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已吃空了的建盏小碗,麦希明满满诚意地说:“原来如此,倒是长了见识……这道胭脂粉做主食,格调比海鲜粥高明十倍了,老板果真好介绍……感谢款待!”
王老板拱了拱手说:“难得有缘遇到识货之人,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啊。我倒是想要趁这个机会,想讨教一下两位,对我们的出品有没有什么想法或者建议?”
一边说,一边侧过身子正对着二人,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来。 林小麦很是客气地摇了摇头,说:“我觉得挺好的,特别是这最后一道胭脂粉,要不是叔叔您诚意推荐,我们还没这口福呢。我区区一个小女孩,哪儿好大言不惭地说什么想法建议……没想到当年王大洋在我们班上不哼不哈不起眼,家里忒有本事。我们两个好久没有见面了,等下次有机会了,我约上大洋一起到这儿来,我们再一起吃好吃的,叙叙旧。”
笑了摇了摇头,王老板亲自执茶壶给二人满上热茶,说:“林小麦,你嘴上说得谦虚,实际上大洋早就跟我说了,你们家是几十年老字号的饮食店老行尊,所以我是诚心请教你……岛上卖胭脂粉的不多,质地良莠不齐,我一直寻思着想要请一位懂行的人来品鉴指点了。”
肉眼可见的涨红了脸,林小麦越发躁得慌,站起身来对着王老板微微一躬,说:“王叔叔您说得太过了。我也很希望能够给点有用的意见给您,没办法,我们虽然跟着爸爸学了些皮毛,但从来没有试过独当一面,就怕说得不对,反而耽误了事情。”
看了一眼失望之情溢于言表的王老板,林小麦看了看麦希明,说:“事实上……我们家的粉店现在也没有开业了。我爸爸中了风,现在正在医院接受治疗,我出来上班,这位麦总就是我的上司,我们如今有一项商业计划正在筹备中,想要把坊间的传统做法的粉、面、粥等等,汇总在一起,通过现代化的运营手段来让大家稳定经营,传承下去。这段日子来,一直在忙着工作……也是……很久没有进厨房了。”
王老板听得入神,举起杯子以茶代酒,和他们碰了一杯。夹起一块九门鱼卷放入自己口中吃了,说:“这个计划很好啊,我们很多传统的好东西,太值得传下去了。就拿我自己这间饭店来说吧,九门鱼卷,真是很少有人点。大家来到,第一冲着生猛海鲜,第二冲着环保蔬菜。其实也可以理解,但当两位指明要吃九门鱼卷,且真的能够说出子丑寅卯的时候,阿叔我是真的……很高兴。”
明眸暗动,林小麦想要谦虚几句,王老板却没有给她开口的机会,继续说道:“无论火山岩饭店变换多少次菜单都好,我始终坚持保留这几道老菜式,除了九门鱼卷和蕙质兰心之外,还有一些知名度稍逊的老菜式,不是我自夸,就算带到洋城去,也是很能打。”
打开手机录音,麦希明对着王老板大方展示,说:“介意我录音么……又或者,我只是做个笔记也行。请您详细介绍一下?”
老板摇了摇头,说:“有什么好介意的,喜欢录音就录呗,等多一些人知道,我还更高兴……比如说‘宰相鱼肚’,全部都选两个小时之内活杀的海鲈鱼肚,三步滑锅毫不含糊,三翻四抖不超过一分钟上碟,就连师傅都说我要求高。”
打开了话匣子,王老板越发兴致勃勃,扳下第二根手指头说:“比如说,‘炒绵羊尾’,名字里有个羊字,其实跟羊肉一毛钱关系都没有。用的是炸松脆了的绿豆粉丝,加上鱿鱼须、洋葱丝、葱白丝、白萝卜丝合炒的一道菜。成品上碟,看着全都是白白的,就像一坨羊毛,尤其像绵羊的尾巴,因此而得名。和市面上常见的粉丝煲区别在于两点,其一,这是热炒菜,口感干爽利索;其二,这道菜不能放半点酱油、蚝油等等有色的调料,须以高汤吊味取鲜。不然的话……就不是绵羊,是黑羊了。”
扳下第三根手指头,王老板继续道:“还有‘管鲍之交’,是用肥嫩新鲜的鲍鱼切成薄片,与紫沙虫合炒。如果用了白沙虫,肥是够肥,香味差一截。又是一道火候菜,从入锅到上碟,不宜超过两分钟,一变色就勾芡,一勾芡闻到香味就起锅。这道菜倒是很多人点,吃过没有不说好的。”
边听边点头,麦希明说:“王老板这儿真是宝藏啊……我感觉,您就好像那四十大盗守着一屋子宝库……咳咳,不好意思,我的比喻是不是不太妥当……” 在他身边,林小麦憋笑憋得小脸苹果肌乱跳。 听他这么一说,不知道触动了王老板什么心事,叹了口气,说话的声调也压低了三分:“麦总开玩笑啦……热厨方面,我暂时不担心。说句不好听的,我们这一族人,厨房佬猪肉佬行船佬,都有,互相配合着,我这一代不会让手艺失传。我担心的是胭脂粉,今天你们吃的胭脂粉,是我奶奶亲手做的……她老人家已经八十多了,也不知道能做几年。水磨工夫本少利薄,家族里没有人愿意跟着她学,我请了两个年轻人跟着她,效果也不是很理想。”
抬起眼睛看着麦希明,王老板说:“麦总,我想请问,我们能不能加入到你的项目中去?希望你别嫌弃我们乡下人,带着我们一起玩?”
林小麦惊喜地看着麦希明,回看了她一眼,回头看着王老板,麦希明嘴边泛起笑容:“哦?那可真是意外惊喜啊,既然王老板这么有诚意,我们当然欢迎。这样,今天已经很晚了,这是我的名片……这边您的手机号码,小麦存着的。回头我们会派出专人和你进一步接洽,如果您有什么疑问,也可以直接通过小麦来联系我,您觉得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