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回净善宫的时候，教令院门前广场那些昏迷的须弥民众已经相继醒来了，为了不引起骚动，纳西妲特意让旅行者给自己换上另一套衣服，连带着发型和面部妆容也变化了，这样即使与不知情的民众正面遇上了，也不会很快认出来。　　——话又说回来了，旅行者又是怎么能够这么及时地掏出一个小孩子的衣服的呢？越永渡看向旅行者的眼中流露出明显的疑惑。　　看懂了越永渡眼中疑惑是什么意思的旅行者：“……我能说这是我在稻妻的时候给我老婆准备的吗，这不是没用上就一直放我背包里了吗。”

差点没一口血哽上来的越永渡默默捏紧了拳头，同时心中默念冲动是魔鬼生气伤肝打人犯法不能给这两个小孩子带来坏影响……忍一时越想越气，越永渡把旅行者当兄弟旅行者却想泡他的王？　　但是旅行者好歹也是解释清楚了纳西妲身上这件小裙子是怎么来的，越永渡想了想还是放过旅行者吧。只不过纳西妲倒是有些好奇旅行者口中的“老婆”是谁，根据现有信息不难推测出旅行者的老婆应该是一个和她差不多大的小孩，啧，这可难办了啊，这已经触碰到法律的底线了……　　旅行者要是知道纳西妲心中所想也觉得很无辜啊，他老婆之前那么小一只，谁知道去了一趟层岩之后就变那么高了。至于为什么是裙子……咳咳，旅行者是绝对不会承认想看还是小孩子状态的若陀穿小裙子扎双马尾的。　　好不容易快回净善宫了，外面昏迷的民众已经醒来大半了，守卫也开始了正常的巡逻。只不过巡逻的守卫中怎么看怎么感觉不对劲，好像混进了什么不一样的人……　　“在想我的事吗？”

如鬼魅般阴魂不散的声音又在众人耳边响起，不用回头也知道，一定又是多托雷，“好像也没有人告诉过你们，拿了别人的东西，要记得乖乖藏好啊。你看，这下子被我发现了吧。”

毫无疑问，多托雷口中“别人的东西”，指得就是散兵，还有雷神之心。旅行者先一步护在纳西妲身前，时刻警惕着多托雷要对纳西妲和散兵做什么。　　“又是你……”越永渡的脸色也不好看，“阿扎尔已经不再是大贤者了，与他合作的愚人众应该滚回至冬……！”

“你们总是分不清一件事，那就是，与我合作的不是阿扎尔，而是教令院。”

多托雷慢悠悠地开口，他很享受这种猎物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垂死挣扎的时刻，“只要你们身后这位小吉祥草王大人一天没有宣布取消教令院这个学术组织，那么愚人众就一天是教令院的合作伙伴。”

“是这样吗，一个阳谋……”纳西妲的声音从旅行者身后传来，“那么，你出现在我们面前，不仅仅只是为了这个孩子和这枚神之心这么简单吧？”

“很聪明，不愧是智慧之神。”

多托雷的夸奖怎么听都像是嘲讽，“事实上，斯卡拉姆齐待在哪里对我来说并没有影响，而神之心也不过是女皇大人想要其余六位神明的一个态度罢了，事实上，我更感兴趣的还是现在住在旅行者尘歌壶里的那位花神大人，还有那位一直在暗中帮助你们的陌生神明……”　　“你如何确定你见到的花神，是一个真实存在的生命，而不是一个幻象？”

纳西妲没有问多托雷为什么会知道花神存在的事，因为多托雷大可以直接抓一个醒来的须弥民众询问，或者通过虚空终端看到花神跳舞的那段影像。　　“如果你们见过神明创世造物，一定不会对花神的真实性感到怀疑。”

多托雷这句话说得模棱两可，加上前半句话神神叨叨的，很难不让人怀疑多托雷是不是精神方面出现了什么异常情况。　　“神明创世造物……原来如此……”但是纳西妲却好像一下子被多托雷的话提醒了，让她想到之前完全没有联想过的地方，“复活一个生命，还是一个神明的生命，这件事很容易牵扯上禁忌的知识，而禁忌的知识会带来污染，所以你很好奇那位陌生神明是如何做到在没有遭受污染的情况下复活花神……甚至是赤王的，对吗？”

“看来你的反应能力还是很强的，有些事甚至不需要旁人提醒就能推导出来，我收回之前对你的评价，你不仅是一个聪明的人，你还是这个世界上唯一有资格与我探寻最深处秘密的对手。”

多托雷面具下的脸露出讶异的神色，随即又转换成笑容。　　“但是你到现在为止都没有正面表达出你自己的想法，恕我无法相信你说的任何话。”

纳西妲没有因为多托雷的话而表现出任何一点的情绪变化，因为多托雷现在对须弥来说是弊大于利的，纳西妲不会信任一个定时炸弹。　　“哦？既然如此，那你与我做个交易如何？”

多托雷挑了挑眉，“就用……你手上的两枚神之心作为交易的筹码，我会给你你无法拒绝的东西。”

“纳西妲！别听他的鬼话！”

派蒙赶紧飞到纳西妲身边，生怕纳西妲会上多托雷的当。　　但是纳西妲只是摸了摸派蒙的头，柔声安慰道她有自己的考量。纳西妲让散兵靠在越永渡身上，走到旅行者面前，抬头直视着多托雷，说：“我可以接受你的这个交易，但是，你给出的筹码又是什么？能让我无法拒绝的东西，在这个世界上应该很少。”

见纳西妲居然真的要和多托雷做交易，旅行者和越永渡都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他们不明白为什么纳西妲要与虎谋皮，又或者，纳西妲已经从之前与多托雷的谈话中明白了什么吧。　　“作为一场公平的交易，我会告诉你，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秘密……”多托雷伸出右手食指，竖在唇前，“当然，要是你身边的这位旅行者和白色飞行生物也想听的话，也可以旁听，唯独另外一位……恕我直言，这些不是应该被你知道的东西。”

“啧……”越永渡闻言不爽地眯了眯眼，“随你怎么说，但是听你语气，你怎么就那么相信纳西妲会同意这个交易？”

“呵呵……我会给小吉祥草王几天时间考虑的，不过我想那时候，或许我应该对你换一个称呼了。”

多托雷在丢下这句话后又转身离开了，纳西妲没有阻拦他。　　因为之前那条被“大贤者阿扎尔”写进宪法里的规定，所以现在净善宫外是没有任何守卫的，多托雷来的时候没有人注意到他，走的时候也不会有人关注他。并且，从他的话来推断，没有守卫之后对于多托雷自由进出净善宫反而是一件好事，这下子关于这条法规是不是阿扎尔发布的又有了新的疑点。　　“就这样放他走了吗……真不甘心啊……”派蒙从旅行者身后飞出来，看着多托雷离去的背影，有点生气，又有些无奈，“呜……这种感觉好难受啊。”

它看着昏迷不醒的散兵身上深深浅浅的伤，不用想也知道大部分都是多托雷造成的。　　“虽然这么说很挫败，但是事实上，我们不清楚博士到底了解多少信息……”旅行者给派蒙顺了顺毛，“当然，我也能理解纳西妲你的做法，在不能完全了解敌人的情况下，盲目为敌只会给我们自己带来危机，这一点，刚才在净琉璃工坊里我们也尝到了苦头。”

“嗯，也是这个道理。”

纳西妲一边点点头，一边还在思索着，她摊开手，荧绿与深紫的两枚神之心在手心闪烁着光，“先回净善宫吧，有些话不方便在外面讲。”

……　　……　　净善宫内，纳西妲将散兵安置在一个安全而隐蔽的地方，供他养伤。随后，她面对旅行者、派蒙和越永渡，面色严肃：“其实刚才在和博士谈话的过程中，我想到一个问题。”

“越人歌说，‘终焉’到来之前，世界上有唯一神，但是那个神只是人造的生命。但是，这个唯一神诞生的契机是什么？如果当时的人类没有见过真正的神，他们又如何确定自己创造的是一位‘神’？如果当时世界上真的存在神，那么这个神拥有的权柄又是什么？”

“就如同……五百年前的须弥人见过大慈树王，所以才会知道大慈树王陨落后才诞生的我，是须弥新生的草神。”

纳西妲的话让几人一愣，随后引起深思。是啊，如果人类从来没有见过神，他们又如何知道自己在造神？比如七叶寂照秘密主，虽然只是机械之身，但是拥有强大的武力、一定的自我思考能力，还有足够的学习能力，如果真的是出现在魔神战争时期，估计也会被当时的人类当做是哪个奇特的神明。　　但是，“终焉”之前的那个人造神明，创造他时的评判标准，又是根据谁来制作的呢？　　“如果多托雷没有骗我们，那么至少从他掌握的资料来看，复活花神的那个家伙……就是他口中那个可以创世造物的神明。”

越永渡想起来之前在赤王陵的幻境里，“赤王”说有一位真正的神明在帮助他们，“甚至……包括‘终焉’之后的所有魔神在内，所掌握的力量也是这个人拥有的能力的一部分。”

“这个猜想的方向是正确的，”出乎意料的，纳西妲肯定了越永渡这个听起来十分荒诞的猜想，“还记得我们刚才在净琉璃工坊里，和那台机器战斗的时候吗？我作为魔神，对于元素力的感知比你们还要敏锐一点，当时，我能感知到，所有的元素都被一个陌生的存在给完全掌握了，包括我本源的草元素力……”　　“我无法从那个不明身份的人手中夺走对于草元素力的控制权，换句话说就是……他对元素力的掌控还在魔神之上，我不如他，甚至其余六神，可能也不如他。”

此言一出，饶是淡定如旅行者，脸上的表情也变了。他一手摸着下巴，一边说：“奇怪，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纳西妲，你确定你当时没有感知错误吗？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当时出现异变的可不只是草元素，还有其他五种元素……六种元素力的掌控都比对应各国的神明执政强，这事儿我从来没有听说过。”

“会不会是……那个啊……”派蒙小声凑到旅行者身边说，它口中的“那个”就是旅行者多次提到过的拦截他们双子的陌生神明。一直以来，对于这个陌生神明的身份，旅行者和派蒙都有许多猜想，一开始猜是七神之一，后来猜是其他魔神，再后来猜是越永渡口中前文明时代的唯一神；而现在，这个，陌生神明终于有了一个强力人选，那就是这个一直在暗中不明身份的神秘人。但是抛开情感不谈，只从理性而论，这个可能性还不如继续猜是七神之一的可能性大。　　——怎么会有夺走别人血亲的人再躲在暗中默默帮助对方这样的道理啊，哪怕是立场混乱邪恶的乐子人，这也未免太混乱了吧，更何况旅行者一眼就认定陌生神明是混乱善良属性的。　　“不可能，绝无可能，他们俩要是一个人我就把博士给生吞了。”

旅行者同样小声地对派蒙回答道。　　“也是因为这件事太过离奇，超出我的认知，所以直到现在我才告诉你们。”

纳西妲小手一挥，身上的衣服也好装饰也罢，变回了原来的模样，既然已经不在外面了，还是这样更自在些，“对了，我记得越人歌你是不是说过要送给我一个礼物，我可以知道你要送我的是什么东西吗？我有点好奇。”

“……是一枚神明罐装知识。”

越永渡从怀里取出神明罐装知识，脸上的神色要多微妙有多微妙。毕竟在纳西妲一直以来的认知中，大慈树王都已经陨落了，要是知道这枚神明罐装知识是谁给她的……“送给你这份礼物的人，可能有些特别。”

“什么……？”

纳西妲有些疑惑，但是等她接过越永渡递过来的神明罐装知识时，疑惑变成了不可思议，“这，这是大慈树王留给我的……？”

她从来没有见过大慈树王，但是她认得出来大慈树王的气息，因为大慈树王就是世界树的化身，世界树连接着地脉。在许多个虚无的梦境里，纳西妲就曾通过孩童们的梦，感受过地脉。　　尽管神明罐装知识上大慈树王的气息很微弱，但是纳西妲还是鼻子一酸，有点难过：“原来她……还活着吗？”

这气息微弱，但是还有生命力，这代表大慈树王不是完全死去，而是被禁忌知识带来的污染折磨得奄奄一息。　　真好啊，她还活着……纳西妲抱着神明罐装知识，突然有点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