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第一山…… 看着面前的少年人,李二一隐隐察觉到有些不对,却又不知哪里不对,但心里还是提起小心。 “老夫孤陋寡闻了,还真不知那天下第一山是什么,在哪里……” “登高远望,翻过的山头多了,自然就知道这山在哪里了。”
名唤老七的少年微微一笑: “那座山,早好些年,我就想去了,但一直没有把握,毕竟,那山太高了……” 余光扫过眼前这位晶莹如宝玉般,不染丝毫尘土的赤脚,李二一心头有些发毛,笑的勉强: “现在,现在有把握了吗?”
“也没有。”
少年摇了摇头,又微笑: “所以,登山之前,我先下山,准备用几年时间,走一走,看一看,量一量……” “是,是吗?”
李二一心头一突,勉强回了一句,准备告辞。 “先生是我下山后所见的第一个人,这是咱们的缘法到了……” 少年人慢慢的开口: “正该把臂同游,正好,麟龙道,我也要去……” 李二一就只得僵在原地,额头上渗出斗大的汗水,心中发出惨绝人寰的哀嚎来: 我怎么就,这么倒霉啊! …… …… 晨辉破晓,大日东升。 灿灿金光普照大地,炎热气息,已在大地各处弥漫,去岁冬日长,冬去即是夏。 连日的燥热,让官道上尘土飞扬。 来自四面八方的行商,于这笔直宽敞的官道上交汇,向着遥遥可见轮廓的大城而去。 “终于见到人了……” 若有若无的喧哗声,让多日不见人烟的李闯莫名的松了口气。 这一路来,实在太压抑了,这年头行路难,荒野上不见人是很常见的,但接连一个月都不见人,着实过于让人无法适应。 “若连这大官道都无人,那西北道,可真算完了。”
赵坤瞥了这小子一眼。 这位师叔看重的所谓潜龙,于武道上算是有天赋的,数年间,已到了气血如虎的层级,可有那位珠玉在前,他着实有些看不上眼的。 “听说西北道去岁大灾,战乱数年,这一路来,好似并未碰到乱军?”
李闯挠挠头,小心翼翼。 “怎么?你很想碰到乱军?”
赵坤瞪眼: “快些赶车!”
李闯顿时不敢多说,空甩长鞭,驱龙马疾行。 赵坤站起身来,他手搭凉棚,遥望远处,遥遥可见城郭之影,不由的回头: “祖师,今日中午当可到西北道城了!”
没有回答,车厢内,秦姒满是担忧,真言勉力打着坐,气息已然衰落到了极点。 任由她一次次催使神通,也无济于事。 “小七,他去了何处?”
似是被吵醒,真言缓缓睁开眼。 “师叔祖去为您寻药了,快,快回来了吧?传书已有月余了,他老人家也该回来了,指不定已然在路上了……” 秦姒说的勉强。 “何必呢?”
真言叹了口气: “得脱大难已是天运垂青,何必奢求更多?这孩子哪里都好,就是性格太过执拗了些……” 他这一生,只有七徒,林道人是最末弟子,也是天赋最好的。 可惜,因自己遭难,连累他心生障碍,若非如此,早二十年,他就该迈过那道门槛的…… “祖师,您的伤,会好起来的。”
秦姒黯然,却又强打起精神来: “杨大哥传书,说他拿下了西北道城,弟子若是仪式完成,或可尝试突破神通,届时,定能为您驱散病魔……” 真言点点头,没有说话。 他不想让弟子们抱憾,可自家人知晓自家事。 他这已然不是伤了,而是精、血、气、神、寿都被吃空了,想要弥补,谈何容易? 如他这般严重的伤势,早已不是药石可救了。 “祖师?祖师!”
赵坤猛然探头进来,见自家祖师还睁着眼,方才松了口气: “我还以为……” “呸!”
秦姒瞪了他一眼,后者这才讪讪然出去。 “你家师叔祖,本性是好的,只是这些年他太苦太累,以至于行事偏激……” 真言缓缓开口,叫停了车辇。 “祖师?”
秦姒不解,赵坤也有些疑惑。 真言起身,在赵坤的搀扶下,走下马车,他环顾四周,望着高空悬挂的烈日,看着遥遥可见的城郭,不远处的农田。 “陪老道走一走吧。”
“祖师……” 秦姒眼圈微红,赵坤也不由垂泪,没有阻止,两人小心翼翼的搀扶着几乎无甚体重的老道,行走于官道之上。 他轻嗅着口鼻间泥土、草木的香气,微微笑着: “人活百岁,古今都少,老道自个都觉知足,尔等又何必伤感呢?”
两人皆沉默下来,便是李闯,也觉心头有些酸涩。 此处相距西北道,已无多远。 几人缓行不久,已可见城墙轮廓,到此处,行商已然许多,城外一望无际的农田之上,也有诸多农人在劳作。 官道旁的茶肆里,老道要来几杯茶水,坐下。 “那一日,长街之中,异族高手马龙图袭杀而至,众皆不可挡,唯有杨大侠挺身而出,三拳镇杀马龙图……” “三拳?一拳吧!我听说那一日杨大侠拳出如日落,只一拳,就将马龙图以及三百异族高手全歼!”
“如此厉害?!”
…… 旁边,有人在高谈阔论,唾沫横飞。 几人神色各异,老道也有些兴趣,就开口询问起。 “听几位口音,是白州那边的?难怪不知道杨大侠,杨,杨……” 那人年岁不大,口齿却是伶俐,回过头看到秦姒,却顿时有些结结巴巴起来。 “小李子,见到姑娘就说不出来啦?”
有同伴哄笑一声。 “去去去!”
比叫做小李子的少年面色涨红,狠狠推了一把同伴,方才道: “说起杨大侠,那可不得了!他老人家武功登峰造极,天下罕有,那马龙图何等了得? 西北王如何豪横?却都敌不过他老人家三拳两脚……” 老,老人家? 秦姒心中的伤感都差点被吹走,赵坤已是忍不住打断了: “你这小子,胡吹什么大气?我听说那姓杨的小子,似乎还不到而立之年……” “胡言乱语!”
那少年也颇不服气:“你才是胡言乱语!杨大侠上次出城清缴兴离二州的判卷,我可是亲眼所见!”
“他老人家骑着龙马,身高丈二,须发皆白……” “哈哈哈!”
赵坤终于忍不住放声大笑,差点把眼泪都笑出来。 李闯稍稍内敛点,也是不由的笑了。 微笑着看小儿辈打闹,真言心中也是感叹,这茶肆中的茶客的话里,虽然颇多夸大,但诸多大事,却不会假。 比如,长街迎战马龙图、城外镇压西北王、迫退大蟾寺住持虚静和尚…… 再比如,他开仓赈济,弹压八大家族,清洗吏治,招募新军,迎战叛军…… 这一桩桩一件件,或有夸大,或有不实。 但从其中,他也可窥见其这一路行来的不容易,一人临一城,于常人眼中,这是威风八面。 可个中辛苦,却只有自己知道了。 “杨小友这一路,着实辛苦,也着实令老道佩服……” 老道的一声轻叹,吸引了一众人的注意力。 众人循着他的目光望去,就见得苍鹰自南来,伴随着一声长长的鹰啼,一玄衣刀客跨步而落。 其速快绝,鹰啼之声未落,已然来到了茶肆之前。 一众人望去,只见来人龙行虎步,虽算不得俊美,却自有一股令人望之难忘的气势。 “细微小事罢了,算得什么辛苦,当不得真人夸赞。”
话音落处,杨狱已行至茶肆之中,顾不上其他,直接手掌下落,按在了奄奄一息,似命不久矣的老道背上。 然而,真气一经渡入,心头就是一跳,何止是触目惊心? 如果说,半年之前,老道的体内,是如筛子般,到处是漏洞,那么如今,诸多细小的空洞,已然连接在一起。 整个就是一大窟窿! 真气渡入,十成要消散九成还多,剩余的,也全不足以为其疗伤…… 这样的伤势,若换做他,只怕立时就死,断无半点生机可言,真言道人,却生生抗了这么久。 可也已然到极限了…… “道长,您这身体……” 片刻后,杨狱松开了手,眉头紧皱。 这些日子,他虽仍未冲击百窍,但凭借着秘库之中的人元大丹,一身真气也比之前深厚许多。 可惜…… “小友不必费力了,茶杯完好,倒水则满,但若崩碎,再多水,也是灌不满的……” 老道显得很淡然,哪怕知晓命不久矣。 相比于这个,他更好奇的,则是: “你的持戒法,果真成了吗?”
“成了。”
杨狱口中回答,心念一转,催使通幽,窥向生死簿。 老道的精神修持远比他要高太多,以至于通幽也无法窥其命数,哪怕他不设防。 但配合生死簿,那就不一样了。 传说之中,判官名头远不如那些远古大神来的大,然而,配合冥书,却可将妖族大圣的魂魄都勾落幽冥! 一页残书虽然无这般本事,可配合通幽,加之真言来到他的地界,这就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