向来是关怀,尽管他只是潮水大军中的一员,也足以让人心生敬意。 就像,昨日割脑袋时,看到是北伐军,都不约而同的掠过。 一声声谢意,让病中昏昏沉沉,伤员心中稍显安慰,勉强的对着模糊的脸,拉扯出微笑。 声音虚弱地挤出一句:“无妨。”
“你们这样有什么用处?”
这时一声冷淡的话,直接打破了温馨的画面。就连张清媛也对此时陆生说出的话,有些微微的不赞同。 老者额头划出一滴汗珠,刚松开一位伤员的手,就听到如此让人惹火的话,终于发了火。 “小子,你真以为非你不可!我现在就” 声音刚吐出,却突然卡住。 只将陆生面无表情的掐着一个伤员的脸颊,被挤出一个圈的嘴唇,隐约能看到露出一角的牙齿。 陆生捏着一颗药丸,速度极快一塞,随后掐住伤员的下颚往上一抬。 “咕噜。”
细微的吞咽声,丹药瞬间融化,化成精纯的药气扩散全身。 苍白的面色,快速的红润,细小的伤口,肉眼可见的开始愈合。 陆生塞完一颗,毫不回头,径直的走向另一个,手一掐一推。 所过之处面色皆红润。 老者看的目瞪口呆,一时失言。回过神来才有些尴尬,轻咳了几声:“你这小子还挺大方。”
又看了一会陆生,倒心疼了起来,这么多好药,怕不是将身上的都用了。 之前明明表现的乖张,到底心底是良善的。 老者不由对陆生的观感大大提升。 而随着陆生逛完一圈,走到一个伤势不重的男人面前,男人已经见过刚才一幕,眼中满是敬佩。 随后失落的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断腿,抬头强行笑着:“阁下,谢你救我的兄弟,在我身上就不要浪费伤药了。”
“我这腿断了,吃了也不过是废人。”
“不,我必须救你。”
陆生没有说丝毫煽情的话,只有浓浓的果断。男人一时竟被这句粗暴的话,听得眼角发酸。 但还是坚持的摇头:“现在战乱,一枚药能让本来该活的人活下来。”
陆生没有回话,而是熟练的一掐腮帮,丹药一塞。 男人还没反应就被喂了一口,有些发愣的看着陆生,随后释然的一笑。 不管如何,自己或生或死。都记下了这份恩情。 陆生凝视了一眼,见面前亮度最强的光点稳定住,满意的点头。 战斗力+1 最后的男人惊讶的眼神中,陆生的手按在他的断腿上,稍稍思索了一下。 男人的腿虽然骨头断,但骨连着络,断腿还是在。 这样倒是简单的多。 缝一缝,拉一拉。 陆生一边想着,手指已经灵活的敲击了个个关结,随着粉碎的骨头,被茫茫丝线连接。 “动一下。”
话音落下,男人呆愣的看着他,带着自己也不敢相信,去抱有期待的态度,轻轻一动。 瞬间眼睛瞪大,似乎有光从眼中射出。 “它、它、我的腿” “能暂时用段时间。”
陆生打断了他的激动,但仅仅如此男人已经够惊喜,如果说刚才救治,心中便把陆生标记为好人,如今怕是除将军来,最想回报的人。 男人伸手紧紧握住陆生的手,泣不成声。“谢谢……” 腿上带来的不甘和绝望重新被光遮挡,男人一贯的梦想是死在沙场上,其二便是跟随一个值得的人。 “在下范承渠,敢问阁下高名?”
“戚长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