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我当然信，我要是不信你，还能信谁？就像母后说的，等到以后，就只有咱们兄妹二人，互相支撑，连你都信不过，我还能信谁？”

“皇兄能明白这个道理就好。”

祁悠冉凝眉，想了想，“这些天，皇兄还是尽量少去父皇面前，父皇这几天恐怕是冷静不下来，你去了也是惹他生气。”

祁悠奕点点头，“好，我听你的。”

“可是，今天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祁悠奕一回想，就觉得无比恶心。祁悠冉一愣，“怎么，你真的一点记忆都没有了么？”

如今他们两个人都冷静了些，虽说皇后让他们不要再去招惹慕长歌，可要是不把这件事理顺明白，她实在不甘心。“我记得清清楚楚，你同李公公离开之后，我抱起来的人的确是慕长歌。”

祁悠奕一个激灵，“对了，李公公不是跟你一起离开的么，他什么时候不见了的，你总不至于不清楚吧？”

“那阉人说，我们两个一起回，难免会让别人想多，谁知道分开走以后，他来的竟然是这地方！”

“算了，咱们两个还是别想这些了，皇兄你还是好好想想，接下来要怎么应付七皇兄吧。”

皇后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皇上的心本就已经偏向了祁靳之，如今祁悠奕又做出了这种丑事，简直是光明正大给他送上了另立储君的理由。只是他们暂且还想不出，皇上到底会用什么样的说辞，来光明正大罢了这太子，小心些，总没错。而此刻，马车上的素玉，正在笑到怎么也停不下来。“小姐进去的时候还晚了些，没好好看，当时皇上见到那两个人的时候，脸都要绿了！”

墨竹在旁打了个冷颤，苍德并不歧视男风，可那李公公的模样也实在是太难以让人接受，回想起来他都觉得后背发凉。慕长歌哭笑不得，“我看你还是别说了，这大冷的天，还是让墨竹好好留在马车里吧。你再提下去，他恐怕宁可在后面跟着马车跑，也不想坐在这了。”

拍了拍墨竹的肩膀，祁靳之故意道：“这次的功臣可是你，有什么不能听的，要不是你把李公公扛过去，我皇兄还尝不到这美人恩呢。”

墨竹顿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素玉得假装被迷晕过去，祁靳之又得留在梅林，最后这差事自然而然就落到了他的头上。悄悄用毒针暗中㓨了太子也就罢了，可那李公公却是他不得不亲手扛过去，又按照祁靳之的吩咐，早早给扒了衣裳的。当时他还不觉得有什么，可在看过那一幕过后，现在回想起来，只觉得一阵恶心想吐，连连摆手告饶，“主子，伺候您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往后这件事还是别提了吧。”

“殿下，您说，皇上在经过今天之后，心里会怎么想呀？”

素玉的一句，让马车里顿时安静了下来。墨竹暗自横了她一眼，意思很是明确，伺候了祁靳之那么多年，虽然不能做到跟他肚子里的虫一样，可对于他大致的想法，心里还是能了解个八九不离十的。被他瞪一眼，素玉自知失言，连忙沉了声。小心看看祁靳之的神态，墨竹轻咳一声，“主子先前吩咐过属下，去买小姐爱吃的桂花糕，属下一直忘了，反正就在这附近，素玉，你跟我一起去。”

知道他是在帮自己解围，素玉连连点头，甚至都不等慕长歌应声，就果断跳下了马车。慕长歌无奈地按了按太阳穴，“这丫头怕是让我宠坏了，你可别真跟她生气。”

“怎么会，素玉先前一直都是跟着我的，她的性子我又不是不清楚。”

祁靳之笑笑，眼底却不知道何时，已经浮上了一层淡淡愁绪。将浮到嘴边的话沉了沉，慕长歌才缓缓开口道：“殿下可是拿捏不准，究竟该不该搏一把皇位？”

她的单刀直入，反倒令祁靳之一时有些愣怔，“你还真是什么都敢说。”

慕长歌一笑，“殿下会这么说，看来长歌是猜对了。”

“我从很久之前，就知道父皇心中所想。可我……”祁靳之眉心紧了紧，摇了摇头。“皇位并非儿戏，起先我不愿争，不愿做那手足相残之事。扪心自问，之前对于皇位，我从没有过一丝一毫僭越的念头。”

“可你不争，别人也未必放心，是不是？”

慕长歌一语道破。祁靳之一笑，“你还真是聪明，什么都不难想得到。”

“哪里是聪明，只不过是亲身经历，深有体会罢了。”

慕长歌幽幽道，倘若不争不抢，就真能避开所有的话，她又何至于一路披荆斩棘地活下来。事实，也正如她所说的一般，察觉到皇上有此念头，皇后在暗中，很难不把他看做眼中钉肉中刺。回避，他曾回避过，然而回避换来的，也只是对方的步步紧逼。“我也曾经想过要躲，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只要他们想，找到只是早和晚的区别。”

“所以殿下心里，其实早就已经清楚了该怎么做不是么？”

“以前是，倘若我在百安没有遇到你，我也不会这么优柔寡断。”

祁靳之凝视着她，“我舍不得放开你，可我也不愿把你困在你不想要待的地方，更不想让你陪着我，过着这种一步步都像踩在刀尖上的日子。”

慕长歌微微一笑，摇了摇头，“殿下的想法，长歌的确很感动，可我就不会走，无论殿下说什么。”

“就像殿下所说，躲不是长远之计，更何况，太子不会放过你，八公主同样不会放过我。今天一事，殿下难道看不明白么？”

“八公主看似要利用我来对付你，可那不过是哄骗太子参与其中的理由罢了。她真正想对付的，就是我。八公主的为人，不必我多说什么，殿下比谁都要清楚。就算我真的想走，八公主又岂会如此轻松地放过我？”

“你觉得留在你身边不安全，我却觉得，此时此刻，没有比七皇子府更安全的地方。至于殿下的心中，也实在不必有顾虑。”

慕长歌冲他笑了笑，眸光清澈透亮，“想让刀子不刺过来，最好的办法，就是自己先一步解决了提刀的人，殿下认为呢？”

祁靳之眉心一紧，又缓缓松开，“我只是怕会波及到你。”

“我不怕，因为我相信，殿下必定不会让任何人伤到我分毫。”

慕长歌回望着他，目光灼灼。相视一笑间，有一团压抑许久的东西，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散开了去。两日后。慕长歌房内，水汽袅袅。“什么都备下了，怎么还不见殿下来？”

慕长歌放下手里的书卷，捏了捏眉心，一旁的暖锅水都已经滚开了，素玉刚刚好把最后的食材摆出，也疑惑地看了看门外。“是呀，都这时候了，殿下就算不来，也该让人来传个话啊。”

素玉纳罕道。“再等等吧，兴许殿下是又什么事。”

慕长歌话音刚落，外面就传来了一阵脚步声，来的却不是墨竹，而是祁靳之房里的另外一个小厮。“殿下让小的来，告诉慕姑娘一句，不必等他了。”

祁靳之鲜少失约，就算真有什么，也必定会让墨竹来提一提，慕长歌不免狐疑，问道：“殿下是去了哪里，为何不能来了？”

“回姑娘，是宫里突然传了话，殿下去的急，就顾不上姑娘这里了。殿下有吩咐，让小人一定把话带到，请姑娘勿怪。”

“原来是宫里的事。”

慕长歌点点头，让人取了赏银给他，“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是，姑娘。”

小厮领了赏银，开开心心地走了。他刚离开，慕长歌脸色便沉了一沉，手掌下意识按在胸前，不知怎么，她总有种不祥的预感。素玉见状，连忙手脚麻利地为她沏了杯热茶，“小姐一贯不是爱多想的人，今天不过就是殿下来晚了些，怎么就胡思乱想上了？”

“皇上对殿下的态度，小姐又不是没看到，好歹还有皇上护着呢，只不过是去一趟宫里，小姐别太担心了。”

“我知道，只是……”慕长歌蹙眉，“我也说不上来今儿是怎么了，这心里总觉得有些不踏实。”

皇上的确护着他，可皇后呢？倘若皇后真趁其不备，突然使出了什么杀手锏，就算有皇上护着，又能如何？着实按不下心头这惶恐感，慕长歌铁了心要等他回来，问个清楚才能安心。然而这一等，就足足过去了几个时辰。眼看灯花都挑了好几回，素玉搓了错掌心，“小姐，夜里寒凉，还是快些睡吧。”

“你且歇着吧，我再等等。”

“殿下回来，门房的人一准先过来告诉咱们，小姐心急也没用呀。”

见她还是没有起身去睡的意思，素玉轻叹一声，只得取了大氅过来，为她披上，“小姐要是把身子熬坏了，奴婢也心疼呢。要不，您去睡，奴婢替您在这儿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