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巧珍有些发怔。 那两张贴在墙壁外侧的纸上,首要位置是“诚运投递”四个大字。接下来是几幅图,距离有些远看不太清楚。但大概能看出,似乎画着包裹、大雁、信件和羽毛,这些图案按照不同顺序排列着。 之所以说这两张纸抢眼,是以上那些字迹和图案之下还有隐约的底图,是用粉色、淡绿色、淡蓝色绘制的吉祥图案。 连巧珍是活过一世的,而且那一世,她识文断字,曾几次前往通州做生意,虽然没甚结果,却也见识了很多东西。 这张图一映入眼帘,即使没有诚运投递这四个字,她首先想到的,也是送信、送包裹和投递紧急信件。 虽然有过一世的经历,可她依然感觉到了仓皇,目光急急往四下里一扫。 这是易水县一条比较繁华的街道,在这条街上,远近不同位置还有三处,也贴了类似的纸张。 袁冬初,一定又是袁冬初弄出来的! 昨日的怒气和汹涌的孕吐,让她本就有些发虚的脚步踉跄了一下。 她这一踉跄,把康母吓了一跳,连忙扶住:“怎的了?可是觉得脚软?”
“没事。”
连巧珍摇了摇头,把视线投向布庄墙外贴着的那张纸,问道,“这是什么?我记得前些日子去街上,还没有呢。”
过几天就是康劲娶亲之日,她这些日子都在家中忙碌,就算有闲暇,也得装作认字。她得快些甩掉不识字这个包袱,明明很多东西都知道,都看得懂,却要装作不知,着实难受。 可就是这不多几天,街面上就有了她不知道的景象。 康母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这个啊,这是诚运投递贴出来招揽生意的,说是叫什么海报。”
连巧珍努力咽了咽唾沫,把差点出口的呵斥咽了下去,难道她会不懂这是招揽生意吗? “前些天我在外面走,还没见着这东西。如今不但忽然就贴出来,而且我瞧着,还有不少呢。”
她用眼睛示意,远处依稀可见的另外三张。 “嗯,就是这几日贴出来的啊。”
康母语气依然寻常,“你没精神,所以一路上没做留意,咱们刚才走过那条街也有这样的图,也有好几处呢。”
连巧珍诧异:“可是,他们把招揽生意的幌子随便贴在别家店铺外墙,人家铺子居然都愿意?”
“你问这个啊,”康母笑道,“哪家也不会吃亏,别看只是两张纸,却并不白贴,都是给这些店铺钱的。听说按街道位置不同,每家都会得到诚运投递二百到五百文不等的银钱。”
连巧珍有些不齿,“几百文钱,这些店家就让别家幌子挂在自家门口了?”
她看看布庄、再看看前面几个贴了这种幌子的店铺,果然都是小店。 想来那种老号、大酒楼,袁冬初就是给人再多银钱,人家也不稀罕。 她果然就是钻的这种空子! 康母却解释道:“不是只有这几百文,而是每月都会给一百或者五百文。什么事儿都不用做,每月就有几百文收入,一年下来有不少呢。”
几百文钱,能维持穷人之家一月的生计。相对小铺面来说,很不少了。 “每月都有?”
连巧珍倒吸一口凉气。 这条街算是易水县比较热闹的,不多算,易水县各街巷贴二十幅这样的纸张。一年算下来,那就是近五十两银子。 这还只是易水县,如果别的地方,类似于通州、坪州那样的州府之地,再有别的城镇,也做这种宣传的话,这种花销,一年少说也得几百、上千两银子。 以她对袁冬初的了解,没把握的事,她又怎么会干? 近千两银子的投入,如果没有几千两银子的回报,她断然不会这么做。 从袁冬初开始卖野菜,到现在才多长时间,居然就能做这么大的事情了? 连巧珍盘算着自己重生回来,和康豪定亲,经营点心铺子,已经一年多了。把康家全部家当拿出来,怕是不足百两银子。 连巧珍用力琢磨袁冬初这番作为,到底能有什么的好处。 想让信局扬名?多找几个人,在他们弄的那个小铺面外面吆喝几声不就成了?别家店铺都是这么做的。 这段时间,信局被人们疯传,整个易水县大人小孩都知道的事,用的着额外花许多银子做这种事吗? 她的目光继续犹疑着,再次看向那两张名之为海报的东西。 却听康母在一旁说道:“要说这东西,贴着还真有用。刚贴出来的时候,大家伙还当新鲜事看。但连着看了几日,好多人都觉着,花几个钱给亲戚朋友带个信、捎点东西,也在情理之中了。”
原来是这样!连巧珍这才明白。 袁冬初不但要让人们知道信局,还要让人们把异地投递当做日常,当做大家很熟悉、很亲近的事务。 一阵气血翻涌让她差点儿当街吐出来,她忙深吸一口气,压下激荡的情绪,垂着眼帘说道:“走吧,咱进去吧。”
说着,反手挽着康母的手臂,抬脚迈进医馆。 因为她的重生,让袁冬初没办法做点心生意,却也导致接下来的事情有了变化。而袁冬初,她依然有另外的赚钱手段。 可想而知,在上一世,袁冬初并未把她所有的本事都拿出来,心机真是太深了。 她要尽快去通州,去通州开铺子赚钱。 还有两年后,河道上会出事的那条船,她一定要把握到机会,她一定不能再被袁冬初比下去。 ………… 康豪这日虽如常去衙门当值,但心情很是低落。 昨日连巧珍从头到尾都很强硬,并未答应她会收敛。 而他放下的狠话,也随着连巧珍有孕,虎头蛇尾的结束了。 他当时对连巧珍说的话,是动真格说的。 若他康家实在配不上连巧珍,劝不住她一意孤行,那还不如两人和离,放连巧珍离开。随便她做什么好了,自然没人约束于她。 有了这样的念头,他昨晚虽然找朋友在外小酌,但回来时,依然情绪消沉。 却没想到,连巧珍有喜了。 当时,看着躺在床上的媳妇面如白纸,神情憔悴,他还能说什么? 但该有的交代还得有,自己媳妇做的事,他总也得给顾天成一个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