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瓦沙克，你给我讲个故事吧，你上次给我讲的那个故事我还没有听完呢。”

戴着眼镜的男人原本在发呆，却被突然响起的稚嫩童声吓了一跳。他抬起头，看到紫发的小女孩顺着通风管道偷偷来到了自己的房间，无奈地走过去，伸出手示意小女孩跳下来：“我的小祖宗，你能不能让我和你姐姐省点心。你怎么又偷偷跑过来了？训练完了吗？”

“训练一点意思都没有，他们都打不过我，太弱了。”

雷电影任由自己被男人抱下来，放到房间的地板上，“反正上面说了，我有特权的，我可以不用去训练了，所以我就来找你听故事了。瓦沙克，我要听你讲故事。”

“可是我已经没有故事了，我准备的故事都已经和你说完了。”

男人摸了摸雷电影的小脑袋，颇为无奈地笑了笑。　　“你骗人，明明上次我走的时候，那个故事还没有讲完。”

雷电影不满地拍开男人的手，她不喜欢这种被当成小孩子的感觉，明明她已经足够强大了，可以保护所有人了，“我记得你是讲到……主角登上了塔顶，见到了神。”

“对啊，主角见到神之后，这个故事就结束了。”

男人把雷电影抱起来，放到对面的沙发上，同时手里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两颗糖果，递给雷电影，“这块糖果很甜的，我特意给你留了两颗，你带回去和你的姐姐一人一颗。”

“见到神之后呢？主角的爱人怎么办？主角不是要求神复活他的爱人吗？”

雷电影接过糖果，还是皱着眉头，不依不饶地询问着故事的后续。　　“人死了就是死了，复活不了的，就连神也无能为力。”

男人对雷电影说出这个残酷的事实，“有些故事不需要把结局写得太明白，留一点悬念对大家都好。”

雷电影一听这话，不乐意了：“那我从训练室偷偷跑过来找你不就白费功夫了吗？不行，你今天必须要给我讲一个故事，要不然我就不回去了。”

“哎，果然是小祖宗啊……行行行，那我就再讲一个吧，让我想想……”男人最后只能举手表示投降，他的那双好看的眼睛里充满了纵容的笑意，“这是一个，关于一个少年，用他的一生去追随他心中的王的身影的故事……”　　男人开始为雷电影讲述这个不为人知的故事，他讲少年如何遇到他的王，他讲少年与王的陪伴，他讲王被封印后少年与友人的旅行……最后，男人讲到少年与失忆的王再次相见，王已经认不出少年了。　　“然后呢？然后发生了什么？”

雷电影追问道。　　“少年为了帮自己的王找回记忆，做了许多努力，但是最后都失败了，他的王终将走向灭亡的结局……”男人说，他的声音里似乎带着一点其他的什么情绪，但是沉浸在故事中的雷电影没有听出来，“最后，少年做出了决定：他要回到过去，回到一切发生之前，只有这样，才能拯救他的王。”

“最后他成功了吗？”

“……谁知道呢，或许成功了吧。”

男人笑了笑，额头上出现几条细细的皱纹，“但是，回到过去的代价是很大的，可能少年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未来早已成为定局。”

“为什么瓦沙克你讲的这些故事都没有一个好一点的结局呢？”

雷电影对这样的结局感到不满。　　“因为这辈子太长太长，人间又太苦太苦……”男人叹了一口气，镜片下的蓝紫色眼睛带上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影，以后不管别人怎么说你，你都不要动摇你的想法，你不是‘别西卜’，你是‘永恒’。”

……　　那张藏在人群中的脸，雷电影就算闭上眼睛，也能说出对方的名字——瓦沙克。　　在神塔，所有人都知道，伊斯塔禄是最神秘的。没有人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出现在神塔的，也没有人知道他是从哪里来的，他好像一直都在神塔，见证了每个“雷蒙盖顿”计划的实验体的诞生。　　但是，只有雷电影知道，那个自称“瓦沙克”的男人，才是神塔之中最大的禁忌。就连伊斯塔禄自己也说，不知道瓦沙克生于何处，去向何方。伊斯塔禄自称时间的赎罪者，而瓦沙克，被他称呼为“时间的反叛者”。　　神塔没有人不知道瓦沙克是谁，雷电影也是如此。但是，就在某一天，“终焉审判”到来之前，雷电影发现瓦沙克不见了，不是找不到了，而是……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没有人再知道瓦沙克是谁，整个世界仿佛只有雷电影一个人还记得这个长着一张好看的脸和好看的眼睛、戴着一副眼镜的男人。　　而现在，“瓦沙克”又出现在她面前，出现在数万年之后人类找到的新家园。就在雷电影的领土上，就在人群中，就在眼前。　　“……瓦沙克。”

雷电影站在原地，对着那张脸，喊出了藏在自己记忆里数万年的那个名字。　　“嗯？有谁在叫我吗？”

越永渡摸了摸下巴，疑惑地往四周看去。　　刚才几人好不容易才把话说清楚，转头旅行者就因为要陪可莉玩，和宵宫一起离开了。现在倒好，越永渡和渊上你看我我看你，知道彼此身份前还能好好相处，知道彼此身份后渊上就差没脚一软给越永渡跪在地上求他大人不记小人过了。　　“所以现在我们俩还要继续逛这个容彩祭吗？”

越永渡觉得气氛变得有点尴尬，于是硬着头皮转移了话题，“要不我们跟上旅行者？看看他们要去哪儿。”

“那还不如咱俩一起逛呢。”

在“与越永渡保持同行”和“与旅行者待在一起”之间，渊上果断选择了前者。开什么玩笑，旅行者那么疯的一个人，他上次差点被揍个半死，越永渡至少看起来人还不错，傻子才会选有仇的旅行者。　　“我还以为你要跟上旅行者呢，唉。”

越永渡没有看到旅行者和渊上打起来的场面，有点可惜，脸上明显流露出遗憾的神情来。　　渊上：“……喂喂，你那是什么表情？你该不会是喜欢旅行者吧？”

他虽然在这之前都没有见过越永渡，但是就这么短暂的相处时间，渊上敢打赌越永渡刚才一定是在想什么对自己不太好的事。　　“第一，我不叫‘喂’……算了，随便你怎么叫。”

本来越永渡是想开个玩笑的，但是就在话刚说出口的瞬间，想起来渊上应该听不懂，只好改了口，“第二，我不喜欢任何碳基生物，此处的喜欢不包括亲情及友情。”

“你难道还有个第三？”

渊上顺嘴问了一句。　　“第三，”越永渡向周围看了看，“我好像听到有人在叫我。”

他好像听到有谁在模糊地叫着自己的名字，但是太远了，听不太清。　　雷电影见越永渡在四处张望，脸上还有点疑惑，知道自己刚才情绪一时激动，忘了自己还隐藏着身形。于是她深吸一口气，下定了决心，解除了隐藏自己身形的法术，径直向越永渡和渊上两人走去。　　“瓦沙克，是你吗？”

雷电影停在越永渡面前，直直地看向越永渡。越永渡的脸上没有戴眼镜，但是那双眼睛依旧漂亮，蓝色渐变成紫色，宛如日暮时分的天穹。　　“认错人了吗？”

越永渡这次听清了雷电影的话，却以为对方是认错了人，转身想拉着渊上一起离开。　　“你是一切的开始，还是故事的结局？”

雷电影却挡在两人的面前，她紧紧盯着越永渡的脸，这张脸和她记忆中几乎没有什么差别，只是少了额上那几条细密的皱纹，多了她从没有见到过的朝气蓬勃的生命力。她在种下那棵神樱树的时候，才突然读懂瓦沙克那一声叹息，因为只有在未来才能拯救过去，所以故事里的少年才想回到一切开始之前。　　“我想，我们应该不认识吧？”

越永渡皱起了眉，如果他没有记错，那么眼前的这个女人，应该就是当初神塔的改造人“别西卜”，现在提瓦特稻妻的雷神“巴尔泽布”。越永渡不想惹上什么麻烦，更何况雷电影还说着他听不懂的话。　　“但是我认识你……我还记得，你欠我好多好多个故事。”

雷电影摊开手，她的手上躺着一张玻璃糖纸。糖纸过了这么多年，早就没有刚拆开时候的晶莹剔透了，但是在阳光下依旧折射出七彩的光芒，很好看，“你送我的糖，很甜，但是我吃了那么多甜食，还是没有找到比你送我的糖果更甜的甜品了。”

就像故事里的少年义无反顾地付出巨大的代价回到了一切开始之前，雷电影也义无反顾地把自己藏了这么多年的话对眼前的“瓦沙克”讲出来。如果他不认识自己，没关系，从现在开始认识也不迟。　　“？”

越永渡几乎能感觉到自己头上冒出来一个具现化的问号，“如果你有什么困难，你应该去冒险家协会挂一个委托，用不了多久就会有一个金发的异邦人来解决你的困难，而不是在这里对着我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

当年从越永渡家中带走他父母的那些改造人里有别西卜，后来把归终带去神塔的也是别西卜，越永渡可没忘，他比谁都记得清。　　渊上作为旁观者，此刻躲在一边，津津有味地看着越永渡和雷电影两个人“深情”地望着对方，嘴里还在“啧啧”称奇。雷电影他是知道的，雷神嘛，深渊教团每个成员都把七神的画像记得清清楚楚，连谁的头发有多少根闭着眼都能说出来；不过渊上可不知道原来小主人还和雷神有过一段，啧啧，看样子是一场虐恋情深啊。　　要是越永渡知道现在渊上心里在想什么，肯定恨不得把渊上的脑袋给拧下来当成锻造原料。他和这些个神不能说有血海深仇，只能说他当了几十年的“人类”了，平平淡淡挺好的；但是让他对他们产生心动？拉倒吧，还不如和锤子过一辈子。　　“所以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对吗？”

雷电影和“瓦沙克”也认识那么多年了，哪怕越永渡想否认，她也能从越永渡的说话语气和面部细微表情分辨出哪些是谎言哪些是真话。但是她不能理解的是，既然瓦沙克还记得以前发生的事，为什么他要装作不认识自己，难道说是因为自己还记得他吗？他和伊斯塔禄之间有什么约定吗？　　越永渡……越永渡已经不想对雷电影说什么了，他现在在祈祷旅行者什么时候可以又转回这边来，把这位姐给领走。　　……　　……　　而正在被越永渡念叨着的旅行者，正在和可莉的代理监护人，也是这次受邀来容彩祭的蒙德骑士团首席炼金术士——阿贝多，聊天。　　“说起来……”旅行者斟酌了好一会儿，才敢把心中的问题问出口，“阿贝多，你认为人造生命，可以无限次的复原，连记忆也能不发生断层吗？”

“哈？”

阿贝多顿住脚步，神情复杂地看向旅行者，“你要是有什么想问的，可以直接问我，不必这么麻烦。”

他研究创生这么多年，自己也是人造人，旅行者问的这问题，他还真没听说过，应该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既然阿贝多都这么说了，旅行者也就不打哑谜了：“我的意思是，你觉得天上……或者地下那两个势力，有可能制造出一个违反熵增的人造生命吗？”

旅行者指的正是越永渡，他怀疑越永渡的真实身份可能没有那么简单，虽然所有人都说越永渡的真身就是一块石头，但是有谁见过吗？况且，越永渡说自己有个姐姐，那么会不会，他和他的姐姐都是天空岛创造出来的逆熵生命？只不过越永渡成功了，他的姐姐失败了。　　阿贝多：“……哈哈，旅行者，这个笑话一点也不好笑。”

且不说深渊之中能否诞生生命，天空岛怎么会容忍有逆熵存在？更何况是逆熵生命。　　“那如果我说，这不是笑话，那个人就在璃月生活呢？”

旅行者神情严肃。　　阿贝多：“这是玩笑，对吧？”

旅行者没有说话。　　阿贝多：“这是玩笑，对吧……”如果旅行者说的是实话，那么这是不是意味着，“黄金”的研究方向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