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紫竹圆桌边。 几人分别坐下。 陆思花摇头道:“快两百年了,竟然还有被魏老匹夫骗过来的,真稀罕。”
提及《魏伯游记》后。 陆思花嘴上虽然不客气,但是脸色亲切了许多,还邀请三人过去坐下。 卢通取出小鼎烧水,摆出四杯绝蟒参,问道:“道友认得魏伯?”
“不认识。”
陆思花脸色陡然一变,挑眉道:“我有那么老吗?”
“不老!最多也就……” 卢通本来想随口糊弄过去。 可是陆思花满脸认真,死死盯着他,等着说下去。 卢通心中一苦,余光瞥见汤枝,接着道:“也就和她差不多。”
陆思花比汤枝老多了。 也丑多了。 陆思花却没有自觉,眼角笑出皱纹道:“真的?”
“这还能有假。”
卢通笑着递过一杯茶,步入正题,道:“陆道友,你听过游记中提及的那些修士?”
“当然听过,不光听过还见过。你记得里面有个陆仙子吗?”
卢通记性不好,但是十分勤勉。 买过的书,全都仔仔细细的看过。 其中《魏伯游记》是识字阶段看得,记得尤其清楚。 “雀剑陆仙子,难道?”
陆思花笑着点头不止,道:“我娘亲。”
“久仰!敢问她老人家现在何处?”
卢通并不是客套。 雀剑仙子。 魏伯提及的诸多修士中,实力最强大的。 修行家族出身,不愿意听从家族安排,愤而离家,隐居此地。 竟然遇到了书中人物的后人。 卢通有些心神恍惚。 陆思花掏出几盘瓜果摆在桌上,叹息道:“我娘成功筑基后就返回家族,留下我一个人在这里。”
“这里倒也清静。”
“清静倒是真的,可是连说话的人都没有。收了几个学生解闷,结果一个比一个笨!”
陆思花说完,看向宋顽,点头道:“她还算可以,起码基础扎实。”
卢通趁机道:“道友愿意收下她?”
陆思花有些迟疑,慢慢转动茶杯,道:“我修行的法门和别处不一样,十分耗费心神,普通人很难长久修行下去。”
“道友有什么顾虑不妨直说。”
之前是旁听,现在是收为学生。 二者的重视程度明显不同。 趁着陆思花心情不错,好不容易松口了。 卢通打算直接敲定此事。 陆思花道:“我修行的功法特殊,入门时必须每天服用一枚抚魂丹。这种丹药外面药铺有卖,二两银子一枚。”
一天二两,一个月六十两。 光是吃得丹药,比茶酒馆一个月赚得银子都多。 汤枝有些不安地看向卢通。 “还有,除了丹药,要有一把长剑。不能买成品,必须根据剑主人,找炼器师量身定做。”
“另外,修行功法我可以传授。但是法术、剑法,都属于九孔剑宗,需要额外付银子。”
“此外,学剑耗费心血,每日必须……” 半响后,陆思花终于说完,端起茶杯。 汤枝坐在旁边,低着头,脸上已经没有一丝血色。 卢通即便有所准备。 但还是没料到,耗费如此之大。 简直是用银子堆出来的。 难怪听过的传闻里,宗门弟子出山后,大多碾压外面的普通修士。 卢通取出一个巴掌大小的玉瓶,道:“这是烈火膏,应该够她修行一段时间。”
陆思花拿起玉瓶,揭开闻了下,不禁惊喜道:“好精纯的烈火膏!法术、剑法、一日三餐,我管了。”
卢通微微颔首,又取出一个玉瓶道:“抚魂丹,劳烦道友一并买了。”
陆思花看过之后眼睛一亮。 “还有吗?我出高价收。”
卢通哭笑着摇头道:“压箱底的东西了,这丫头就托付给道友了。”
“哦?卢道友要带夫人离开?”
汤枝脸色迅速变红,不过没有解释。 宋顽却猛得起身,转身离开。 卢通笑了笑,端起茶杯道:“小孩子,还不懂事。以后辛苦道友指点。”
“道友客气。”
…… 第二天,坊市某处一间僻静院落外。 二虎牵着一辆装满东西的马车,等在远处路口。 汤枝带着宋顽,送卢通出门。 卢通道:“不必送了,这套院子一共租了十年,足够顽儿有所小成了。”
“嗯。”
“昨晚说得开店的事,别想了,你做不成。枕头下有个储物袋,里面有一本教授绘制符箓的法门,你虽然修为很差,赚不到大钱,不过两人日常所需应该足够了。”
汤枝抬起头,眼眶迅速泛红。 卢通取出一个盒子,递过去道:“昨天忘了,这里面是养颜丹。陆道友十分在意容颜,你找机会送给她。”
“嗯。”
汤枝身影摇晃。 片刻后,终于忍受不住,扑到卢通怀里。 卢通拍了拍她的肩头,笑着道:“任淮见多识广,性情尚可,我留了几包绝蟒参,逢年过节时让顽儿给他送去。万一以后遇到麻烦,也方便上门求助。”
“嗯。”
卢通看向旁边。 宋顽站在门口,双拳紧握。 低着头看不见表情。 不过可以猜出,肯定十分生气、怨恨。 “宋顽,过来。”
宋顽站着一动不动。 汤枝站起身,一把拉过宋顽,道:“跪下!”
宋顽瞪大眼睛。 不敢相信母亲会吼她。 对卢通的愤恨,也转移向汤枝。 卢通摇了摇头。 小孩子,欠管教。 他松开汤枝,蹲下道:“宋顽,你知不知道你母亲很辛苦?比你想得辛苦很多?”
宋顽歪过头,避开眼神,表情十分叛逆。 卢通伸手捏住宋顽的下巴,把她掰正过来,笑着道:“这么恨我?”
宋顽想挣脱手指。 可是偏偏一点也动不了,急得满眼都是泪水。 卢通笑着道:“可是你太弱了,你看,你用尽全力,连我两根手指头都动不了。”
宋顽咬紧牙关,用力拧脖子、晃脑袋。 嘴里都流出鲜血。 还是一动不动,挣脱不开。 卢通松开手指。 宋顽抬手便打。 “顽儿!”
宋顽毫不理会,挥出拳头。 卢通抬手拍开,又按住宋顽的脑袋,笑着道:“小子,你的拳头对我没用。九孔剑宗有一道‘天有九孔‘,这招可以杀我,记住了吗?”
宋顽手抡脚蹬了半天,连衣角都碰不到。 卢通随手一丢,扔进院子。 宋顽爬起来,悲声吼道:“卢通,我必杀你!”
吼完拔腿就跑。 汤枝十分歉疚,急着道:“对不起,对不起。”
卢通皱起眉头想了想,突然笑着道:“咦?这好像是小丫头第一次跟我说话?”
“对不起,我没有教好。”
“确实没有教好,所以别怪我擅自插手。修行十分艰难,有个‘大仇人’的话,或许可以坚持久一些。”
汤枝有些似懂非懂。 “走了!”
卢通转身大步离开。 “你还回来吗?”
卢通没有回头,也没有回话。 汤枝追出大门,一手扶住墙壁,用力喊道:“你什么时候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