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轰! 轰! 轰! 数月之前,乾亨三十一年春,神都之中,极度热闹,如潮般的人群涌向天坛所在。 百官拥簇,伴随着钟鼓齐鸣,礼炮声声,身着龙袍的太子缓步登阶。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万岁,万万岁!”
“吾皇……” …… 伴随着山呼海啸也似的欢呼叩拜,祭天大典结束,于万众瞩目之下,新皇继位,改号‘永和’。 登基仪式十分之繁琐,薛地龙却无丝毫不耐,感受着四周的欢呼叩拜,一双眸光,却望向天坛之上。 有些事,纵然你已得其实,可仍要有着名,才得圆满。 比如,此刻。 乾亨帝被掳已半年有余,这半年间,两人已然扫平了宗师百官,诸皇子,早已得其实处。 可直至此刻,他才真个看到了气运的汇聚。 嗡! 唯寥寥几人可见,那天坛之上,云气如海,一条灿金色气运神龙翱翔其间,舒张羽翼与爪牙,向着四面八方发出龙吟之声。 气运,来自于人。 单纯的个体,气运再强,也无法与成体制的王朝相比。 因为,王朝气运,本就是汲取自天下万民,万民臣服,生死上交,气运才会随之上涌,才有着这气数真龙。 故而,每每王朝鼎盛之时,气运就鼎盛,王朝衰败,则气运衰败。 归根究底,仍在于民。 一如此时,云海之中的气运神龙,不足王朝鼎盛之时的七分之一,虽仍有龙形,却显得虚弱、瘦小。 而同时,一股股黑气自四面八方而来,捆缚其爪牙手脚,这,却是天下间,心存反意之潜龙。 除此之外,此龙,缺了双眸,这,却是开国之初,张元烛借走了。 其中之一,是用以炼制法器,其二,则是用以镇压怜生教的那位…… 而后果则是,其后辈皇帝,多有昏聩,且极容易听信佞臣,为人蒙蔽。 “真是淳朴的年号,永和……” 薛地龙心下失笑,却也未看那与自己貌合神离的新帝,而是深吸一口气,感受着气运汇聚。 扶龙路上多艰辛,而此刻,自然就是收获之时。 以一国之气运,养一人之道途,这就是扶龙庭的妙处,以此气数,他的一身道术,可晋大成了。 昂! 然而,就在此时,他的心头突然一颤,听到了一声凄厉至极的哀鸣。 这声音,源自于天坛上盘旋的气运金龙。 “嗯?!”
薛地龙瞳孔一缩。 就见得云海之上,龙吟凄厉,那条气运金龙不住哀鸣,右眼中流淌出黑色的污血。 “这是,反噬?!”
薛地龙勃然色变,甚至未去看天坛上突然跌倒的新皇,而是极目望去。 沿着那黑色污血,他的目光就似飘到了千山万水之外,看到了那熟悉而又陌生的大衍山。 看到了自山林中踱步而出的慈祥老妪…… “她,出关了?!”
此刻大日高悬,薛地龙却硬是出了一身冷汗,好半晌才回过神,而再一看,他的眸光就被不禁亮起。 事变,还需多日,气运之变,却可能只是瞬间。 他凝神望去,却觉那老婆子出山之刹那,遍布四方的气数,就齐齐为之大跌。 而最为首当其冲的,就是西北道! 那曾经灿如火烧云,自己都无法窥探的西北道气运汇聚地,此刻已然被浓重的黑色笼罩了。 见此,薛地龙心中凝重不减,却不由多了几分异样。 数年里,西北道之乱已成他心腹大患,那青州的泥腿子,气数之强令人发指,几有几分当年张元烛的气势。 好在…… “那泥腿子的气数,要尽了……” …… …… 欲扶大厦之将倾,何其之难? 当书本上的寥寥数月成为现实,王牧之真切的感受到了,那种莫可名状的压力。 “运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 放下卷宗,王牧之不禁摇头。 这句话,用之个人,奇准,用之于朝廷,同样如此。 有他助力,徐文纪清扫庙堂其实并不难,二十万禁军、神策军在手,也足可抵御金帐王庭的右汗王的大军。 可人心散了,就再难凝合。 乾亨被掳,诸大臣各有心思,而随着朝廷新皇即将登基,各种心思就越发的难以整合。 铁腕镇压一时尚可,但终归难以持久。 归根究底,那些随行的大臣们,神策军的统领们,多是万龙道、江南道的大族出身,对于在这边关抵御胡人,是没有任何兴趣的。 “去岁冬的那一战后,胡人大军暂退,疑似与那七杀王有关……” 丘斩鱼沉声汇报。 他的身上,血腥气浓郁,显然是刚从战场下来。 “七杀,七杀……” 王牧之轻揉太阳穴,心中却是雪亮。 那所谓七杀王,只怕就是自己当年于冥冥之中看到的,胡人统帅。 也正是此人,率领胡人踏破边关,血洗中原,最终夺得神器…… 可惜,那年的惊鸿一瞥,他看到的不过一角,且其后多年再未能再窥见未来。 “老师呢?”
“老大人刚睡下,这一路,他着实疲累的紧了,这不是丹药可以弥补的……” 丘斩鱼回答: “老师……” 王牧之心中叹息,却也没有办法,只得转过不谈: “此战后,胡人暂退,倒可太平几年,只是,仗打完了,问题就更多了……” “不错,此战后,神策军不少将领都上书要回神都,若非郡主铁血镇压,只怕军心要大乱。”
丘斩鱼也不由叹息。 连年大战,龙渊道损失惨重,包括龙渊卫在内,能战之卒已不足二十万。 这点兵力,要同守三大边关,可谓勉强。 若朝廷的禁军,尤其是神策军撤走,只怕日后战事再起,必无抗力…… “这些禁军,多为万龙道大小家族出身,哪会乐意为泥腿子卖命?”
推开门,已是深夜,王牧之于小院中踱步,不知为何,心中就有些不安。 “王先生?”
丘斩鱼敏锐的察觉不对,刚追出来,就见得王牧之身形消失,离去匆匆,竟连半句交代都来不及说。 轰! 深夜之中的龙渊城中,响起一声气爆,王牧之一步跨出,撞破气流,来至万象山中。 就见得一抹白光自那常年盘坐的那块大石下迸射而出,直冲天际! “邋遢道人的禁制,被破了!”
见得此幕,哪怕此来路上就早有准备,王牧之仍是心中一沉,如压了块大石。 万象山中二十余年,是他为晋位十都做准备,同样,也在监测这禁制。 这是他得了万象山中邋遢道人遗留之物而做出的承诺。 “那老妖婆……” 心头一颤,王牧之跨入万象山,五指摊开,抓起一缕白光,已然施展了神通‘分光化影’。 晋位十都之后,受法则洗礼,他身怀的四门神通齐齐突破至第三重。 分光化影作为本命神通,进步自然更大。 他这门神通,从第一重开始,就可自‘光’中分化出种种奥妙。 如今跨入三重境,更是玄妙无方。 刹那之间,王牧之的心神之中,已然浮现出了那座绵延不知几万里的大衍山。 并沿着这光芒溯源而上,看到了跨出山林的身影,甚至于,看到了更早的那人…… 那是?! 幽幽沉沉的山林之中,似有霹雳划过,王牧之的瞳孔剧烈收缩一瞬。 就见得一泥塑的神像,竟如人般睁开了双眼,更好似遥隔虚空岁月,看到了自己。 “噗!”
神通被破,一口逆血喷出,王牧之十指连弹,不住擒拿光点,许久之后,方才似大战一场般,跌坐在地。 “那神像……” 服下疗伤丹药,王牧之方才缓缓松开手掌,丝丝缕缕的光芒在无形异力的加持下,渐渐汇聚。 他之所以神通被破,是他强自催使,欲窥探那神像的奥秘。 光影交织之间,他再度看到了那尊泥塑的神像,同时,也看到了那跨出山林的老妪。 一人,一神像,遥隔荒山三座就同时止步,并遥遥对望。 没有任何声音传出来,显然,其中两人,早有应对此类神通窥探的手段。 “是那神像,将那老妖婆放了出来?它又是个什么……” 王牧之心中越发不安。 而在他高度凝神,甚至于再度催发神通的情况下,他终于从其中捕捉到了零星的对话…… 而那其中提及的是, “杨师弟?!”
…… …… 世间安得双全法…… 一日之间,杨狱第三次咀嚼起这句话,而这一次,心情就截然不同了。 二十年风雨走过,经历过良多生死,他本以为万事都可坦然面对。 但此刻,他却不得不死死扣住掌心,才压制住心中熊熊燃烧的怒火与担忧。 唳! 苍鹰警惕的张开羽翼,极远处的云海中,有金翎鹰划过长空,向着此处而来。 金翎鹰,是翎鹰之王,珍贵异常,即便是王牧之,也只有那么一只,非重要关口,根本不会放出。 呼~ 接过翎鹰,其上,不出意外,是王牧之的警告以及劝解,甚至,他本人也都在前来的路上。 只是…… 杨狱微正衣冠,跨入乌云覆盖之地: “武道大成,人中之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