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场雪过后狩猎的习俗,期盼了许久,总算盼到了下雪,却总也不见停。”
慕长歌捧着暖手炉,闻言,笑道:“王爷实在有些太过心急,这场雪也才不过一天,看这势头,总要下上个三两日才是正常。”
“本王为何不能心急?”
祁靳之紧了眉心,一本正经道,“倘若二小姐不去,区区一场围猎,本王不感兴趣。但二小姐若是能够一通去,自然非同寻常。”
慕长歌望了他一眼,笑意清浅,不至于冷落了他,可到底也还是带着一丝淡漠。“我怎么听闻,王爷是一直都盼着这场围猎的?王爷不是还嫌弃人少,不够热闹尽兴么?”
祁靳之微一颔首,目光不躲不避,坦然地凝视着眼前的人,“倘若二小姐不在,即便是整个百安的人都去到了猎场,本王依然不觉热闹有趣。”
如此明显的情意,听的碧珠脸上都有些发烧了起来。“如此说来,王爷倒还真是抬举长歌。”
慕长歌向他投去淡淡一瞥,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将他眼前的茶盏斟满,“王爷,喝茶。”
祁靳之不觉得怎样,守在一旁的侍从墨竹,却暗暗皱了皱眉。这也不是第一次了,怎的就不见自家主子收敛些呢,怎的就非要来招惹这位慕家二小姐,还不见她给过几次好脸色。端起了那盏茶,祁靳之饮了一口,又看向慕长歌,“二小姐应当会去的吧?”
“若是没有意外,自然会去,毕竟是皇上的旨意,又岂能抗旨不尊。”
得了她这句,祁靳之便笑了,分外安心了一样。慕长歌这话回的淡然,心底却并无把握。大夫人向来最忌惮自己的是什么,她又怎会不知情,虽说是有皇上的旨意,但到了那天,只怕大夫人绝不会就这样让她顺顺当当去到猎场。经过上回石姨娘一事,如今大夫人心底,想必早已经将自己碎尸万段了无数次,只要有机会,她又怎么会放过?慕长歌的视线,漫不经心地望向了窗外的雪景,那吹进窗口的雪花,凝成了她眼底的一点寒冰……这场雪,下了整整五日,等到雪停的那天,百安举国上下,尽是一片银装素裹,阳光映照在雪地上,泛着一片银白。有着厚厚落雪的日子,似乎总是格外寂静,只需坐在窗前,望着那一片苍茫,恍惚之间,总有种一眼万年的沧桑感。“小姐,马车已经预备好了,小姐若是准备好了,就快些出去吧,总不好让老爷他们等太久。”
说话时,碧珠的眼睛总也没办法从慕长歌身上挪开,“小姐今儿,当真要这样打扮么?”
“怎么,是何处不够得体,还是哪里不好看了?”
慕长歌对着镜中的自己打量了几眼,问道。“不不,好看,自然是好看的!”
碧珠连忙道。慕长歌的打扮很是得体,更没有什么不好看,但……就是因为太好看了,碧珠的心里,才会忍不住有了一点忐忑。“既然得体,那便无妨了。”
慕长歌沉稳一笑,“来,我们去吧。”
出了慕府,两辆马车已经一前一后停在了门旁,前面那辆坐着的,自然是慕文泽与大夫人,以及嫡出的一双儿女。后面备着的马车,才是庶出的子女所预备的。上了马车,慕君如已等在了里面,看她那模样,便不难看得出,为了今日,她是经历了怎样的一番盛装打扮。除了慕君如,慕洪宇也早早坐在了马车中,见慕长歌来,冲她笑道:“二妹妹可算来了,四妹妹从方才起,就一直惦记着你怎么还不来。”
“让四妹妹苦等,着实有些对不住。”
慕长歌在慕君如的对面坐了下来,至于慕君如从见到自己的一瞬间,就从眼里不停冒出来的酸气,慕长歌只需眨眨眼,就能当做看不见。慕君如哪里是什么惦记自己,她所挂念的,无非就是自己今天会做何打扮,会不会将她给比了下去。她的这点小心思,慕长歌心里一清二楚,只不过像这种不痛不痒的小算计,她倒也懒得去计较就是。“三弟弟怎么不来?”
慕长歌问道。三弟慕皓轩,与慕君如是一母所生,慕君如闻言,轻轻撇了撇嘴,“也不知道三哥是怎么了,别的时候见了都好好的,偏巧赶上这时候染了风寒,去不成了。倒是让大哥给赶上了。”
那最后一句,是从慕君如嘴里嘀咕出来的,声音虽小,也还是被车里的二人听了个一清二楚。慕洪宇神色之间微微浮起一道尴尬,慕长歌笑了笑,“四妹妹这话可就错了,大哥向来不喜欢凑这种热闹,是母亲一定要让大哥去。”
“母亲这么做,也是疼惜自己的侄儿,难道母亲宽容大度,将慕家所有的子嗣都视如己出,这在四妹妹眼中也错了么?”
慕君如顿时紧张了起来,“你,你可不要诬蔑,我几时挑过母亲错处了?我不过只是同大哥说句玩笑话,大哥都不曾在意,你倒要抓住不放了。”
“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慕长歌懒懒道,“我又没想要去同母亲说什么。”
慕君如脸色隐隐涨红了一层,似乎是想要再同慕长歌斗嘴上几句,却又着实忌惮大夫人,因此也只能将那闷气忍回腹中,就此作罢。此时,自外面又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听声音,应当是大夫人他们。在他们上了前面的马车后,过了约莫一盏茶的工夫,便听到前面的马车已向前跑了起来,紧接着,他们的马车也动了起来。猎场在极北的方向,从都城离开后,还要快马加鞭跑上约莫一个时辰才能到。因为出发前拌嘴的那几句,慕君如还有些怄气一般,一路上都只缠着慕洪宇,绝不跟慕长歌主动提起半句。她这小家子气的冷落,反倒令慕长歌轻松不少,一路上都靠着软垫,闭目养神。这回去到猎场,像她这种既不会骑马,也不懂射箭的人,自然是无需劳心费神去表现什么,但她仍然要好好养精蓄锐,不只是要为了应付大夫人极有可能设下的毒计,更是为了那个人——那个曾无数次,给予她希冀,却又夺走了她一切的男人。苏翰羽,这个男人的名字,是她永生永世都不会忘记的,刻在她心头的那一道锥心刺骨的烙印!她前世虽是死于慕宝筝之手,可她更恨的,却是她那曾经的夫君,当今的百安六皇子,苏翰羽。她曾那样真心真意的爱慕过,全心全意的付出过,将自己的整颗心都滚烫地捧给了他,可他却在将自己最后一点价值榨干之后,便毫不犹豫,将她的那颗真心踩在脚底,踏成了一滩不值钱的烂泥!自重生之后,慕长歌心底便清楚,终有一日,她必定会再一次见到苏翰羽。只是她却没有想到,这一天,竟会来的如此之快。想到苏翰羽,慕长歌的掌心便禁不住狠狠攥成了拳,她缓缓呵出一口浊气,又轻轻松开了手。一个时辰过后,马车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碧珠轻轻晃了晃慕长歌手臂,“小姐,到了。”
慕长歌睁开眼睛,眼中的一抹雪亮,极迅速的一闪而过。前面的马车先停下,听到外面寒暄的声音,慕长歌便知道,应当是大夫人他们下去了。慕长歌轻轻掀起帘子一角,只见大夫人身边已围上了几位雍容妇人,正在夸赞着大夫人的一双儿女。过了片刻,车夫才掀起了这辆马车的帘子。慕洪宇先下了车,随即才回头搀扶车里的两位妹妹。当慕长歌踏着矮凳,走下马车的一瞬间,无论是刻意看过来,还是无意中瞥见到她的人,神情之中,都在这一刻透出了惊艳。连着几天的大雪,猎场上目光所及之处,尽是一片银白,慕长歌身着一袭赤色,风吹起时,裙摆猎猎,似火焰跃动。她不曾像慕君如般,精心描摹过面容,只需一点胭脂点在唇上,就已经足够妖娆夺目。大夫人也见到了她如今的模样,眼里的寒冰,顿时凝的比脚下的雪层都要厚。这小狐媚子,果真是让人大意不得!大夫人城府极深,即便是心底已恨到了咬牙切齿,面上也仍旧能够纹丝不乱。然而,让她目光向身旁轻轻斜过一眼时,心中便顿觉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