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声看过去，看到一幅带着金丝眼镜黝黑面孔。麦希明惊喜道：“韦记者，好久不见！”

那位在阳县里有缘结识的美食记者韦铨坤，对着他们打了个招呼：“麦总，林助理，又见面了。”

简单地对着程子华和林佳茵介绍了一下，林小麦也很高兴，笑靥如花的道：“韦记者，有阵子不见，好精神哦。”

“你也越来越漂亮了啊！”

韦铨坤露齿一笑。一阵子不见，他被晒得更黑了，一笑起来两排牙齿特别白，那模样很是滑稽。　　陪着朋友们，韦铨坤也就是简单打了个两个招呼，就转过身来对着他的朋友们，指着台上道：“煲仔也很讲究锅气和火候的，而且因为砂煲传热性和铁锅不一样，对炉火要求更高。一锅好的砂锅煲，要处理起来需要眼明手快，这种简易烹饪车上的炉头火力，不知道够不够。如果不够火力，就要考师傅的临场应变功夫了……”　　坐在他旁边的发胶擦得特别亮的男人一脸猜测：“不知道他要做什么……这个季节，应该是黄鳝片最好，或者鸭胸肉？猪肉青？”

麦希明听见了，扭过脸低声对林小麦说：“那位也是识家，说出来的都是适合夏天吃的时令肉类。”

话音未落，被台上传来的喧哗给打断了。　　“哇——”　　“这道食材却是少见啊！！”

“够明目咯！”

“没有打荷师父哦，自己一个人做，踢晒脚啦。”

“我是从前的文厨主理的常客，常常吃那道鸭先知——就是出自洪家宝之手的。他一定没问题，我有信心！赌一包烟！”

“黎老板，你真的就是铁公鸡，一包烟算什么！最少一顿饭吧！”

“那就一顿饭！如果我输了，请你们去财神！你输了呢？”

“我输了，请你们喝早茶！”

黎老板急了，嚷嚷道：“那我岂不是很亏？”

对面打赌之人不急不恼的，笑嘻嘻地说：“话不是这么说啊，你赢面大，我赢面小啊……”　　嬉闹声中，洪家宝完全不受外界影响，把打杂送过来的一捧羊眼珠放入碗中。一弯腰一起身，愣把一桶山泉水扛了起来，倒了小半锅清水，一边操作一边说：“我今天要做的，是啫啫羊眼。这是师父布置给我的指定菜式，也是登门拜师必须要做的菜式。羊眼睛在粤地很少见，却是北方烧烤的常客，烤得好的羊眼睛，不臊不腥，弹牙，烟韧，既有胶质口感，又有羊肉香味，非常独特。由于啫啫做法和烧烤不同，我现在要做一些先行处理，去一下羊眼珠的异味……”　　说话间，洪家宝手中巴掌宽的大菜刀如鼓点般均匀迅疾落下，片刻把半个新鲜白萝卜切成均匀薄块。照办煮碗地，拎起一个胡萝卜切了滚刀块。洪家宝的手似乎长了眼睛一般，随切随拿，眼神只专注在刀锋之上，切好了的白萝卜胡萝卜轻松一推，就跟长了眼睛一样，纷纷落入大碗中。最后拿起一根青皮甘蔗，一横一竖破为四爿，和羊眼珠一起放入了山泉水中。　　麦希明说：“这种去腥臊的法子，倒是很粤式。冬天的羊腩煲里最为常见。David，五更汤里给羊肉去膻味，也是用的白萝卜么？”

孰料程子华只神神秘秘的一笑：“你猜？”

猜……是不可能猜的，看着台上的要紧。尽管粤人身上关于吃的段子不少，比如说“天上飞的飞机不吃，地上跑的汽车不吃，水里游的潜艇不吃”，但羊眼珠……也是真的很少吃。洪家宝此举，激起了大家好奇心，拿起手机拍摄的人不在少数，还有坐得远的，按捺不住，索性往前凑。　　等到清水煮沸，羊眼珠断了生，那锅清水上也多了许多浮沫杂质。把羊眼珠捞出来之后，洪家宝再次扛起水桶，从水桶出口细细长长地流淌出一道水帘子，冲刷得大碗里的羊眼珠滴溜溜的转。　　看了一眼洪家宝粗壮的大臂，程子华扶了扶眼镜，说：“就算厨房佬里面，能耍弄三五十斤的铁砂锅跟玩儿似的人不在少数……可是洪师傅这张飞绣花，粗中有细的功夫，也算是到家了。能举起一桶桶装水很容易，如此平稳地稳住出水量，且落得准确，那就难了。”

不知为什么，忽然看了一眼自己的胳膊，林小麦颇有感慨地说：“确实！这不光是看蛮劲，还得看巧劲儿。就好比切牛腩，同样五十斤牛腩分块，有的卖家切得乱七八糟的，还得分次切完，切一次得磨两三回刀，还把腩肉弄得乱七八糟，筋是筋肉是肉的，煮不烂咬不动。我爸那样的，一次过搞定，切完之后牛耳尖刀还是簇新的，其实就是我爸爸会用巧劲儿。”

麦希明说：“没错，人力有时而穷，所以我一直很崇尚太极的‘四两拨千斤’之法。”

林小麦哭笑不得道：“老板啊，你也回来一段日子了，中文是说得越来越溜，可成语还是得好好补补啊……”　　麦希明也不生气扎刺，微微一笑道：“我用得不对的时候，你指出来就行了。怎么？这次又错在什么地方了？”

他这么谦虚，倒是让林小麦脸上一红，神色也跟着忸怩起来，挠挠脸颊，转脸看向台上：“先看看洪师傅怎么做菜，回头再跟你说……”　　二次清洗断生过后的羊眼珠变得滑溜溜的，宛如剥了壳的新鲜龙眼一般，在灯光下泛着莹润的光芒。安置一边，洪家宝说：“啫啫是一门非常简单的入门烹饪方法，没有什么花巧功夫，对刀工要求也不高，就其实……挺简单的。在家里也可以做。”

看着他一边说一边飞快地把一大块肉姜切成大小均匀的方块，就跟能砌积木似的。接着拿起另一块沙姜如法炮制，林佳茵啧啧道：“好一句很简单的……这刀工确实不怎么需要花刀，但刀刀均匀，连眼睛都用不着多动一下，这是形成了肌肉记忆了啊。”

朝着林小麦挤挤眼睛，调皮道：“姐，你学废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