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呃啊……” 废墟之中,传出一声呻吟,狼狈无比的张洞幽幽醒转,只觉周身无一不痛,好似被象群来回践踏了几十次一般,筋骨皮肉无一不碎、不断。 “痛煞老夫也!”
蹲坐在地,张洞发呆了半晌,方才回想起了前因后果。 他激灵灵打了个寒颤,想起了那身不由己冲杀而上,继而被捶上云霄的一幕…… “艹!”
“艹艹艹艹艹!”
“该死的坚蚕、引无、却行、寒欣、鸣砌,臭虫……” …… 张洞皱眉转头,灰尘之中,响起一连串的破口大骂,一乱发披面,狂放无比的青年在捶地大骂。 “大爷居然被人一拳打成了半死!”
乱发青年龇牙咧嘴,眼神却比火炬更为明亮: “没想到,世间还有如此凶横之人,这可太好了,大爷太喜欢了,太喜欢了! 他在哪?关大爷要再和他打一场!”
“想死还不容易?直接撞死在地上,岂非更快?”
冰冷的声音从另一处传来,宋元婴衣衫褴褛,面色煞白。 他半截身子都嵌进了地面,比之关七、张洞都还要狼狈不少…… “小白脸,你口出什么狂言?”
关七大怒,暴起,腾空刚两丈就‘哎呦’一声,直挺挺跌在地上: “断了,断了,本大爷脊椎被干断了……” “……” “……” 张洞与宋元婴对视一眼,没再理会癫狂的关七,各自盘膝而坐,开始疗伤调息。 昨夜那一拳,他们三个固然没有被一拳打杀,可受创仍是颇重。 待得两人伤势些微好转,已是半日之后了,但关七比之两人更快一些。 “小白脸,走,本大爷带你去找回场子!”
关七长身而起,浑身筋骨摩擦,发出连珠炮一般的响动,伤势居然好了大半。 “别闹了!”
张洞忍不住呵斥一句: “若无西北王,咱们三人只怕还在血影之中沉沦,这是大恩!”
“老东西,你敢教训本大爷?恩要报,架也得打!你不服?那本大爷先打你!”
关七大怒着扑了上来,一老一少瞬间打成一团,气浪翻飞,泥沙涌动。 宋元婴本来懒得理会,谁知这关七打的狂放,气息迸发,居然将他也拉入战团。 当即也不留情,与张洞联手,将其半截身子打进了泥地里。 “疯子,疯子!”
张洞灰头土脸,气的肝疼: “老夫也是疯了,怎么想着来救你这混账东西?”
“痛快,痛快!”
关七大笑着从泥地里拔出身子,他甩动双手,还想出手,一口长刀已是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再胡闹,宋某斩了你这颗疯头!”
宋元婴面沉如水。 这一打,半日疗伤之功,算是废了大半…… “得得得……” 眼见两人杀气腾腾,关七耸了耸肩,气息回落下来,张洞突然伸手,点了他周身大穴。 “未免你冲撞了那位,老夫觉得,你还是别开口的好。”
张洞长出一口气。 宋元婴赞同的点头,也伸出手,以刀气再封关七周身穴窍,两人合力,制住关七。 “今日得脱大难,自该去拜见西北王。”
宋元婴神情复杂。 昨日一战,他自无灵智,全凭本能,可三人联手仍被一拳击溃, 这意味着什么,他太清楚了…… …… …… 来神都之后,杨狱只杀了一人,但这座天下第一雄城,就似已变换了王旗。 诸路驻军,诸多大小家族,如云雨般的高手,尽皆缄默,不敢有丝毫的动作,生怕触怒了那位如神魔般可怖的西北王。 昨夜一战,足可让所有观战者心神皆颤,那已非人力可以抵挡…… 因此,姜侠子并未遇到任何阻拦,甚至随意调派人手,竟也无人反抗,顺利的让他都有些不可思议。 但他很清楚,这其中的原因。 一来,这二十年间,杨狱跨行诸道,横推天下的威慑已在昨夜一战中展现的淋漓尽致。 二来,也是薛地龙长达二三十年里都在肃清朝堂,骨头硬的,不是死了,就是下了大狱。 但无论如何,这对他自然是好事,日头还未落山,他已将皇宫之内的诸般宝物清点了出来。 “……那薛地龙执掌朝堂的这些年,耗费了大量的钱财招揽高手,培养心腹,犒赏三军,他自身也颇为奢靡,此刻留下的,实并不太多……” 姜侠子恭恭敬敬的奉上卷宗,那是他清点出来的明细。 “暂时入库,待得西北道来人,转交给他,在此之前,你且坐镇皇城。”
随手翻了翻,杨狱似也不甚在意,就又自递给了姜侠子。 三国踏遍,寻常意义上的金银对他而言,已无甚意义了。 已至万锻级的精金骨架,再想进一步,所需的精金之多,已不是常人可以想象的数字了。 “是!”
姜侠子哪里喜欢这些琐事,但也拒绝不得,只得硬着头皮接下来: “王爷,昨日之后,神都大小家族都奉上拜帖,想要投效之人多达数千,这些,如何处置?”
“拜帖不必接,无论是哪家,都不必理会。至于投效之人……” 杨狱自怀中掏出一封信筏,递给姜侠子: “这清单之上的人,尽可录用,若不在清单上,则不必理会与接纳!”
城头王旗变换不过一日,但这一日,神都上下的诸多人,其实早有预料。 毕竟这十数年过去,天下十道,已有八道尽归西北,虽谈不上人心所向,众望所归,但所遭受的阻力,却是越来越小。 因而,西北道的诸般人手还远远未到神都,但生死簿却已覆盖到了神都之内。 以生死簿选拔诸般官吏以安地方,十数年里,杨狱皆是如此办的,来到神都,自然不会例外。 那一页薄纸上的,是他初步筛选出来的可用之人,其中,有旧官,有人犯,有贩夫走卒,也有江湖好手。 有精擅文武的可造之材,也有十都之资,却尚未得道果的诸多潜在神通主…… 姜侠子躬身退走。 “开劫以来,天地间最大的造化……” 轻点着桌案,杨狱沉吟不语,于长生慷慨激昂的传音之声,兀自在心头不住的回荡着。 浅水不养巨鲸。 在这十劫之初,灵潮将起未起,远古的仙佛神魔尽皆坐化的如今,对于诸多修行者而言,蕴含着无尽的危险与造化。 危险在于,诸世之强者,必会穷尽一切,抢在大世真正降临之时,争渡天海。 而造化亦在于此! 远古之前,纵然是诸多大神通者都无法触及的道果、位阶,在如今,却尽皆无主! 换而言之,生于此世的神通主,真真正在有着‘成佛作祖’的可能! 这,即是于长生用以说服他的,所谓‘开劫以来,天地间最大的造化’…… “呱!”
闷闷的蛙叫,从袖口中传出。 憋闷了许久的三足金蟾一下跳将出来,恨恨的向杨狱吐出一口青烟,张牙舞爪: “你再敢囚禁老祖,老祖便与你拼了!”
小家伙大怒。 但它的气急败坏却并未持续太久,杨狱弹出几缕灵炁之后,它就恢复了平静。 再取出几十枚金豆子之后,眼神都变得清澈了不少,鼓起的腮帮子也瘪了下去。 “这……” 吞下灵炁与金豆子,小蛤蟆眨了眨绿豆小眼: “那什么……那老家伙说的也没啥错,生于诸劫之初的神通主,的确有望成佛作祖……” “不过……” 杨狱难得的很大方,一枚枚金豆子连灵炁弹出去: “不过什么?”
小蛤蟆舌头疾如闪电,一个不漏的吞进了腹中,这才满足的拍了拍肚子: “既然你诚心诚意的发问,老祖就大发慈悲的告诉你。虽然理论上,诸劫之处确实有许多大神通主诞生……” “但是,却不是哪个都有那般造化的,至少,你就没有。”
“怎么说?”
杨狱心无波澜,不耻下问。 “依着老祖所知,诸劫最初所诞生的大神通者,多是来自寰宇边疆之地,你所在的这方天地,几无可能…… 因为那老家伙说的不错,灵潮的确是从诸界边缘开始复起……” 得了好处,小蛤蟆就继续回答: “也就是说,你们这方天地还未天变,可有些天地,或许已天变几万,几十万年了! 你,拿什么和人争呢?”
“落后一步,步步落后,想要追赶,确实不易。”
杨狱点点头,似乎颇为赞同。 “你……” 小蛤蟆本是想恐吓他,见他还是不为所动,突然就有些不高兴, 它本来还想停一下,敲一笔金豆子出来,但此刻就鼓着腮帮子继续说起来: “据说,诸劫大开之初,寰宇之间,将有诸多人杰秉承大气运而生…… 而这些大气运者,往往生于边疆之地,随灵潮脉络,由远而近,跨行诸界,直至天海复苏, 一跃登顶,成为传说之中的大神通者!”
“至于你……” 小蛤蟆瘪了瘪嘴,想继续打击杨狱的信心。 但话才起了个头,眼前顿时一黑,又被那宽大的袖袍兜头罩住了。 “你?!”
拂袖将小蛤蟆收起,门外,张洞、宋元婴以及被两人提着的关七,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