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二柱坐在堂屋末尾位置,颇有些受宠若惊。 要知道,通州总号的老大潘再水还在外面,可他却进来了,何德何能啊! 这时,听到事情和前朝余孽有关,除了受宠若惊,还生出些疑惑。 人家去军营调兵,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和他有丁点儿关系。 正琢磨着,就见顾天成回答了张春生,便转向他,问道:“你混市井时,应该认识一些闲汉混混吧?”
“嗯嗯,认识不少。”
张二柱摸不着头脑。 顾天成说道:“这趟事情要用些人,负责盯梢和传递消息,二十个人,能找来吗?不拘年龄大小,能知道轻重就行,机灵点就更好了。”
事关所谓的前朝余孽,还有岭仓大营的兵士参与,张二柱不敢怠慢,认真想了想才敢点头,还附带了一个提议:“二十人行的,没问题。,其实,星辉星耀就机灵的很,也熟悉通州,若没有其他派遣,不若把他俩也算在其中。”
“嗯,这个提议好。”
顾天成点头。 星辉和星耀本就是通州小混混里面最出色的,又跟了顾天成和袁冬初一段时间,见识和胆略都有提升。 把他两人加入到盯梢行列中,绝对是其中的关键力量。 张二柱问道:“什么时候要人?还有,咱们能给出什么报酬?”
用人嘛,总得给人家个酬劳。而且,酬劳的多少,直接关系到他们做事时的认真和谨慎程度。 顾天成思量着,这个银子,他倒是可以先垫进去,事后总少不了他的。 但现成的金主在这里,而且他只想悄没声地做他的河运,不想趟皇家或者朝廷的什么浑水。 如果不是那三个混蛋抢了诚运的包裹,把他们牵扯进来,他可能压根儿就懒得管这种事。 事实上,把发现太监这档子事儿告诉姜成华,他这一方已经没什么责任了。 现在的情况是,袁冬初有些心软,姜成华也是真把他当朋友。 他不好把姜成华牵扯进来,却坐看他为难。同时,也得照顾媳妇的感受不是? 他本着主次有别的原则,问姜成华:“你打算出多少银子?”
“小气!”
陈子更嗤之以鼻。 看样子,他很介意姜成华把他撵出去之后,顾天成立即出言,留下周山和张春生两人,结结实实给他补了一刀。 甚至直到现在,这俩货也还有事瞒着他。 顾天成回他一个不屑的眼神,嗤道:“你赌什么?”
周山终于忍不住,提醒道:“时间不早了,说不定那太监已经准备好,会关城门之前离开通州。”
“有可能,”张春生连忙附和,“我得知路引已经开出,立即换了便装,往那边巷子跑了一趟。那太监似乎已经把房子卖了,正在做交接呢。”
“不能吧?这么快?”
姜成华再次站起。 张春生忙补充道:“我听那太监和买家商量,希望容他一些时辰。”
顾天成点头,只是容一些时辰的话,最大可能,他还是会在今日启程。 姜成华着急:“赶紧的,天成你是怎么个安排,赶紧交代了,我们好各自行事。”
顾天成自然有计较。 他说道:“既然路引之地在集县,太监应该会从东门出城。由周山带人追踪那对祖孙,并留下标记。你负责从岭仓大营带出兵士,跟着标记追下去,安排围堵。”
顾天成话音落下,周山从怀里掏出一张纸,给姜成华解释,他通常会在什么样的地点、做怎样的标记。 顾天成则转而吩咐张二柱:“你这就带着预付银子,出去找人,让他们分开出东城门,寻个不起眼的地方会合。 “关于要做的事情,只告诉他们盯梢传消息,不要说太详细。”
说完,他又喊了门外的星辉,待周山给姜成华两人交代了标记,说道:“周山得随张大哥认人吧?带着星辉星耀,让他俩也一并看看。 “之后出东门和张二柱会合,剩下的事你自己安排。”
最后就是银子的问题了,他问姜成华:“张二柱寻人做事,得先付一些银钱。你有没有带现银?没有的话,我可以垫上。”
“那就你垫吧,我通常都是带的银票,现银没多少。”
姜成华没客气,“先每人预付一两银,告诉他们,事成之后,每人赏银三十两。”
张二柱大喜,有这三十两银子的许诺,事情就更好办了。 他重重的点头:“足够了,咱们穷苦出身,三十两银子,有时都能买命了。”
陈子更听老半天了,这时终于得了个空,诧异道:“听你说的天花乱坠,怎么没有你的事情?”
顾天成则表现的更诧异:“我去干什么?”
“……”把陈子更说的直瞪眼。 眼见得事情都安排完,到众人离开时,顾天成又加了一句:“无论追踪还是传递消息,都要以不惊动太监那伙人、以保命为主。只要有命,咱们可以再做安排,追踪的事可做补救。若命没了,那就什么都没有了。”
周山、张二柱郑重应下。 周山之前跟着顾天成拼过命,顾天成从未说过这些。 这次嘛,周山的理解,应该是这件事和诚运的关系不大,并不涉及他们的发展和存亡,所以犯不着因此拼命。 ………… 临沧大营一顶寻常军帐中,顾林面色冷淡,看着堂下站着的、两个衣衫褴褛的小子。 姜成华和陈子更被顾林这么盯着,也闹心的很。 平日里,他们嘴上挺能叫嚣。平日里和顾林的儿子互看不顺眼,也敢下狠手、挥老拳。 但真正面对这位征战沙场的杀神,被他那种嗜血的气息笼罩,总感觉脊背发凉。 顾林有点诧异,这两个纨绔子,怎么会是这样一副衰样。 但以他的身份,当然不会在意小孩子们的把戏,只冷着声音,问道:“军营重地,你们跑这里干什么?”
“我们……”陈子更语塞。 他们把自己弄的蓬头垢面,还专门在锦袍上蹭了几个泥脚印子,为的是见到大营统帅时,能骗的统帅相信,他们的确遇到了土匪。 但顾林在这儿,显然就不需要这些借口。同时,这么狼狈的样子,也就无法解释了。 真给他老爹丢脸啊! 姜成华惆怅的不行,但正事要紧,他还是勉为其难的躬身,说道:“我们有机密要事禀报大将军,帐中之人能否回避一下。”
帐中只有顾林的两个随从。 顾林混不在意的摆了摆手,两人便躬身退下。 “好了,什么事,说罢。”
顾林挺好奇,这俩黄口小儿到底弄得什么玄虚。 姜成华长话短说,按照张春生的讲述:怀疑通州一个老妇是太监假扮,带着一个十岁左右的孩童……今日开出一张路引,声称要返回祖籍。 一旁的陈子更依然不明所以,但顾林的眼眸却深邃起来,不等姜成华接着往下说,便冲着账外唤道:“来人!”
一个随从进门:“属下在。”
顾林扔下一道令牌:“去找田将军,让他点两队精锐兵士,随时准备出发。”
随从接过令牌出门,顾林一边起身,一边皱眉看着两人,问道:“你们就这么跑来,那老妇的动向谁人盯着的?”
他是担心,这俩小子不知深浅,已经把事情告知府衙,这才又跑来他这里求助。 或者知道事情原委之后,立即出城。太监那里,他们压根就没想到,还要做些安排的。