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担山文，余胜娣黑葡萄般的眼底全是仰慕崇拜。 只听她说：“他建议老板娘把蒸的时间减少到十分钟以内，就达到了今天这个外皮爽口而肉烂舌尖的最佳口感了。高汤，本来这儿做法是辣的，但是太上火啦。也是师父建议了，改成了用猪骨、鸡骨加鱼骨虾干一起熬制的高汤……就好吃不上火了！”
一边听一边点头，林小麦很是佩服，道：“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文叔开个口，直接塞钱进老板娘口袋啊！”
余长娣也情不自禁地面露微笑，说：“是呢。这就算是传艺了啊。就连老板娘自个儿也说了，真的就是缘分。她这一手腊乳猪是从她老公那边学回来的粤北做法，自从改良了之后，生意蒸蒸日上。逢节假日和周末，一房难求呢。”
腊乳猪在高汤中煮了片刻之后，汤汁渐渐变得浓稠。腊乳猪的口感软糯多了，令人叫绝的是咸鲜味道丝毫不减，余胜娣笑言，这猪肉里的胶原蛋白比猪手猪脚还要丰富，林小麦趁机给她捞了一大勺，也给自己再来了一勺，边吃得津津有味地，边笑着说：“煮了这一会儿，越发的香了。这种肉质，必须是土生乳猪啊？”
余长娣说：“而且必须要不足三个月，身嫩骨头软的小乳猪。否则的话就没有这味道了。猪全身都是宝啊，过去我们这儿的人，一年到头才杀一次猪，都是自己养的。吃不起猪肉，只好吃海鲜……没想到风水轮流转，现在是海鲜比猪肉贵了。”
林小麦嘴巴里含着的一口茶差点儿喷了出去，“哈！”
麦希明却很是理解，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自古以来都是这个道理。不过，我看这边的海域水流湍急，不像鱼获丰富的样子。跟之前去过的龙巢岛完全两个概念，不知道这边出产什么海鲜？”
嘴角边一直泛着的笑容开始不自然，余长娣说：“唉，地分肥瘦，海有穷富，龙巢岛那边可是出了名的渔场啊，我们这边的穷海又怎么好比。石斑，生蚝，螃蟹什么的，是别想了，有，最多也就拳头大。石斑倒是很好吃，但是是长不过巴掌的迷你老鼠斑。也就是糊个口。海蛇倒是很多，过去，在它们繁殖的季节，还有人在海边见到结成团的海蛇团。胆子大的话，一捞就一团，晒干了慢慢吃。我们这儿呢，属于什么都有一点，什么都不多……” 林小麦问道：“但是从你刚才说的故事里，不是还曾经辉煌过么？”
余长娣说：“对，我们又不是傻子，离岸边也不远。从古到今，我们习惯过对岸打工，做生意，走贩居多，大富豪少。就你们眼前看到的这点儿田，也是在土改那会儿，老支书带着村子里的男女老少一起，自带干粮齐上阵，没日没夜地开垦出来的。还是江鸥岛上，最大面积的水稻田了。”
林小麦问：“那，产量如何？”
摇了摇头，扁了扁嘴，余长娣说：“以前还真不咋的。后来换了良种，就好了很多。我的厂里也用自己产的米，不过要按比例勾兑开。你别说，这块田面积小，换了种之后也不知道是特别契合还是怎么地，味道真不错！有一种很奇特的香味，既不是丝苗米的香味，也不是虾王米的香味，那软糯耐嚼，淡淡奶香的口感味道，竟带着点儿千里之外五常黑土的味道！”
麦希明笑了，说：“这么说，我还有些期待能不能尝尝江鸥岛的大米了？”
余长娣打了个响指，说：“还不容易，一会儿就来了！这个店的米饭就是用的本地米煮的……虽然是去年的米了，香味会略逊一筹……嗯，等出了新米的话，我寄给你们一些？”
麦希明爽快道：“好啊，那就真的太感谢了！到时候寄到公司就行。”
嚼着喷香软糯、吸饱了腊猪脚精华汤汁的黄耳，林小麦露出幸福的笑容，说：“江心村真是好地方，难怪人杰地灵，可以养出阿娣这样有天赋的好厨师。上次拜师献艺的时候，我就看中你了，不光因为你年纪轻，是唯一的女徒弟，还因为你做事细致，功底扎实……” “从前女人不能学厨，我有个表姨，就是很有天赋的，无论什么菜什么味，一尝就知，一学就会。那时候，她家里经营一个茶餐厅，家族生意，很火爆。可惜我表叔，也就是她兄弟不争气，倒不是不老实，就是学啥都学不会。然后表姨的爹，我们叫伯爷的，死脑筋，还是把店交给了表叔……没两年就把点黄了。正好我表叔志不在此，正好把店顶出去，自己找了个公司上班。我表姨也得了抑郁症，再不能进厨房……现在伯爷伯奶后悔都没用了。”
余胜娣心有戚戚焉地，边听边点头，说：“跟我们家的情况一样啊。我家三弟就只喜欢看直播。我们也很发愁……哎，希望他以后会生性啦。”
讶然地拖长了声音，林小麦瞪大眼睛说：“刚才不是说你们只有两姐妹，被人看不起么？”
余胜娣羞赧一笑：“是啊，我妈受不了指指点点，四十岁那时生了个弟弟。现在才上幼儿园……” 猝不及防，林小麦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好拿起杯子喝水掩饰满脸的不以为然。麦希明笑了笑，没有接话。这话他也没法接。 门开了，服务员进来上菜，余长娣笑着说：“我们人不多，所以我也不多点菜，就点了些当地特色，都尝尝。”
见到第二道第三道菜上来，林小麦就笑了：“煎酿三宝和田园三宝羹？好怀念啊……好久没有吃这道菜了。”
麦希明有些惊讶，看着林小麦说：“田园三宝羹在菜牌上写的是‘金银满煲’，我问了服务员，说是全都用粗粮制成，是当地的特色菜。我就点了，这道菜在洋城市区很少见，那倒也罢了……嗯，但是煎酿三宝，应该是粤菜馆里常见的菜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