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端阳把车开到一处街口调头,然后一直往回开,开到渭河岸边找个停车位停下来,呆呆地坐在车里点上一根烟。 他极少抽烟,车里放的一条烟还是一名肝癌患者的家属硬塞给他以表示谢意的。 现在他的心里有些乱,点上一根,吸了几口有点儿上头,嘴里也有些苦,不过倒是让他重新安静了下来。 一大清早的接到这么个消息,老实说对他很有些打击,只是他的心里并没有慌,只是有些乱。 跳楼自杀的那名晚期肝癌患者叫吴志昌,五十多岁了,还有些抑郁症,他一直没有把他的精神情绪调整过来,他还正想着怎么给他好好调整一些精神情绪,这就出事了。 他有些遗憾。 但并不慌。 家属肯定会闹事的,会有一场官司。 但对他来说影响不大,他开的药没有问题,而且处方上签名的不是他。 他的针灸也留有针灸处方,这些针灸处方也没有问题,而且也不是他签名的。 所以开药和针灸方面都出不了问题。 他和在处方上签名的医生都没问题。 患者家属在他这方面能揪扯的责任,最多也就是会说他是一个实习生,没有给病人针灸和推拿的资格。 这点责任并不大,因为他给其他病人也针灸和推拿了,疗效都很好的。 医院方面也不会有多少责任的。 这种案例他也看到过几例,懂得相关的法律条文。 医院作为医疗机构,应当尽到审慎的注意义务,在护理看护病人上要严谨细致。 但中医院作为一家综合性医院,其职能主要在于监测病人的生命体征,不像精神专科医院那样更偏向关注患者的精神状态,且中医院的各项防护和监护措施基本符合医疗场所安全要求的相关行业标准。 不能拿精神病院极端的防护和监管措施来要求一家综合性医院的。 所以患者跳楼自杀,责任主要在于患者本人和陪护家属身上。 这样的案例,法院一般会判医院无责,或者最多判15%以内的赔偿责任。 这15%的责任,可能还多半会出在他是一个实习生的原因上。 所以,他今后可能无法去中医院实习了。 对于他李端阳来说,最大的后果也就这样了。 毕竟患者是自杀,又不是在医疗上出现了问题。 这对他的医名也会有些影响,前面做出的成绩就要打一些折扣了。 不过李端阳此时更多考虑的倒不是这个,他主要考虑的还是对患者精神情绪的调整问题。 患者晚期肝癌,再加上精神情绪不正常的话,对这样的患者的治疗简直就注定会失败的! 他因而再次想到了周思晴,如果他不能尽快地把她的精神情绪调整过来,恐怕他也是很难拯救她的啊。 怎么加大对患者精神情绪的调整力度呢? 言语、氛围、情感陪护、开点疏肝解郁或者提振心阳的药……,这些普通的手段对一个晚期肝癌患者来说并不能起到太大的作用的,毕竟他们面临着生死关,不是这些普通的手段能把他们的精神情绪给彻底调整过来的。 而调整不过来他们的精神情绪,他们的精神情绪只能一天天变得更焦虑更恐惧更绝望更糟糕,就好像一颗往山下滚动的巨石,简直难以阻挡! 李端阳正这么思考着,秦琳琳打过来电话来,口气急迫地问他在哪里? “琳琳,你有什么事儿吗?别着急,慢慢说。”
李端阳道。 “我没什么事儿啊,就是听郝教授说中医院有个患者跳楼了,你不用着急啊,这事你也并没有多少责任的!”
秦琳琳道。 看来是郝教授担心他有什么情绪问题,特地告诉了一声秦琳琳,让秦琳琳安抚一下他。 “哦,我知道的,我也没有着急啊。”
李端阳平静地道,“我只是在思考今后如何更好地调整患者的精神情绪。”
“喔~,那就好,我还以为……” “别瞎想,多大点儿事,好了,你做你的事吧,我也需要好好地想一想。”
“喔~,那行,挂了。”
感觉他确实没什么心理负担,秦琳琳挂断了电话。 对于李端阳来说,吴志昌这件事真不是多大的事儿,毕竟前世从事了一辈子的医疗工作,什么事没经历过,患者死亡的事也经见得多了,一个患者跳楼自杀,对他造不成太大的心理冲击。 只是这事却是再一次让他感到了治疗中调整患者精神情绪的重要性。 李端阳下车继续在渭河沿岸溜达着思考一番,但没有什么结果。 针对周思晴的情况,他实在想不出能用什么特殊事件进行刺激,也想不出什么强有力的手段来调整扭转其颓废惊惧绝望的精神情绪状态。 开车回到诊所,李端阳面色情绪如常,别人也没看出他有什么心事来。 周思晴正和高小竹坐在大榆树下玩猫,数蚂蚁,表面上看起来一副开心的模样,但李端阳一眼就看出她这副样子是强装出来的。 想前世,她也曾在他面前装得若无其事,让他一个中医生在一个月中竟然楞是没看出来她是一个晚期肝癌患者。 当然,她那时一般和他呆的时间也不长,好像最多也就一两个小时,然后她就去忙她的事去了。 现在想来,她能用药强压住剧痛也就那么一两个小时,时间长了必然会暴露出来的。 这让李端阳的心里再次有些隐痛。 张大可正在接诊病人。 现在来找他的大多都是他原来行医区域的一些病人,那一带的人都很信任他,比对医院里的大夫还更信任。 他给患者开药方,有时也给患者开一些他自制的丸药,吃上很管用。 李端阳自然检查过他那些自制的丸药,大多都是由经方药制作成的,没有什么问题。 钱小霞带了煎好的药出去了,听周思晴说,是和她丈夫去另租房屋去了。 “小竹,你该去看看张爷爷怎么给人看病了,我和大哥哥聊一会儿。”
周思晴对高小竹道。 高小竹抬头看看李端阳,见李端阳点头,她就抱着雪莉去张大可的诊室去了。 “这是对人生有什么深刻的感悟了?”
李端阳在大榆树下坐下来,笑着问周思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