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越永渡猛然睁开双眼，他看向四周，还是在净琉璃工坊。他按了按眉心，神情疲惫。他记得自己刚才被旅行者抱着穿过了一片空气，再睁眼时就发现自己回到了这里，难道这真的只是一场梦吗？　　“醒了？”

散兵坐在越永渡身边，他是看着越永渡从闭眼进入梦乡，到现在睁开眼的，“看你的表情，你应该是做了一个不怎么美好的梦？不妨说出来听听，反正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有些无聊。”

“但是我也有拒绝讲述的权利。”

越永渡刚从漫长的梦境中醒过来，脑袋还有点懵，对散兵说话的语气也不太好，“而且我忘了我做了什么梦了。”

反正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不想讲，散兵想听他还不乐意讲呢。　　“随你吧。”

散兵耸了耸肩，他并不是那么想听越永渡刚才经历的那场梦，他只是好奇教令院的装置能不能影响到越永渡，“难道你不想问问我在你睡着的这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吗？你可是睡了好久呢。”

“……？”

越永渡神情一滞，他皱着眉扭头看向散兵，“你要是有什么话就直说，我没有心情和你绕弯子。”

很明显散兵的言外之意是说在他沉睡的这段时间里须弥城内发生了一些大事，甚至极有可能就是和梦境有关。　　“唉，好吧好吧，谁让你即将成为我的第一个信徒呢，作为神明总要对自己的信徒宽容一些不是吗？”

散兵故意叹了一口气，“事实上，在你睡着的这段时间，花神诞祭已经开始了，而且持续了很多天……”　　“什么意思？”

越永渡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你是想说小吉祥草王出了什么事吗？”

“她倒是没事。”

散兵的话让越永渡松了一口气，下一句却让这口气硬生生卡在喉咙里，“不过好像你认识的那个叫迪娜泽黛的富家大小姐有事。”

“怎么，教令院和你们愚人众现在连一个病患都不肯放过了吗？”

越永渡索性直接对散兵嘲讽道，除了教令院和多托雷，他很难想得出来还有什么原因能让身边有迪希雅保护的迪娜泽黛有事。　　“倒不是因为我们愚人众……你要说是教令院的问题，那也算吧。”

散兵想了想，觉得让教令院背锅也不是不行，“你还记得之前我说的集合虚空终端的力量助我成神吗？事实上，须弥城内的成年人已经五百年没有做过梦了，就是因为他们的梦都被虚空终端收集起来用于数据运算了。”

“而现在，虚空终端正在以最大功率运转，为了维持这个功率，除了供能的神之心，还需要大量的梦境作为运算材料。”

散兵语气平淡地说出这个可怕的事实，仿佛这件事与他无关一般。　　人在做梦的过程中，是要经历快速眼动时期的，这个时期对于大脑的负担也是最重的。花神诞祭，如果迪娜泽黛和妮露没有说错的话，是不会像散兵说得这样持续这么多天的，能持续这么多天，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所有人都一直以为自己还在花神诞祭这一天。　　让所有人的记忆都停留在同一天没有发生改变，这是几乎不可能做到的事，除非是在梦里……但是这样对大脑的负担就会很重，而迪娜泽黛本来身体就不好，再给大脑增加负担，花神诞祭继续下去，会发生什么越永渡不敢想。　　“……我明白了。”

越永渡深深吐出一口气，无论如何，他也要出去这里，阻止教令院，阻止多托雷，阻止“图灵”。　　想通这一点的越永渡，扭头对散兵说：“闪开一点，当心伤到你。”

“你想做什么？”

散兵感觉现在的越永渡有点不对劲，但是具体是哪里不对劲他也不知道。他往后退了两步，看见越永渡从怀里掏出一堆形状和颜色都很奇怪的圆筒形的长条物放在地上，还冲着他挑了挑眉。　　“当然是制造一场大爆炸啊。”

越永渡对散兵微微一笑。他手上拿的是海灯节的时候被胡桃和香菱那两个丫头塞进怀里的爆竹，因为当时璃月港正值为难，越永渡要去给千岩军帮忙，所以没能放成，就一直揣在了怀里。　　在密闭空间里，明火、可燃物与氧气结合，就能引起一场爆炸；而现在这么多爆竹垒在一起，只需要小小的一点火苗，就算这个净琉璃工坊是铁打的，越永渡也有自信给多托雷炸开一个洞。　　散兵哪里见过这阵仗，他目瞪口呆地看着越永渡拿出来放在地上的爆竹，因为自身材质的缘故，本能地对这些红色的圆筒感到恐惧。他又默默往后退了很远，然后见越永渡又从怀里掏出来一盒火柴。　　越永渡取出一根火柴，在火柴盒侧边的纸上用力一划，火柴头上燃起小小的一点火苗。他将火苗伸向其中一个爆竹的引线上，引线被点燃，慢慢往装满火药的爆竹筒蛇一般游走。　　“捂住耳朵，蹲下！”

越永渡赶紧扑向散兵，将他护在自己身下。要知道这么多爆竹一起在这个密闭空间里爆炸，产生的威力是巨大的，虽然越永渡不是很喜欢散兵这个中二期的小屁孩，但是再怎么说他看上去也还是个少年，又是别西卜的孩子，还是护好他吧。　　“砰————！”

巨大的轰鸣响起，越永渡和被他护在身下的散兵都感觉自己有一瞬间耳朵听不见声音了。越永渡因为听不见声音，所以他特别大声地问身下的散兵怎么样了；而散兵也听不见越永渡在说话，也在问越永渡有没有受伤。　　最后是越永渡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散兵这才费劲地从地上坐起来。他看见越永渡的脸上、脖子上还有裸露出来的手上都有因为爆炸而产生的血痕，就连那身黑衣也被瞬间炸开的爆竹碎片给切碎变得破破烂烂的。　　“喂！你怎么样了？”

散兵看越永渡这凄惨模样，对方甚至因为强烈音波造成的头脑晕眩而站立不稳，连忙伸出手扶住他，“你没事吧？你还活着吗？”

“你说什么？我听不见！”

越永渡眼前的散兵好像分裂成了两个甚至三个，每个散兵的嘴唇都在动，像是在说着什么话，但是越永渡现在还处于耳聋状态，什么都听不见，也不能通过唇语来读懂散兵在说什么。　　两个人鸡同鸭讲了大半天，期间还试图用手语进行沟通，但是很显然两个人都失败了，最后干脆都瘫坐在地上，对着从头顶到大门炸开的大洞发呆。还好这座净琉璃工坊足够结实，所以那堆爆竹只炸开一个洞，没有炸到支撑须弥城的那棵巨树。　　现在还是夜里，苍白的月光从洞口洒下来，照在两人身上。越永渡看着那轮苍白的圆月，自言自语道：“我有点想吃月饼了，五仁馅儿的，豆沙馅儿也行。”

“月饼是什么？你们璃月的特产么？”

散兵因为是被越永渡护在身下的，所以爆炸产生的音波对他的影响没有越永渡那么大，现在听力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啊？你说什么？牙齿打颤？是因为冷吗？”

越永渡现在就属于八旬老太太一样严重耳背，只能勉强听清部分音节，“冷的话我这里还有一件外套，要穿吗？”

“……不用了，谢谢老大爷你的好意。”

散兵看在越永渡是为了保护自己的份上才变成这样的，并不是有意说这些的，所以原谅了越永渡，“继续歇着吧，明天白天你要是还没好我就陪你一起出去。”

这么长一句话越永渡到头来只听清了“谢谢”两个字，虽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散兵要向自己道谢，但是女孩说过，任何听不懂的话只需要点头微笑“嗯”就对了，于是越永渡照着女孩说的这样做了。　　“我没想到我居然还有一天能陪着人一起坐着看月亮。”

散兵继续抬头望着月亮，吐槽道。他已经有很长的时间没有像这样安静地看着月亮了，从踏鞴砂离开后，他的心里装着的全是仇恨。深渊里见不到光，自然也见不到月亮，在深渊里厮杀久了的散兵现在看到月亮时，竟还有点恍惚，他都快忘了月亮原来这么漂亮。　　其实在见到枫原义庆之后，散兵有时候也会在想，丹羽当年真的叛逃了吗？散兵不相信丹羽是那种逃避责任只顾自己的人，但是不管他怎么去查找当年的真相，得到的结果都和他知道的一模一样。　　“喂，你说，历史可以被改变吗？”

散兵轻声问道，他一直在想，真的存在什么力量，可以改变历史吗？如果存在，他是不是就能回到过去，找丹羽问个清楚？　　越永渡听见散兵的声音，但是他什么都听不清，只好又点点头，说：“嗯。”

得到越永渡肯定的散兵心里的那块石头终于落了地，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觉得有一些难受，不知道为谁。改变历史，是需要付出代价的，散兵想，如果真的能回到过去，那就让自己死去吧，反正自己的这条命，也是丹羽他们给的。　　“算了，睡觉吧。”

散兵把脑子里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甩出去，改变历史什么的都还没个影儿呢，还是成神这种已经板上钉钉的事更值得他去考虑。说不定，等他登上神之位，就有了逆转时空的权能了呢？　　散兵敢睡，但是越永渡是不敢睡了，花神诞祭还在继续，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这场漫长的花神诞祭。要是越永渡睡过去的时候发现自己又在梦里面，变成了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那该怎么办？他可不知道醒来的关键是什么。　　……　　……　　“呜哇！你、你终于回来了，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

派蒙看见旅行者从城外走回来，担惊受怕了好半天的它一下子扑进旅行者的怀里，嚎啕大哭，“我担心你遇到什么危险，然后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呜哇哇哇……”　　“好了好了派蒙，我这不是在这儿吗？”

旅行者拍了拍派蒙的背，轻声细语地哄着派蒙，“你看，我身上一点伤都没有。”

守在迪娜泽黛身边的小吉祥草王见旅行者平安归来，抱着兰巴利走了过来，询问道：“怎么样，旅行者，你这次出城，看到了什么吗？”

旅行者抚摸派蒙的手一顿，他眯了眯眼，不知道该怎么向小吉祥草王和兰巴利解释，只能挑自己觉得最正常的回答：“我先是看见很多很多梦境，这些梦境里都是须弥城的人，我看见他们脸上没有表情，眼神空洞，仿佛无视了我一样。然后，我继续往前走，见到一个格外奇怪的梦境……”　　“我走进去的时候，面前突然出现一个白衣服的少年，看起来像是璃月人。他和我说……”说到这里，旅行者停住了，他不知道怎么讲下去了，因为这次经历说出来他自己都不太相信。　　“他说什么了？你说啊。”

派蒙担心旅行者会不会遇到了坏人，现在听旅行者停住不讲了，简直就要急死了。　　“那个少年说，越师傅变成了一只豹猫，就在这个梦境里。”

旅行者说完，还是觉得这个梦境实在是太离奇了，哪个人做的梦里有变成猫的越永渡，和一个一点也不像提瓦特人的少年啊，“但是这个梦境就要崩塌了，那个人让我快点进去救越师傅出来，然后我就冲进去救越师傅了。”

派蒙左看右看，也没有看见猫的身影，更别提越永渡：“所以越永渡呢？他去哪里了？他是不是也遇到了什么危险？”

“他现实中的身体应该还在净琉璃工坊，我的力量太弱，进不去净琉璃工坊。”

小吉祥草王摇了摇头，她和兰巴利在之前的梦境轮回中，都听旅行者和派蒙提起过越永渡，对于刚才旅行者说的从梦境中救出变成猫的越永渡也并没有觉得奇怪。　　“啊？那，那我们就不管他了吗？他会不会也有什么危险？”

派蒙担忧地看着小吉祥草王。　　“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尽快破除这个梦境轮回，这样才能回到真正的现实去找越师傅。”

旅行者做出了自己的决定。　　“嗯，看来你应该已经找到了一些思路？”

小吉祥草王赞赏地看着旅行者，她怀中的兰巴利听到现在还不能找到那菈越人歌，头顶的叶子都耷拉下来了，又被小吉祥草王轻轻抚摸当作安慰。　　“是，但是现在时间已经不早了，我和派蒙应该回去旅馆了。”

旅行者脸上的表情绝对算不上好看，“纳西妲，明天见面时，也拜托你和兰巴利把包括这次之前梦境轮回的记忆还给我们了，谢谢。”

“不用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因为现在能够拯救须弥和迪娜泽黛的，也只有你了。”

小吉祥草王——纳西妲微笑着说道，她看向一旁躺在床上，情况危急的现实中的迪娜泽黛，眉间是对这个女孩的安危的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