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烧着蓝色火苗的炉灶,有些泛黄的瓷砖墙壁,吱吱呀呀运转的老旧抽油烟机……穿着蓝色碎花围裙的女孩拿着菜刀,一手按在炉灶旁的案板上摆放好的菜上,动作麻利地将青翠的蔬菜切成均匀的小块,随后放进左手边已经装好水的洗菜池中快速淘洗了一遍。 这样的场景,越永渡在记忆中,见过许多次。这里是他和女孩的家,而眼前这个在狭小的厨房中忙碌的女孩,正是越永渡的姐姐。 “姐……姐?”
越永渡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他以为他会去到那个噩梦般的傍晚,再一次与那个满脸横肉的男人对上视线;没想到打开门后,见到的居然会是记忆中如天神一般降临拯救了他的女孩。 “嗯?”
起油后将青菜下锅炒熟,再倒水盖上锅盖转中火慢慢炖煮,做完这些事后的女孩听到了越永渡的声音,先是疑惑地转过头,在看清站在厨房门外的是谁之后,她脸上的表情变得惊喜,“小越!你怎么来了?姐姐菜都还没做好呢。”
“我……”万千言语涌上越永渡的喉头,但是他对着女孩开心的笑脸,什么也说不出来。 女孩用一块手帕擦了擦手上的水珠,向越永渡走过来,踮起脚来,笑眯眯地摸了摸越永渡的头:“怎么,不开心呀?有谁欺负你了就和姐姐说,姐姐帮你教训回去。”
她笑着,露出一对可爱的小虎牙。 越永渡看着女孩和记忆中没有丝毫差别的脸,感受着女孩手上传来的温度,再开口时,声音带上了一点哽咽:“没、没事,我只是……太想姐姐了……”他已经太久太久,没有见到过女孩了,不管眼前是真实的一个人,还是只是自己内心的一个投影,他都不愿再去分辨了。 “这么大了还哭鼻子,你让你外面那些朋友看到了,羞不羞啊?”
女孩当然听出了越永渡声音里的哽咽,她将手从越永渡的脑袋上收回来,转而去捏他的脸,“你看,你不知不觉都长这么高了,比姐姐还要高了,姐姐要踮起脚才能摸到你的头呢。”
烟绯等人自然也是看到了门内的景象,他们一开始还在震惊于这间厨房的装修风格与提瓦特七国大不相同,充满了未知的科技感;随后,他们看见和越永渡说话的女孩,似乎也同样看见了他们。 “哎呀!没想到小越你的新朋友们看起来都这么酷。”
女孩眯起眼睛,赞叹道,“不过这都要入冬了,再怎么说还是要穿厚一点,尤其是那两个女孩子,更要注意让她们保暖。”
她说的,似乎是烟绯和夜兰二人。 外面的几人面面相觑,哪怕是荒泷一斗这样大大咧咧性格的人,听到女孩的话后也感觉到了哪里不对劲。同样是打开门见到的人,为什么越永渡的这个姐姐,似乎能看见越永渡之外的他们,而且不会对烟绯、派蒙和荒泷一斗身上的非人特征感到惊讶? “好,我知道了,姐姐你也是,注意保暖。”
越永渡没有去纠正女孩话里的季节错误,他微微低下头,看着女孩的眼睛,那其中是他现在模样的倒影。 “冰冰,你在和谁说话啊?”
这时候又从什么地方传来另一个少女的声音,懒洋洋的,“你该不会是精分了吧?”
还想对越永渡说些什么的女孩闻言将脸转过去一点,提高了一点音量:“你说什么?我耳朵不好,厨房声音太大,听不见。”
那个声音也跟着提高了一点音量:“我说啊,菜什么时候好?我还要去接小越放学回家呢。”
“听不见——我耳朵是聋的!”
女孩无奈地又提了一点音量上去,不过她到底是真没听见还是装没听见,谁知道呢,“有时间和我聊天,你还不如把图灵那个小人工智障修一下,它最近天天在我耳边说‘数据错误’‘数据错误’,烦死我了。”
几人听见两个姑娘之间的对话,又想笑,又觉得诡异。如果另一个声音中提到的“小越”就是越永渡的话,那么现在站在女孩面前的越永渡,又是谁? “死丫头,天天就知道坐那儿玩儿。”
女孩小声地嘟囔了一句,她又将脸转过来,仰头看着越永渡,“小越啊,你先在外面和你的那些朋友们玩儿一会儿好不好?姐姐还要做饭呢,饭做好了姐姐再和你好好聊聊。”
说着,女孩又低头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把糖果出来,拉过越永渡的一只手,放进他的手心里:“还有这个,就当是姐姐送你那些新朋友们的一点小礼物。嘘,不要告诉你归终姐姐,我这回买了糖没告诉她,我全都留给你。”
越永渡低头,看着手心里躺着的那几颗画着简笔小人的糖果,轻轻说道:“好,那我就先出去了,我等你。”
说着,他退远了一步,看着女孩脸上的微笑,关上了这扇门。 等越永渡关了门,几人才敢走过来,围住越永渡。烟绯迫不及待地问道:“那位是你的姐姐吗?我从来没有听说过……” “看起来是个很温柔的女孩子,和我姐姐也有些像……”久岐忍说,女孩和巫女不一样的是,她好像什么都知道,但是她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那样注视着越永渡,给他鼓励。 “你们家……看起来不像是住在璃月的啊?”
夜兰在思考的是,那个吱吱呀呀的大铁皮机器是个什么玩意儿,为什么会将煮菜时候冒出来的热气全都吸进去了?也未曾听说枫丹有过这种机器,“而且你姐姐……打扮也很独特。”
上半身穿的她还能理解是蒙德风格,但是下半身那条裤子的材质,看上去竟有些陌生。 这些问题,越永渡一个都没回答。他慢慢剥开一颗糖的包装将糖果丢进嘴里,凝视着熟悉的包装,舌尖感受到的是鲜甜的牛奶味,随后牙齿轻轻一咬,又有微苦的巧克力味弥漫在口腔中。 没有人知道,其实越永渡嗜甜,极度嗜甜。很小的时候,越永渡连饭都吃不了几口,母亲也从来不会给他买这些小零食,所以越永渡放学回家路过便利店时,总会站在透明的玻璃墙外对着架子上五彩缤纷的糖果看上很久;后来遇到了女孩,她知道越永渡喜欢吃糖后,总会把零花钱剩下来,给越永渡买上一大包很好吃但是特别贵的糖果。再后来,越永渡被伊斯塔禄送到了地底,地底什么也没有,自然也就没有糖果,在地底待久了,越永渡也就忘记了其实自己喜欢吃糖。 “小时候,我姐姐经常给我买这种糖。”
越永渡将手中剩余的糖果分给其他人,这是女孩送给他们的见面礼,“但是其实这个糖真的很贵,所以我姐姐就经常一天只吃一顿,把钱剩下来买糖,结果就是姐姐后来得了胃病,天天在我耳边念叨一日三餐一定要吃好吃饱不能饿着……” “咦?是……没见过的糖果。”
派蒙看着白色包装袋上,用黑色颜料画出的简笔小人,小人表情呆滞,盯着派蒙,显得有点冒着傻气的可爱,“但是它看上去好小一块啊,这么小就这么贵吗?”
“唔……好甜!”
烟绯不知道怎么破坏外面的包装,最后还是旅行者将自己手里已经剥开的糖果递给了烟绯,“就像牛奶一样……这里面的是什么?有点苦,但是又很甜。”
“我能知道这种糖果在哪里可以买到吗?如果能够引进到稻妻,说不定会是很受欢迎的食物。”
久岐忍学着旅行者的模样,撕开包装袋上面的锯齿,果然见到了里面圆滚滚的糖果,放进嘴里,是出乎意料的味道。 “很早以前就停产了,就算现在能看到,估计也成了一块化石吧。”
越永渡苦笑着说道,他将最后一枚糖果递给派蒙,“最后这颗糖,送给你,这是我姐姐给你的。”
“诶?我能问问为什么吗?”
派蒙有些受宠若惊,在旅行者的帮助下,它也成功吃到了糖果,果然很甜,也怪不得会价格高昂。 “因为她看你年纪小,所以祝愿你以后的人生都像这颗糖一样,永远都是甜的,就算有苦涩的时候,也不会维持太长时间。”
越永渡像是对此见怪不怪了,解释道。女孩一直都喜欢那些小孩子,她喜欢看小孩子们脸上发自内心的开心笑容,这样她才会觉得其实这个世界真的很美好。 “哇,越兄,你姐姐真是……人美心善啊。”
荒泷一斗想不出什么更好的词汇来形容女孩,“不过为什么你姐姐会出现在这扇门后?她看起来也不像是什么可怕的人啊。”
“因为这本来就不是我所恐惧的东西,”越永渡露出一个冷笑,“还记得我之前说的,我们掉进了一个巨大的实验场地吗?我们面前的这扇门,就是实验,很不幸,它是冲着我来的。”
“之前魈提醒我,让我不要去回想,当时我还不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是现在看来,不管我打开这扇门之前在想什么,最后门后出现的都会是我的姐姐,这个实验就是为了确保能否通过我的的记忆构筑出一个活生生的不存在的人……”越永渡的声音越来越愤怒,他不仅是在对身边的人解释,也是在对看不见的祂质问。 “但是她已经死了,她不会再活过来了,你这样做还有什么意义?”
女孩的死亡一直是越永渡对白裙少女感到怨恨的源头,“我亲眼看见她被你一口一口吞食,你要是现在觉得对她感到愧疚,你就应该出现在我面前,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用我的记忆去构筑一个虚假的她!”
女孩曾经在有意无意间多次在越永渡面前提起她久未谋面的恋人,据说,那是一个双腿残疾但是性格依旧温柔开朗的少女,少女总穿着一身白裙,盖着毛毯的腿上时常放着一本书。女孩总是毫不加掩饰地表现出她对少女满溢的爱意,她的眼角眉梢、言行举止,无不在骄傲地表示:我喜欢她。 你说,这样爱着少女的女孩,又怎么会因为被少女吃掉,而怨恨祂呢?女孩永远也不会怨恨祂,不管祂成了什么,祂都是那个她喜欢的人。 越永渡的话音刚落下,还没等众人做出什么反应,就看见眼前的空间一阵扭曲,他们回到了最初的那个营地,而一位穿着白裙的少女坐在一块巨石上,微笑着看着他们。 “没想到你看起来还是这么恨我啊。”
白裙少女故作忧伤地看着越永渡,而越永渡沉下脸,悄悄用“图灵”给的方法为旅行者他们施加了一个屏障,用以屏蔽白裙少女带来的精神污染,“不过有一点你说错了,你见到的小魂,并不是虚假的哦。”
“很快,你也会和我一样,见到她了……”白裙少女唇角勾起一个诡谲的笑容,她的瞳仁漆黑一片,越永渡从中读出了疯狂,“啊,对了,我亲爱的孩子,我送你的那份礼物,你还满意吗?”
“什么?”
越永渡皱眉,“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那个叫奥罗巴斯的孩子,是我为他重塑形体的哦。”
白裙少女脸上的笑容加深,但是说出的话却是让越永渡的心沉到了谷底,“哎呀呀,我的孩子,你看上去好像不太开心哦?他可是很喜欢你呢,甚至也送了你一点小礼物……” 奥罗巴斯?那不是稻妻海祇岛那位魔神吗?不仅是越永渡,其他听到白裙少女话的几人都心里一惊,尤其是久岐忍、荒泷一斗和旅行者,他们对奥罗巴斯更熟悉一些,那位海祇岛大御神的骸骨还在稻妻的八酝岛躺着呢,这复活一说,又是何来? “等等,这不会就是越叔的母亲吧?”
烟绯听到现在,才后知后觉,眼前这名白裙少女,莫非就是……? “对,就是祂,也是层岩巨渊的化身。”
因为被隔绝了白裙少女带来的精神污染,所以现在他们都能够自如地说话,旅行者这才肆无忌惮地开口,“不过你们也要小心,因为这位美少女是一位十足十的疯子,现在是有越师傅给我们顶着,要是越师傅不在指不定我们还要变成啥样呢。”
“那那位叫魈的小哥……!”
荒泷一斗惊呼道,之前和魈对话的时候,就从声音里听出来受了极重的伤;现在他独自一人,又该如何面对无处不在的地脉的化身呢? 不止是荒泷一斗,屏障外面的越永渡也在问白裙少女:“我可以不管奥罗巴斯和你之间又做了什么交易,但是,我需要知道魈现在在哪里。”
“怎么,这么关心他,以前不是还说最讨厌他了吗?”
白裙少女饶有兴致地看着越永渡,“我可以告诉你啊,但是这就是我们俩的交易了哦,这次,你打算用什么来换呢?”
“一命换一命。”
越永渡面无表情地说出这句话,语气漠然,好像他用来交易的不是他自己的命一样,“反正我本来也该是应该死掉的人了,现在用来换那个混蛋的命,不是正好?只要他能完好无所地出现在我面前,我就把我这条命还给你。”
“你是在威胁我吗?”
白裙少女眯起眼,“你现在这具身体可是我好不容易为你捏出来的,我才舍不得回收呢。我只需要你替我做一件事……” 白裙少女的嘴唇开合,像是在对越永渡说着什么,但是屏障里的众人什么也听不见,只能看见越永渡难以置信地看着白裙少女,脸上的表情像是震惊,又像是愤怒。 “拒绝也没有用哦,就这么说定了。”
白裙少女似乎很乐意看到越永渡这副表情,“那条忠诚的狗我会将他送过来的,如果到时候你不愿意做这件事的话,我还是会随时取走他的性命哦。”
说完,白裙少女挥了挥手,消失不见,随之消失的还有保护众人的屏障。 “那是……魈?!”
眼尖的派蒙看见高空之中突然出现一道裂缝,随后裂缝越来越大,一道绿色的人影从中掉落出来,急速下坠。 “我去,做自由落体运动是要送命的啊!”
旅行者急忙跑过去想要接住魈,但是还有一个人比他更快。 一声闷哼伴随着重物撞击的声音响起,谁都能听到越永渡咬牙切齿地说着话:“你这胖鸟是吃秤砣长大的吗?你都把我肋骨压断了两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