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下班，中医院后院李端阳的宿舍里。　　李端阳正把高小竹抱在膝头认一本中草药图册上的草药。　　这是他给她买的一本幼儿版的，里面大多是图，文字介绍得很少，何况高小竹也认不得那些字。　　这天下午他从交大回来后，给姑姑推拿针灸了一下，然后又转着看看其他病人，就回到自己宿舍里准备静一下，偏偏高小竹又拿着这本图册迈着小短腿来了，他就只好把她抱在膝头教她认中草药。　　“你看，小竹，草药它也首先是一株草啊，草的叶子一般是什么味道啊？”

“苦。”

高小竹皱着小眉头道。　　“苦药的话一般能怎样？”

“嗯……嗯……能泻火！”

高小竹道。　　“好，聪明！你再看这株草的叶子，它有些又长又尖的，小竹，又长又尖的叶子，吃下去一般能升气的，就是能把人体内的气往上升，人有时不高兴了也可以吃点儿这种草叶子，可能就能让人快乐起来了。　　嗯，但不能随便吃，哥就是举这么个例子，有些草药是有毒的，不能随便吃的，记住了！”

高小竹点头。　　“还有啊，我们还可以根据草药生长的地方来判断它是温热药还是寒凉药，是能利水的还是能润燥的。　　寒冷的地方长出的草药一般都是温热药，因为它们需要抗寒冷；温暖的地方长出的草药一般都是寒凉药，因为它们要抗热；湿气大的地方生长出来的草药一般都利水，因为它们得防止自己被淹死了；干燥的地方生长出的草药一般都能润燥，因为它们要防备自己被旱死了。”

李端阳说完这么一长排话停顿下来，让高小竹有个思索记忆的时间。　　小竹认真地想着，然后又认真地点头。　　“仙人掌一般生长在很热很干燥的地方，现在哥问你，你觉得仙人掌是寒凉药还是温热药？”

“是冷的药。”

“啊，小竹聪明，那你说仙人掌是能利水呢？还是能清热润燥呢？”

“能……能清热。”

“对啊，它能清热，还能润燥，所以女人经常把它捣成糊糊涂抹在脸上来美容养颜的，因为它能使皮肤润滑。　　还有些植物药啊，它们身上不同部位药性也不同，你看这株树，它叫侧柏，它的叶子和果实的药性就不同，它的叶子味道苦，性微寒，可以凉血止血。它的果实叫柏子仁，味道就比较甜，而且性平，可以用来养心安神，也可以用来润肠，植物的果实含有油脂，一般都可以用来润肠通便的。”

……　　李端阳这样慢慢地给高小竹讲着，他的心情也越来越平静了下来，好像高小竹幼小的身躯和纯净的童心有一种特殊的镇定安神的作用，能让再烦躁的他也能安静下来。　　从某种角度来说，明面上是他在帮助高小竹，可精神层面上，高小竹又似乎是他特殊的一个精神支点一样。　　教完高小竹，李端阳正要学习一会儿英语，又有王辉和王婷先后发微信来请教他问题。　　王婷用的是一种讨论问题的口气，转转弯弯的，实际上是在问她平时老感觉整日惶惶不安的该怎么解决？　　王婷这个老了老了还颇有些傲娇的老女人，在秦琳琳和陈丽霞面前不好意思请教他这个问题，这时却忍不住向他提出来了，大概他对她的治疗让她对他产生了一些信任了吧。　　不过向一个学生辈的中医生请教问题，她还是有些抹不开脸，所以就用了讨论的口气了。　　李端阳回答她还是要解决气血不足的问题，否则肝气虚则恐，心气虚则悲，这样涉及到生理影响心理情绪的问题，单纯从心理上来疏导也是起不了太大的作用的。　　当然，让他这种打通了小周天，浑身真气充沛，而且还有特殊磁场的人安抚一下神魂效果会更好，但考虑到王婷是一个傲娇的西医内科教授，满脑子科学思想，这样的问题也和她说不着，李端阳自然对这点也就闭口不提了。　　回答完两人的问题，李端阳还没学一会儿英语，秦琳琳发来了一条微信：“京都有更多的中医高手，你不想去跟人家好好学一学吗？”

“以后机会有很多的，去那儿读研就算了，被绑得太死。”

李端阳回道。　　“任何事都有利有弊。我看你纯粹是不想离开长安，这里应该有你什么牵挂吧，是那个韩金桔吗？”

看来这丫头也知道他和韩金桔的事了？　　本人在长安这边确实有牵挂，可不是韩金桔啊。　　“你想多了，治疗她母亲只是出于医者仁心。”

“呵呵，也没见你对所有人都有仁心的。”

“当然，我对她母亲印象好些，以前去过她家几次，她母亲从来没有因为我家境一般嫌弃过我，这在这个时代已经很少了，所以，你懂得。”

“也算一个理由。”

“不是，这就是事实。当然，无爱无恨但总还有那么一点儿感情也是事实。如果我真的还很在乎，就不可能去给她妈治病了，因为一般来说，爱有多深恨就有多深，如果还有爱，我就会躲得很远了。”

“你不是已经躲到医院里实习去了吗？而且连宿舍也不住了，搬到了我爷爷奶奶那儿了，还不承认吗？”

“学校里还有许多目光盯着你啊，再说看见了他们也确实不舒服，所以脱离开那个环境还是会好受一些。”

“那你现在去京都读研，会离开得更远，为什么不呢？”

这丫头说话到处堵你啊，逻辑感不要太强！　　“好吧，我承认，我在长安确实有牵挂，但不是你想的韩金桔，这怎么可能？我的牵挂是高叔，我怕我走后他会突然发作，还有小竹，我觉得她很有学中医的天赋，我想培养出一个真正的徒弟来，从小培养，琳琳，你懂得中医人这份情怀吗？如今中医凋零，能培养出一个来是一个。”

秦琳琳那边沉默了。　　李端阳又道：“琳琳，你今后去了京都也没关系啊，我会经常去看你的，也就一个多小时飞机的事儿。而且，我们暂时也必须分开，不然阻力反而会更大。”

这话就有些戳开两人之间的窗户纸的意思了。　　秦琳琳那边又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发来了一个问号。　　“你能想到的。”

李端阳道，“暂时分开些对我们更好，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