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师傅拱了拱手，说：“请教二字不敢当。不过，话又说回来，八十年代那时候，虽然材料缺乏，又有种种困难。不过那一批老一辈手艺人还在，如果有心寻摸，是真的能够吃到很多好东西的。尤其是酒楼点心，基本上完美延续解放前那一段新老交融，奇思妙想的口味。那时候讲究不太多，什么环保啊，健康啊，又要低油低脂啊，统统无所谓，但求两个字：好吃。”

“其实，你们想想，是不是这样，比如说现在的沙琪玛啦，为了健康，把动物油换成了植物油，还把真糖换成代糖。唉，你说，代糖做出来的东西，压根就是一股死甜，哪儿有纯正蜂蜜或者蔗糖那样层次丰富？还有，为了健康，好多菜该放猪油的不放，换了花生油——那也就算了，居然还有人换成棕榈油或者橄榄油！我不是说棕榈油橄榄油不好，但那是用来调理西餐用的，你用来炒菜，那不是发疯？”

吐槽了一轮，看着憋笑憋得脸都红了的仨人，刘师傅自个儿挠了挠鼻尖，颇有些扭捏地笑了，说：“哈，说远了哈。八十年代那会儿，没这许多忌讳，食客口味也杂……那年代的人，久饥乍饱，给什么都吃，吃什么都香。酒楼茶楼，使尽浑身解数出活儿揽客。就奶油百篇糕拿奖那年，它的手下败将，也是同一家茶楼的出品，名字我现在还记得，叫做‘冰雪红梅糕’，也是极为精彩的。”

听到“冰雪红梅糕”五个字，林佳茵的眼睛一下子亮了，整个人来了劲儿：“这个我知道！我小的时候吃过！它是透明的外皮，做成梅花的形状，中间一点嫣红，里面的馅儿也是红的果酱馅。直接吃的时候，糯糯的。放冰箱里一晚上，拿出来就很爽口，各有各的好吃。”

刘师傅说：“是的。冰雪红梅糕当年仅以三票只差落败给奶油百篇糕，仅仅得了亚军。也就是因为这三票之差，这么多年了，除了我，其实还有好几个师傅在试图复原奶油百篇糕，不过我运气好，走在了前面……然而，据我所知，冰雪红梅糕，是真的连提都没有人提起了。就像体育比赛一样，大家都只记得冠军，然而亚军和季军也是很了不起的呀……”　　给刘师傅的茶杯里加了一些热的，程子华说：“这就是过去的选拔比赛留下的弊病了。我看过一些资料，那个年代就连考试也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过程堪称惨烈。时代局限，我们也不好评价……现在选拔的标准，‘被看见’的机会和渠道多多了，我们能不能想法子来重新复原这些点心？”

刘师傅拿起茶杯递到唇边，一开始说：“这不是已经复原出来了么……”　　喝了一口茶，眼神就变了，抬起头来看着程子华，问：“靓仔，你是什么意思？”

林佳茵低声嘀咕道：“老板，现在不是非工作时间么？”

且不理她的插科打诨，程子华对林佳茵说：“正餐不是我们的目标范围，但点心……也是粤人早餐的一个重要组成吧？”

林佳茵说：“对呀！”

也就这俩字落地，程子华扭脸对刘师傅说：“刘师傅，我们现在手头正在筹建一个关于粤式早餐的项目，想要把传统早餐风味保存下来，并且推广出去……资金已经到了位了。选品正在努力。不知道您有没有兴趣，带着奶油百篇糕和冰雪红梅糕，进驻到我们的项目里？”

刘师傅脸上一直挂着的笑容渐渐地消失了，表情很是有些欠奉，“嗯哼……可是我这边这摊生意做得好好的，意思是……”　　程子华说：“当然不是这个意思啦。如果这边的杨记没有了，这么地道正宗的食物，这么贴心的晚晚饭市，客人们都吃不到了，是这边的食客们的损失啊……”　　他这么一说，刘师傅明显轻松了许多，脸上笑容重现，高兴起来：“对嘛。不过你们的提议也蛮有意思。这样吧，今天都晚了，我们留个联系方式，明天或者后天，又或者跟你约到吃诗房菜的时候，我们再进一步聊？”

同样很高兴地拿出手机，主动把自己的二维码亮出来放到刘师傅跟前，待刘师傅扫码加了好友之后，程子华说：“好啊！就这么办！回头我会把我们公司的一些资料以及项目计划发给您。”

刘师傅说：“没问题。我白天都在。晚上饭市稍为忙一点。看到您的信息就回复。”

难得乖巧听话地坐在一旁听着他们说话，林佳茵这会儿发现了华点：“咦，吃诗房菜的时候谈……所以，刘叔叔，我们这就是已经PASS了对吧？那什么时候可以去吃诗房菜啊？”

刘师傅顿时绷不住了，笑着横了林佳茵一眼，说：“系啊系啊，就你醒目啦！诗房菜又不是敞开门做围餐的饭馆，要安排时间的。你等我通知啦！只能说——尽快！”

得了这一句，林佳茵就笑得眼睛弯弯成了月牙，笑眯眯地道：“那就够啦！我们等您的好消息哦！”

吃饱喝足，刘师傅还全单打了折扣。　　离开了杨记饭馆，来到马路边上，街道上人影寥落，唯独街灯大放光明。抬眼看了看静默的写字楼群，千年的牌坊在马路对面伫立着，直到这个时候，才显出古朴庄重的本色。　　程子华谢过了阿伦，说：“今晚又吃了一顿好的，以后我们再约啊！”

道了一声再见又一声再见，阿伦恋恋不舍地不愿意离去，最后林佳茵瞧出不对劲来，问：“Aaron，你是不是还有话想要跟我们说？”

阿伦奶萌奶萌的脸上，顿时泛起一片红晕，扭捏着说：“之前我从来不知道David要做的是什么，想要怎么样……没想到竟然要专门做饮食了。我觉得蛮有意思的，想问问你们还缺人么……”　　这事儿，别说林佳茵，就连程子华都听愣住了。林佳茵下意识看着程子华，看他有什么说法。程子华扶了扶眼镜，说：“我们现在不缺程序员诶……”　　阿伦说：“我曾经做过OA系统以及相关系统的研发和维护。你们要做美食城，需要这么一套内部管理系统吧？”

程子华顿时乐了，说：“我知道了。这件事儿我做不了主，回头我跟我搭档聊聊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